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漂亮的美人姐姐呢。”秦棲點頭如小雞啄米。“娘，我還沒有謝謝那個姐姐呢。”她拉著長公主的手，撒嬌道：“好想再見見美人姐姐。”

　　她身后的兩個丫鬟大米和小米都忍不住想笑。自家郡主的老毛病又犯了。奉安郡主愛美人，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在秦棲成長的環(huán)境里，實在有太多的美人了。所以奉安郡主的眼光極高。能被她稱為美人的實在不多。秦棲對于美人有一種執(zhí)念。

　　“好。”長公主也知道女兒這毛病，卻也沒撤。“一會兒讓人去查查，只要人家愿意見你，就讓你見上一面。娘也好好謝謝人家。可是人家若是不愿意，你也別強求。”

　　“知道了。娘。”秦棲乖巧地點頭。

　　長公主對于這樣的女兒實在沒辦法。除了寵著，還能怎么辦？就算自己不寵，周圍所有的親戚都寵著她。更別說安國公府那邊了。

　　康園，是秦棲的住所。這里的環(huán)境極為安靜，甚少有人打擾。秦棲剛剛沐浴換了衣服，這會兒小米正在用布巾幫秦棲絞干頭發(fā)。大米端了一碗藥走進來，“郡主，該吃藥了。”

　　“好。”秦棲端起藥碗，試了試溫度，確認不燙后仰起頭一口氣喝下湯藥，然后將空碗放到桌子上，止不住地作嘔。大米急忙取了一塊蜜餞塞進她的嘴里，這才壓下嘔吐。

　　康園外，長公主的貼身宮女秀茹小聲問大米：“郡主喝藥了嗎？”

　　“喝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睡下了。”大米回道。

　　秀茹聽了回去向長公主復命了。

　　顧離已經(jīng)在心月坊里待了五天，那天從城外回來后，岳如心就取來一把琵琶，正是她娘姚初雪的遺物。

　　“你小時候摸過的。如今你大了，這琵琶理應交給你保管。”岳如心摸著琵琶，思念著那早已經(jīng)故去的好姐妹。“弦歌應該教過你琵琶吧，彈一曲來聽聽如何？”

　　顧離拿著琵琶坐下，隨手彈撥了兩下聽了聽聲音，聲音清脆，可見岳如心對它保養(yǎng)得很好。顧離左手按弦，右手撥弦，一曲《昭君出塞》奏起，曲聲悠揚婉轉，毫無凝滯。

　　一曲完畢，岳如心鼓掌道：“已有你娘當年的八成風采了。”

　　今日心月坊中彈琵琶的姑娘傷了手指，顧離主動提出替班。岳如心還是有所顧忌的，畢竟這里的客人并不都是正人君子，而顧離的這張臉……她可不愿意讓顧離受到任何傷害，那可就對不起故友了。

　　“我戴著面紗總行了吧。”顧離無奈。

　　“那怎么夠？”岳如心看了看顧離的一雙鳳眸，搖了搖頭。小姑娘不知風月，還意識不到自己的美僅僅憑那一雙眼睛就能泄露出太多。她想到這里立刻派人出去布置演奏大廳。待一切安排妥當后，岳如心帶著顧離去了前院。

　　演奏大廳的舞臺上，被懸掛的層層輕紗遮掩，這樣在座位上根本看不到臺上人的真正面貌。

　　“心姨，你這……”顧離無語。“不覺得更像欲擒故縱嗎？”

　　岳如心笑道：“到時候我會讓護院站在舞臺四角，保你安全。”

　　“我的意思是……”顧離明白這是岳如心的好意，但她覺得完全沒有必要。“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岳如心拍拍她的肩，“孩子啊，你武功很好，心姨看得出來。可是你在心月坊，就是心姨的人。心姨有義務保護你的安全。”

　　這一刻，顧離明白了這個見慣風月的女子，她不算是個良家女子，卻有自己的堅守和底線。她對于姐妹盡心盡力，對于故人之女盡職盡責。她用自己并不強壯的身軀守護著整個心月坊，她要的也不過是這坊里的姑娘們能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而已。

　　夜晚，華燈初上。心月坊里早已經(jīng)座無虛席。今晚的舞臺同往日不同，被層層輕紗遮掩，臺上的人只能隱約看到身影，卻再看不清其他。

　　琵琶聲響，原本還很嘈雜的大廳里立刻安靜下來。這里來的雖然三教九流都有，卻多是風雅文士。至少到這里的主要目的還是聽曲子的。

　　扣、彈、抹、撥。弦聲錚錚然竟然有種悲愴的意味。熟悉曲子的人都已經(jīng)聽出來了，這彈奏的赫然是琵琶名曲——《十面埋伏》。

　　琵琶聲由開始的散，逐漸加快，再到后來的寧靜，進而轉為急促。進入九里山大戰(zhàn)，撥弦聲已經(jīng)急促到讓人呼吸困難。在座很多人都已經(jīng)站起身來傾聽，偌大的大廳里除了琵琶聲，再聽不到一點聲音。

