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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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 不能這樣啊,你這樣讓我咋和王主簿交代?”周老三著急了,他辛辛苦苦一場, 什么都得不到還要得罪王主簿?
可二房表達了誓死不從的決心后, 周老爺子不敢去賭, 最后周老三生氣的離開了村里,不知道他和王主簿怎么交涉的,總之這件事情沒有了音信。
周頤在這件事情上表現超長的后果就是王艷和周老二堅定的認為是因為他聰明, 而周母則是以一種奇怪和略帶閃躲的目光看著他, 除了周老二王艷,其他人的目光他又怎么會在意。
這件事情過后, 周頤本以為分家的事情會繼續在上房與二房的較量中繼續拉扯。但沒想到這機會來得如此突然且讓人悲愴。
一個平常的中午,下灣村很多人都在歇晌, 村里召集的鑼鼓突然響了起來。許多人從床上不甘不愿的爬起來, 一邊走一一邊罵娘。
走到村子的曬谷上, 看見一臉嚴肅的村長旁邊站著兩個官差的時候, 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不知道什么事竟然會出動官老爺?
周家幾個男丁全部來了, 周頤照樣當了周老二的小尾巴。
等所有人都到齊后,村長才開口講話,“今天兩位差爺有大事要通知,你們要仔細聽。”
“朝廷準備修運河, 需要大量的勞力, 現通知如下:凡是家里有十五歲以上, 四十五歲以下的男丁,每兩個符合條件的都要一人服勞役,不想去的,三十兩銀子一個人頭,為期半年,從今天開始進行人數登記,符合條件的要自愿上報,要是誰家隱瞞不報或者逃跑了,哼哼,那就全家一起下大獄。”
所有人都不敢也沒心思和兩個官差分辨,散會后都步履沉重的悶頭往家里走去。
周老二抱著周頤的手都在抖,他不知道運河是個什么東西,只記得在十來歲的時候,南苑府城為了疏通兩苑河也征召過一次勞役,去的人回來時不到一半。周老二還記得那時家家掛白帆,村子里一片死氣沉沉的樣子。
這次又會有多少人回不來呢!
周頤的小手摩擦著周老二的脖頸,以前讀書時歷史書上的對萬里長城,京杭大運河這樣不可思議的大工程也只一句帶過,在周頤的眼里那也只是一個符號,一將功成萬骨枯,長城墻下,運河冰涼的河底,又埋葬了多少孤魂野鬼?不置其中,永遠不會明白這樣“偉大”的工程對于性命如草芥的古代底層人來說究竟意味著什么!
回到家里,周老二直接關了門和王艷商量:“上房肯定不會給我出錢,這銀子只能我們自己出,但是讓上房知道了手里頭的這點兒銀子就留不住了。”
“他爹,現在都啥時候了,你還想著銀子的事情!不管咋樣,你可不能去服勞役,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們母子幾個科可咋辦?”
