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夭的心中仿佛有一根緊繃的弦，屏息凝神地看著蟾蜍的身影。

        就在這時，月歸召喚出了一把不知道打哪來的寶劍，在虹色的凌冽劍光下，他的容貌有些虛幻飄渺。

        明夭沒有想到他竟然這么厲害，竟然一次次躲開了蟾蜍的攻擊，以明夭看不清的速度揮舞著寶劍。

        明夭記得很多年前崔凌舞劍時的場景，風姿秀雅，軒然霞舉，簡直驚為天人，而月歸的動作雖然略有生澀，卻別有一番靈動與張揚，配上他比崔凌青澀許多的少年模樣，就像一個不諳世事卻自信飛揚的新手劍客！

        可惜蟾蜍不愧是金蟾，竟然刀槍不入，每每被月歸的劍刺中，還發出“鏗鏗”的響聲。

        明夭低下頭跟上古魔器商量道：“探照燈，你看我現在是你的主人了吧！如果我要攻擊你的前主人，你會不會幫我？”

        “嗚嗚嗚……主人~人家不叫‘探照燈’，人家叫‘風雅頌’，主人無論想做什么人家都會站在你這邊哦！人家最討厭那個死□□了！”

        “好！”明夭毫不猶豫地舉起探照燈，往蟾蜍身上一照。

        令明夭沒想到的是，蟾蜍說的沒錯，明夭果然追不上蟾蜍的速度！好幾次差點照到月歸的身上了。

        而那邊，蟾蜍的嘴中吐出了一口黑霧，那團黑霧圍繞在月歸的四周，將蟾蜍和月歸包裹其中。

        看不見月歸，她只能在一旁干著急，越來越厭惡自己的無能，如果是弦虞在這里，一定會提著大刀跟蟾蜍酣暢淋漓地大戰一場！

        這時，耳邊聽到了蟾蜍的聲音：“你竟然有此等修為，可惜啊！你本就是多余之物！就算再強，也只是他人的附庸！而我活了幾百萬年，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對手？”

        話語剛落，便見月歸的身影宛如一片落葉一般墜落在不遠處。

        明夭連忙跑過去，蹲在月歸面前。

        月歸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嘴角的血漬是那樣刺眼。

        蟾蜍走到明夭身后，明夭胡亂抹了抹眼淚，張開雙臂擋在它和月歸面前：“你不能殺他！”

        蟾蜍嘴角下咧，顯得丑陋又陰沉。

        “你以為，你攔得住我？”

        “好啊！那你殺了他吧！他死了，我也陪著他，到時候，你就再為魔器尋找下一位宿主吧！”明夭張開四肢坐在地上，狀似無賴。

        “嗚嗚嗚……主人不要拋下我~”探照燈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

        蟾蜍盯著明夭看了很久，然后不屑地哼了一聲。

        “若不是魔器自動選擇了你，憑你這種人，怎么可能有機會得到魔器！”

        “不過我要警告你，表面上看，你是魔器的主人，實際上，你不過是關押魔器的人形囚籠，魔器或許會假裝順從，但外面的世界才是魔器渴望的地方，你可不要被魔器的假象蒙蔽了！”

        最后它還是無可奈何地走掉了。

        或許是覺得明夭一個人走不出秘境吧。

        明夭沒有把它的話放在心上，只是把崔凌給的療傷丹藥全部喂給了昏迷的月歸。

        明夭竟然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多眼淚，一邊掉淚珠，一邊拿他的衣袖擤鼻子。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受傷的……”

        “我很早就來到了這個世界，可在我眼中，我一直是一個局外人，旁觀者，或許下一刻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所以，我不敢逗留，更怕會卷入太深。我一直以為這世上，只要明念對我好就足夠了，即使后來愛上崔凌，我也沒期望能得到他的過多回應，無非就是順其自然得過且過……”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只要你醒過來，你就是僅次于我哥的，我最好的朋友，我再也不拿你當烏龜了，你以前對我做過的惡作劇也一筆勾銷，所以，求求你，月歸，你醒過來好不好……”

        明夭哭著哭著，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等她醒來，發現自己靠在月歸身上，他睜著一雙迷蒙惺忪的鳳眼，安靜地看著明夭。

        “月歸，你醒啦，你的傷……”明夭欣喜若狂的話語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明夭！”月歸不動聲色地把他的衣袖從明夭手中抽走。

        “嗯？”明夭不解地看著他。

        “你說，龜苓膏真的是烏龜做的嗎？”

        “哈？”

        “神鰲制作的龜苓膏功效應該更好吧！”

        “你在說什么呀！”

        “我昏迷前最后一個想法就是，如果我死了，一直把我當成烏龜的你，會不會把我做成龜苓膏，后來聽到你跟我說再也不拿我當烏龜了，本大人很欣慰。”