　　項王敗陣，烏江自刎。最后四弦一劃，琵琶聲戛然而止。全場寂靜。待顧離都已經(jīng)下場了，大廳里才響起雷鳴般的掌聲。所有人都努力地向舞臺上望去，希望看到演奏的人。卻見層層輕紗后空無一人。不免抗議要求演奏者再來一曲。

　　一直在旁邊坐著的岳如心也是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她之前聽過顧離的琵琶演奏，技巧雖高感情卻差了一些。這也難怪，一個小姑娘哪里懂得昭君出塞的心思？可今晚這一曲《十面埋伏》，仿佛讓她看到了金戈鐵馬、兩軍廝殺。那一股胸中意氣，直要大喊出來才過癮。“這丫頭也是神了。”低聲嘟囔著，岳如心朝著一旁的管事使了個眼色。管事走上舞臺道：“各位，這位姑娘是我們岳老板請來的能人。說好了每晚就演奏一曲。各位若是還想聽，明天請早，多謝。”說罷不再理會眾人的不滿，下臺站到岳如心身邊。

　　地下這些人到底多是文雅之人，抗議了一番沒有效果后，也就消停了。琵琶過后，后面還有古琴，古箏等樂器輪番上場，大家漸漸安靜下來。

　　岳如心去了后院，見顧離也剛剛回到房間里。“離兒，這一曲《十面埋伏》彈得太好了！不愧是聞弦歌的徒弟！”

　　顧離笑笑，“沒給您丟臉就好。”

　　“怕是明天還得讓你彈一曲。”岳如心道。

　　“無妨。反正我也無事。”顧離并不在意。能夠幫到岳如心，她是很高興的。

　　長公主府。

　　長公主已經(jīng)習慣一天到晚摸不到秦棲行蹤的日子了。只是今天是初一，她看看天上的一彎新月，擔心道：“不是說過月初五天不許棲棲出門嗎？怎么一個兩個的都拿我的命令不當回事？”

　　秀茹披了件披風在長公主身上，“殿下，您別太擔心。郡主知道日子的，她一向乖巧，不會惹麻煩的。”

　　“可是她身上……”

　　被長公主擔心的奉安郡主秦棲此時正坐在心月坊中聽著優(yōu)美的琵琶曲。今晚顧離彈奏的是聞弦歌的《楊柳春意》。楊柳依依，春風拂面。一曲輕快明媚，讓人心中頓生希望。

　　秦棲的巴掌都拍紅了。直叫道：“賞！快賞！”小米急忙往舞臺上丟銀子。大米俯下身子低聲道：“郡主，琵琶咱們也聽完了，您就趕緊回府吧。今天可是初一啊！”

　　興奮的秦棲聽了這話也不再任性，點頭起身。誰知剛剛邁開的步子一軟，整個人倒了下去。大米小米急忙將她扶住，也不敢公開奉安郡主的身份，好在此刻是男裝打扮，急忙叫道：“公子！您撐著點！”

　　秦棲此刻的臉色已經(jīng)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她的手握緊成拳，顫聲道：“快……回府！”

　　“是。”大米小米架著秦棲往外走，沒走兩步就一個不穩(wěn)三人摔倒在一起。

　　早在大米小米喊出第一聲“公子”的時候，顧離就聽出是奉安郡主那兩個丫鬟的聲音。想來她們口中的公子也只有奉安郡主本人了。聽到下面嘈雜的聲音，她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這個郡主也太能出狀況了！她有心不管，卻聽到下面聲音越來越亂。她畢竟出身飛葉津書院，半個江湖人的身份還是讓她秉承著俠義之心。這會兒她也顧不了許多，將琵琶放到椅子上，閃身走下舞臺，來到出事地點。

　　此時大米小米剛剛扶著秦棲站起來，眼前突然多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大米小米立刻認出這人就是上次救郡主的那位姑娘，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這位姑娘突然伸手抓住郡主，將人抱了過去。

　　“心姨，帶她們到后面等我。”顧離抱著渾身滾燙的秦棲回到了后院自己的房間。秦棲雖然難過，頭腦卻還保持清明。她認出顧離，立刻眉開眼笑道：“美人姐姐，又是你來救我啦！”只是此刻她受到病痛折磨，這笑都透著痛苦。

　　“別說話！”顧離將她放到床上，讓她盤膝坐好。自己也在她背后盤膝坐好。伸出雙掌抵在秦棲的后背上，一股內力傳入秦棲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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