王艷的眼睛里露出深深的恐懼,她對小時候的那次征勞役印象很深,就是那次勞役歸來,強壯的爹爹回來時瘦的皮包骨,只吊著一口氣,即便現在也做不了重活。
周老二忙握住王艷發抖的手,連連保證:“我不會去當勞役的,再咋樣,也沒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的重要…”
幾個丫也感受到了家里沉重的氣氛,都收斂聲息不說話,小心翼翼的看著周老二和王艷。
周頤其實并不是太擔心,就算上房不出銀子,他們自己手里還有一百來兩,怎么著也不可能讓周老二去賣命。
可命運似乎總愛用開些玩笑來彰顯存在感。
周老二和王艷商量的時候,官差已經帶著村長和兩個村民到了周家院子。村長和村民都是官差找來當證人的。為了怕有人故意瞞報,在詢問了一家的情況之后,就會讓村長和兩個村民畫押,要是情況有錯,那簽字畫押而當時沒指出的三人便會同謊報的人家被一樣處置。
這三人自然是盡心盡力,恨不得把村子里的人家十八代祖宗都扒拉一遍,免得被連累。
周母看著兩位官差,早就被嚇的兩股站站,縮在房里不敢出來了。
周老爺子自詡是見過世面的人,一番對答自認為很是得體。在問到家里準備讓哪些人參加勞役時,周老爺子遲疑了,大兒要給他養老摔孝盆,自然是不能去的,三兒子現在當了掌柜,更加不可能,四兒子和大郎都在念書,周老爺子還指望著他們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有老二,現在處處和他作對,超出了他的掌控,既然這樣,就讓他去吧,能回來是他好運,沒回來就只能是他的命了。
等周老二一家出來的時候,官差已經將周老二的名字登記在冊,周老二雖然早已有預料,但事情真到了這時候,在周老爺子愿意為其他兩個名額出銀子,唯獨把他推出去的情況下,還是被傷到了。
周老二將周頤放下,打開包裹,只見里面有四個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周老二打開其中一個,露出白白的麥芽糖。看見糖,幾個丫頭頓時眼睛都直了。這個時代糖是稀缺資源,一斤糖比一斤肉還貴。
六丫還咽了咽口水。周老二將麥芽糖遞給周頤一大塊,又給幾個女兒各給了一小塊。
大丫年歲大了,覺得饞嘴不好“爹,我不用吃這些,你把我的給六郎吧。”
周頤忙舉起手里的糖:“大姐你自己吃吧,我這里已經很多了”
走老二見周頤知道心疼家人,感到很欣慰,難得和顏悅色的對幾個女兒說到:“你們自己吃吧,你弟弟還有呢。”
五丫和六丫小小的歡呼一聲,萬分珍惜的將糖含進了嘴里。就連三丫眼里也露出了幾分欣喜。
這時,王艷端著一碗疙瘩湯走了進來:“我本想說給你下碗面的,可是大娘不讓,就這么點粗糧疙瘩,你先吃著墊墊肚子。”
周老二對周母的性格很清楚,知道就算是這么一碗粗糧疙瘩只怕王艷也受了不少口舌。
“沒事,我在主家吃了飯的,現在還不是太餓。”
王艷將小桌子放在炕上,又去給周老二盛了點兒酸菜,這才將周頤摟在懷里坐下來和周老二說話。
“這回咋樣,在主家沒有受委屈吧?”王艷看著周老二瘦削的面孔很是心疼。雖然周老二對她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可是在別人家里做活,待遇又能好到哪兒去。
“還行,這次我去的是縣里的楊老爺家,他是一個大善人,對下人也和善,這回還給我額外給了賞錢。”周老二三兩下將一碗疙瘩湯呼嚕完,喟嘆一聲說道。
王艷聽到這里,松了一口氣:“那就好,我就怕你在外面吃苦。”王艷和周老二感情一直很好,即便之前生了四個女兒,周老二也一直沒有動什么念頭,只覺得也許自己命中就該無子。
“你得了多少賞錢?”王艷放下心后,問周老二。
周老二聞言脫下身上的衣服,從衣服里層的褡褳中掏出一個小布包,攤在桌子上打開,里面全是有幾塊碎銀子,還有銅錢。
王艷忙數了數,大吃一驚:“有二兩呢!”
“嗯,一兩是我的工錢,還有一兩是主家看我做的不錯給我的賞錢。”周老二說道這里的時候臉上露出一點兒成就感。
“他爹,你他厲害了”王艷一臉崇拜。
周老二露出笑容:“主要還是這次遇到了好主家。”
“那咱們這銀子咋交?”王艷看著手里的銀子一臉不舍,雖然掙了二兩,可是也只能在手里扣留一點兒。
“就交一兩吧。”周老二想了想說道。
“這樣行嗎?”王艷有些遲疑。
“一兩已經是算行情好的了,他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再說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這樣大方的主家,要是咱們這次全部交上去了,下次掙得少了,上房那邊還會以為我們蒙私了呢!”
