新月遲疑，因為只要她繼續，離皇就將坦誠出現在她眼前。

　　離夜染轉過身來，嘴角含笑，迷離的桃花眼蕩著風采。

　　“磨蹭什么？還不快來寬衣。寬完衣還要幫朕搓背，搓完背你還要替朕暖被窩。”

　　搓背？新月恨得牙癢癢，想著即將出現的畫面就覺得恐怖。最可惡的還是，居然要她暖被窩，這離夜染到底將她當成了什么？一下磨墨，一下捏肩，一下夾菜，一下更衣，現在還要幫人搓背暖被窩。從小到大都沒有做過這種事情的新月，終于是爆發了。

　　“離夜染你太過分！”新月大聲吼道，但聲音與之前的中年女聲完全不同。

　　“呵呵，你終于還是忍不住了。”離夜染笑道，“本來朕以為在御書房的時候你就會發作的，沒想到還是低估你的忍耐。”

　　“可惡！知道了居然不拆穿！耍我很好玩吧！”瑾瑜一把扯下臉上的□□，小臉通紅，已經承載不住她此刻的憤怒。

　　什么貼身宮女之類的鬼話，虧她還傻傻的相信。為了出宮她咬牙忍耐，不僅跪了，而且低三下四地服侍了對方這么久，到頭來卻發現對方早就識破了她的身份。想到今日的所做所為，想到對方之前那般自然享受的模樣，此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朕可是什么都沒有做，只是隨便在路上撿個宮女回來，沒想到就把皇后給撿回來了。雖然朕是認出了你，但是為了配合皇后假扮宮女的嗜好，又只好委屈自己配合你演戲咯。”離夜染無辜地說道。

　　瑾瑜氣急，這隨意也太湊巧了，而且她也沒有假扮宮女的嗜好。如果離夜染一開始就揭穿她，她大不了打道回宮，犯不著做什么貼身宮女。這人分明就是存心整自己，偏偏還要裝作一副無辜的模樣。瑾瑜不禁感嘆，她上輩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才讓她遇到這樣的無賴。

　　生氣過后，沉默許久，瑾瑜終于穩定下情緒，打算正經跟離夜染談一回。

　　“離夜染，我們好好談一下吧。”

　　“好。”春夜微寒，離夜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將身上的衣服穿好，此刻正從容地站在瑾瑜旁邊。

　　“你要怎樣才能放我離開？”

　　“為什么要離開？留在朕身邊陪朕共賞這萬里河山，不好嗎？”

　　“不好。”瑾瑜搖搖頭，“我要的是自由，我要的是唯一。可你是君王，你有責任，你不能放下你的江山，亦如我不能放下□□。”

　　離夜染對自己所做的，無非就是想讓她陪在他身邊。只是帝王絕愛，瑾瑜不相信什么天長地久。皇宮雖好，可享盡天下之榮華，也不過方寸之地。

　　離夜染沉默。

　　“唯一，我給不了。但我保證，此生只有你與她兩個女人。她是我年少的承諾，而且也是之前最好的選擇。可現在不一樣了，我遇見了你，也解了毒，我對你的感情是夜公子對琴姬婉婉的，沒有摻雜其他。”離夜染看著瑾瑜，桃花眼深處有著莫名的光彩閃過，“自由我同樣渴求，這個江山我從來就沒稀罕過，但我不能放手。不過只要你答應不離開我，我可以盡最大可能的給你自由。”

　　瑾瑜是一份承諾，而婉婉才是這么多年來第一個讓他動容的人，兩人在他心中同樣重要，任何一個他都不想放棄。而拋棄江山帶著婉婉遠走天涯，他也想，卻不能。如今離國波濤暗涌，他不能在這個時候一走了之。被王位給束縛，他也無可奈何。只是，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讓他動情的女子，難道就甘心讓她溜走？

　　“一個選擇江山的君王，太過薄情，我不敢接近。同樣的，一個為了女人而拋棄江山的君王，又太不負責任，讓我怎敢依靠？！所以，我們不適合。”瑾瑜嘆道。她知道離夜染的心意，也感動于離夜染的癡情，但是感情的事情不能強求，瑾瑜想要的，離夜染給不起，離夜染想要的，瑾瑜做不到。

　　瑾瑜的話語，如同她的銀針一根根扎在離夜染心上，將他深深地刺痛。

　　好一個“不適合”，將他所有的希望都堵死了。只是他離夜染是誰！出生于這帝王之家，什么樣的絕境沒有遇到過，如果因為這一點小小的問題就放棄，那他就不是離夜染了。

　　“你捫心自問，難道對我就沒有沒有一丁點動情？”桃花眼深邃，穿透瑾瑜的眼睛。

　　離夜染的眼神太過多情，讓瑾瑜不敢直視。自己有動情嗎？她不確認，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愿意一輩子困死在這皇宮。

　　看到瑾瑜的局促，離夜染燦爛一笑，他已經知道答案了。接著，他自信滿滿地說道：“你現在想要離開我，只能說明我對你還不夠好。我確信只要給我時日，我定能讓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邊。”

　　“我心不在此，縱使你將全天下捧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心甘情愿嗎？瑾瑜冷笑，真不知道這離夜染哪里來的自信，這種霸道的愛，她不屑，更不可能被感動，“如果真的想感動我，馬上放我自由。”

　　“說來說去還是自由比感情重要！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離開朕嗎？”離夜染面色微沉，眼前的女子除了想離開他還是想離開他，而且還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就離開，“除了這個，朕什么都可以答應你！”