        “你……你怎么能把我想的那么壞，太過分了！”明夭怒目圓瞪。

        月歸卻勾了勾嘴角。

        “既然暫時出不去，我們就先逛一逛吧！”月歸跟明夭說道。

        “那你的傷……”

        “蟾蜍不講武德，竟然用毒霧暗算我，幸好我本身就百毒不侵，可那些黑霧遮擋了我的視線，所以才被它打了一下，并無大礙！”

        “行，那我們逛一逛吧！我還要去找我哥！”

        明夭和月歸走著走著，不小心腳下踏空，等抬起頭來時，發現他們已經處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無天地，無草木，無山川，就像一張空白的宣紙，而他們是走在紙上的兩個人。

        月歸晲了眼明夭的神情，輕輕地問道：“怎么了？”

        明夭下意識地捂住胸口，喃喃道：“這里跟我的夢境好像啊……月歸，你知道這是哪里嗎？”

        “這你可問對人了！”

        明夭疑惑地望著他。

        “這里是芥子洞。”

        月歸一邊往前走，一邊耐心解答道：“你不識得很正常，神界隕落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

        “芥子洞與神界有關？”

        “沒錯！溯源有點復雜，我跟你長話短說吧！”

        明夭點點頭，全神貫注地看著他的側顏。

        “末代的神發展成兩個極端，從而形成了兩個派系，一派是極度追尋生命之意，希翼探究化外之地，他們打造通天神塔，研究各種各樣的陣法和神器，改造神體與魂魄，意欲控制天道。”

        “而另一派，對萬事萬物滿不在乎，放浪形骸，連自己的□□和神識亦能舍棄……”

        “他們將新出生的神嬰放進與世隔絕的芥子洞中，在那里，神嬰不死不滅，也不受教化的影響，從頭到尾保持最純粹的狀態，幾十萬年間孤身一人，沒有人告訴他們天地、他人甚至自己的存在，漸漸的，一些神受此影響，想要把自己或者他人的意識還歸天地，徹底化作自然萬物，如山川草木……”

        “你的意思是，一些神追求極致的智慧，而一些神卻秉持反智主義？”

        “可以這么說，這個芥子洞，就是末神時代的產物。”

        “月歸，你陪我走一走……”

        明夭有些迷惘，但是，當明夭和月歸走得越來越遠，然后又回到原點時，明夭幾乎可以肯定了，這就是她夢境中看到的地方。

        只是，為什么？

        “月歸，我好像來過這里……”夢中的孤寂與恐慌再次蔓延上心頭，明夭拉出月歸的衣袖，希翼能從他身上找到一絲安全感。

        月歸的神情有些古怪，他溫柔地拍拍明夭的掌背：“這里很普通，許多人都會夢到自己身處于一片虛空之中，不要太在意……”

        “不對，我……我真的來過這里！”明夭突然甩開月歸的手，來到虛空之境的某個地方，那里縈繞著一團白霧，明夭將之揮開，便看到那里有一條手帕。

        手帕上有幾行字。

        “三十年蒙昧，不知情愛；

        五十年荒淫，深陷淖泥；

        一百年殺戮，過街老鼠；

        九千年忤逆，離經叛道；

        人人皆謂吾是魔，吾稱自己為——真神！”

        月歸接過明夭手中的手帕，看清上面的字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在哪里見過。

        明夭和月歸離開了那個芥子洞，同時也帶走了那條手帕。

        剛一出來，便看到一個鮮花滿地的草坡，迎面走來了一對龍章鳳姿的男女，定睛一看，不正是弦虞和崔凌嗎？

        弦虞頭上戴著花環，眼波流轉，含情脈脈，圍著崔凌蹦蹦跳跳，真是嬌俏可愛極了！

        而崔凌嘴角噙著一抹淡雅的笑容，比弦虞高了半個頭的他時不時低下頭看一眼弦虞。

        身旁的月歸突然躲到明夭身后：“別讓那女人看見我！”

        啊？那女人是指弦虞嗎？

        還沒等明夭問出口，月歸就變回了原形，落到了明夭手掌。

        明夭悄悄把他放進衣袖里，正好此時，崔凌猝然抬眼，遙遙地朝明夭投來了一瞥。

        她有千言萬語想要問他，可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算了，回去再問他吧！

        “明夭！”弦虞也看見了明夭，驚喜地朝她跑來。

        “終于找到你了！”她圍著明夭繞了一大圈，“你沒事就好！”

        “沒事啊！”明夭輕聲說道。

        弦虞點點頭：“我和師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找到上古魔器，不知道有沒有被桓玠搶先一步！你看到了嗎？”

        就在明夭打算開口時，袖中的月歸忽然飛了出去，落到了崔凌的手中。

        明夭突然急了起來，下意識伸出手：“不準搶我的！”

        崔凌的目光帶著些許威壓：“你的？”

        對哦，月歸本來就是他的……

        明夭訕訕地將手收回，回答剛剛弦虞的問題。

        “其實……上古魔器在我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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