周頤聽周老二這么說,在心里給他微微鼓了一個掌。不愚孝有擔當,懂得愛護家小,還有一門手藝能夠掙錢,除了重男輕女以外,作為一個封建社會的底層男人,他已經做的足夠好了。
“這事你們不要出去傳知道嗎?”周老二給王艷說了一下,又叮囑幾個孩子。周頤和幾個丫忙點頭。
“這是我帶的一點兒零嘴,你收起來,給孩子們甜甜嘴。”周老二指著桌上幾個油紙包說說道。
王艷應了一聲,這邊剛剛收拾完,一個翠翠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二叔,爺奶讓你去上房呢!
王艷和周老二對視一眼,知道這是來要錢來了!
大丫將門打開,二丫站在門口向里望:“你們一家子大白天的關在屋子里干啥呢?”
“淑妹,沒干啥,就是我爹才回來有些累了歇了歇,怕吵著就把門關了。”大丫比二丫還大一歲,可是和亭亭玉立的大丫站在一起一對比,大丫活脫脫就是個面黃肌瘦的黃毛丫頭。
周淑眼睛轉了轉,也沒再多說,只叮囑了一句:“爺奶等著二叔呢,讓二叔快點兒啊!”說完一甩手里的繡帕走了。
周頤明顯看見大丫見到周淑手里的繡帕眼神暗了暗。他在心里嘆口氣,封建糟粕害死人,他已經盡量不動聲色的改變爹娘的思想了。至少現在王艷和周老二無論是吃穿都會想到幾個女兒,可是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周老二拿了一兩銀子去上房,周頤當個小跟班綴在后面跟著進了上房。上房里這會兒人倒是挺齊的,周母周老爺子坐在上位,下面坐著周老大一家,周老四手里還是拿著一本書,周頤見他搖頭晃腦的,生怕他把腦袋給晃掉了。
周家現在有兩人在讀書,一個是周老四,一個是大郎,兩人都考過了童生,可惜再往上的路似乎遙遙無期。周老四讀了這么多年的書,周老爺子甚至連農忙時節都不讓他下地,他自己似乎也勤快的很,反正周頤每次看見他的時候都是手不釋卷的,但就是考不上秀才。
四嬸也帶著兩個兒子坐在周老四身邊,五郎一件周頤,見要往這邊沖,被四嬸按住了:“不要鬧,要鬧的話就去外邊。”
五郎撇撇嘴,現在外邊有沒有小伙伴,有啥好玩的,便安靜的坐下了。
“老二,你這次去外面還好吧?”周老爺子抽著旱煙,咂摸了一下說道。
“嗯,還行,爹,這是我這次去外面掙得工錢。”周老二很見機的直接將錢上交了。
周母一看有一兩銀子,臉上有了些喜意,將錢收了起來,不過一想到這么會掙錢的竟然是周老二,心里的喜意也就沒有了。
“這會兒趁你們都在,就說說你們爹過生辰的事情,五十是大壽,一點兒都不能馬虎,你們想想這個生辰該咋辦吧。”周母看了屋里眾人一眼,說道。
“爹五十歲大壽肯定是要大辦的,這衣服鞋子出嫁的女兒合該孝敬爹的,到時候讓大妹二妹自己商量著辦,家里也要辦一套過得去的席面,到時候親戚朋友街坊鄰居都要請來。”周老大是大哥,他第一個悶聲悶氣的開口說話。
周母見周老大攀扯兩個女兒,面色有些不好看,可這確實是大越朝的風俗,以五十歲為分界線,過的是喜壽,是要大辦的,往后每逢過整歲數的生辰,都要大辦。只是依照古代這個條件,一般人能活到六十歲就算好了。
而出嫁的女兒在爹過整壽數生辰時,不敢怎樣,衣服都要弄一套,不然就會被人說不孝,為人不齒。當然母親是沒有這個待遇的,所以周母也不好說什么。
“你就知道攀扯你的兩個妹子,我問的是你們,你們準備咋辦?”周母嘴里說著話,眼睛卻盯著周老二。
周老二老神在在,仿佛絲毫沒有感受到周母的眼光。
“能咋辦,反正都是娘當家,您老拿錢出來我們就跑腿唄。”周老大有悶悶的說了一句。他話一說完,就被李二妹捅了一拐子。
周老大不是很明白的看向李二妹。
周母心里一陣氣苦,暗恨怎么生下這樣蠢的兒子。
周老四兩口子全程悶著不說話,周母見周老二一直不吭聲,索性直接說道:“除了辦酒席之外,你們每家還要給你們爹置辦一些東西!”