　　“我要你滅了孤月國。”

　　“這個暫時做不到。”

　　“我要你拋下江山跟我遠走高飛。”

　　“不可能。”

　　“我要你放棄悠悠。”

　　“不行！”

　　“我要你廢了皇后。”

　　“……”

　　“我要你燒了皇宮。”

　　“……”

　　“我要你昭告天下，說離皇是斷袖。”

　　……

　　隨著瑾瑜提出一個個無禮的要求，離夜染的臉色逐漸變差，最終成了七八月的雷雨。這又是廢后，又是燒宮，又是斷袖的，離夜染生怕瑾瑜再說出什么石破天驚的話語。

　　“夠了！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朕能給你的自然會給你，不想給的你想都別想，由不得你選擇。”離夜染睥睨著瑾瑜，“至于出宮，在你沒有愛上朕之前，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這是一個專政的□□者，他的話語就是圣旨，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說完他轉身離開。

　　“離夜染你個騙子！離夜染你個暴君！”空蕩蕩的元乾宮浴池回蕩著瑾瑜憤怒的聲音。

　　帝都北城門口，雖然已是丑時，由于帝都正在舉辦商展的緣故，依然敞開著城門。

　　綿綿細雨伴著城門口的燈光飄下，霧氣氤氳裹著一片春寒。一男一女站在城門口，焦急地望著城里的方向，像是在等著什么人。離兩人不遠處的城門外面，停著幾輛馬車，在夜雨的籠罩下，濕漉漉的透著潮濕。

　　只見，其中最豪華的那輛馬車的簾幕掀起，從里面走出一位年輕的小廝。小廝撐著油紙傘，走向城內。

　　“阿四郎中，都三個時辰了，你們等的人到底還來不來？我家老爺就是因為家中有要事，才在商展半途提前趕回云城的。就算你給老爺治過病，但老爺陪你在這雨中等這么久也算是仁至義盡。老爺讓我來問你，你們到底走不走，不走的話我們就先走了。”小廝收起油紙傘，煩躁地說道。

　　“實在抱歉，讓你們陪我在這里淋雨，也耽誤了你們的時間。但是能不能再等一下，她應該就快到了。”阿四連忙賠禮，如果不是有急事，別人也不會千里迢迢來到龍城又連夜趕回去，但是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前往孤月國云城的商隊，又剛好與自己有點關系，阿四怎肯輕易錯過。

　　“不行！老爺發話了，無論你們走不走，我們馬上就離開。”小廝一臉不悅。

　　沁潔走了過來，沖小廝歉意一笑。

　　“小哥，就通融一下吧。我妹妹正在趕來的路上，她一個女孩子在雨夜中趕路，我實在不放心。還請你向你家老爺說一下，看能不能再等一個時辰。若是她沒來，你們就先走吧。”

　　絕美的容顏在雨夜中格外的動人，美目中火光跳躍，說不出的可憐。

　　面對這樣一幅全天下男子都會動容的表情，小廝露出癡迷，臉色變得柔和起來。于是，看在沁潔的面子上，小廝答應幫忙去求情，求情的結果只是答應再等上一盞茶的時間。不過，也聊勝于無。

　　“師父那里不會出什么事了吧？都過了好幾個時辰了，怎么著也該到了。”阿四心中不安，瑾瑜遲遲未來，肯定是出現了什么狀況，“呸呸呸，瞧我這烏鴉嘴，肯定沒事的。估計是下雨，路上耽誤了點時間。”

　　沁潔無奈地搖搖頭，她的心里同樣裝滿擔心。

　　一盞茶的時間很快，轉眼就要過去。沁潔嘆了口氣，看來今晚的孤月之行要取消了。

　　前方，一只黃色的蝴蝶進入了她的視線。雨中的黃蝶優雅而美麗，一層柔和的光幕將它緊緊地包裹在中間。即使落雨紛飛，也未曾將它沾濕。蝶兒翩翩飛舞，轉眼就到了沁潔跟前。

　　“依依。”沁潔莞爾一笑，伸出手掌讓依依停在她的掌中。

　　依依緩緩落下，扇了扇雙翅，向沁潔打招呼。然后輕輕挪開，在它的下方赫然多了一張小小的字條。

　　沁潔拿起字條，幾行歪歪扭扭的芝麻小字頓時呈現在眼前。沁潔讀完上面的字，之前提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小姐，我們還走嗎？”阿四看完沁潔遞過來的字條，開口詢問道。

　　字條上說瑾瑜偷跑出宮被離皇發現，短時間內脫不了身，讓他們先行前去孤月找人，等瑾瑜這邊脫身了再到孤月的龍城匯合。

　　沁潔思忖了片刻，緩緩地道：“走吧。”

　　“那師父她？”如今瑾瑜內力盡失，將她一人獨自留在宮中，阿四覺得不妥。

　　聞言，沁潔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擔心什么，就算沒有內力也沒有人能夠欺負得了你師父的。特別是你師父現在大病未愈，在這個時候趕路多有不便，將她留在宮中養病才是最好的選擇。而且有離皇在，我相信瑾瑜一定不會寂寞的。”

　　深處宮中的瑾瑜還在替阿四跟沁潔擔心，殊不知道自己在悄無聲息的時候已經被沁潔給賣了。

　　誠然，有離夜染在身邊，瑾瑜會寂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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