周頤聽了就知道這老太婆打的什么主意,置辦東西就要銀錢,其他幾家沒有錢,周母肯定會私下給他們錢讓他們去買,而他們家肯定沒有這個待遇了,周母肯定覺得他們藏私了,想法設法的要把油水榨出來。
“大娘,為了爹面上好看,我們置辦東西倒是沒啥,可是錢您老得給我們!”周老二這時就不能再不做聲了,直接說道。
“老二你這說的是啥話,給你爹置辦東西那是你的一番小心,你還要從公中拿錢,這像話嗎?”周母厲聲說道。
“可是我掙的工錢都交到公中了,要是不給錢我拿啥置辦,難道大哥四弟手中還有銀錢?”周老二轉頭問道。
李二妹忙說:“沒,沒,我們手里哪里有錢,二弟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口子都是土里刨食的,連碎銀子都沒見到過,哪像二弟是掙大錢的,你手指頭隨便漏那么一點兒,就能給爹置辦一份上好的東西了。”
周母聽了李二妹的話,深覺這個大媳婦有用,不像老大那個榆木疙瘩,腦袋就是個棒槌。
鄭瑩也忙說道:“我和老四就更沒用了,啥都指望著家里呢!”
周頤這時天真的話響起:“爹,你是不是掙了大錢啊,大伯母和四嬸都說掙不著錢,那不就是要你養了嗎?爹,嗚嗚嗚,你太辛苦了,我不要你這么辛苦”周頤邊哭心里冷笑,沒用你還有自豪感了啊。
家里除了三十畝地的收成,周老大一家和周老四都沒有收入,至于周老三,在鎮上當伙計這么多年,不但沒見他往家里拿過錢,反而時不時的要從周母手中要錢,說是要去打點關系,好當上掌柜。
可以這么說,周老二一年十幾兩的銀子全都供了這一大家子,要是平常的農家,一年十來兩怎么也花不完,可是周家還要供兩個書生,只怕除了周老二的工錢,周母還要再往里搭一些。
周頤在心里默默算了一筆賬,他親奶奶帶來五百兩銀子,修這宅子起碼要花五十兩,地也要六兩銀子一畝,家里三十畝地就要花去一百八十兩。
再加上周老二四兄弟取媳婦怎么也要花幾十兩,三百兩銀子也大概花的七七八八了。再往下去,花的就是他奶奶留給他們二房的銀子了。
一大家子扒在周老二身上吸血,還吸出成就感來了?周頤狀似天真的哭訴直接將其他幾房人的臉面扒了個干干凈凈。
這個死老婆子,他從未見過如此討人嫌的老女人。可恨的是他現在短手短腳的,起不到什么作用,一心急,直接跑上去擋在了兩個姐姐身前。
周母猙獰著臉,不知是沒看見還是故意的,硬生生給了周頤一下,掃帚落在了他臉上。
“哇!!!”雖然很不恥,但周頤還是張嘴哇哇大哭了起來,哭的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回過神來的周母也傻眼了,她知道二房里幾個丫頭平時怎么欺負都沒事,但只要碰到周頤這個寶貝疙瘩,老二兩口子就會炸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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