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岐然展開扇子輕輕扇了扇，對攸之樞微微一笑。

        “鬼帝確定要把精力和時間浪費在我們身上嗎？”

        “不然呢？”

        “妖王那里更需要你吧。”

        姜岐然說，他來博情宗本來是為了見一個人。

        卻沒想到在路上發現了桓玠的蹤跡，他尾隨桓玠身后，想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桓玠似乎是打算來博情宗，怎知走到半路，桓玠忽然聽到屬下來稟，雪狐王叛變了。

        在去博情宗和回妖界之間猶豫了一會兒，桓玠選擇了返回妖界。

        所以他來不了博情宗。

        明夭和弦虞欣喜地對視一眼，加上姜岐然以及姜家弟子的話，他們可以和攸之樞對峙很長時間，但攸之樞未必有時間耗在這上面。

        “鬼帝不打算去幫妖王嗎？雪狐王作為妖族古老氏族之首，實力不容小覷，妖王一人恐怕對付得有些吃力。”

        姜岐然綻放出如沐春風的笑意，似乎真的是在為桓玠著想。

        攸之樞雖然不情不愿，但還是轉身離去，同時帶走了大量博情宗的弟子。

        他心里十分清楚，妖王等這一刻很久了，等徹底清除了雪狐王這一股不安分的勢力，整個妖界就能徹底屬于妖王。

        臨走時，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明夭。

        攸之樞走后，弦虞圍著姜岐然噓寒問暖。姜岐然陪伴了她十幾年，在她心中就像是一位兄長、知己，姜岐然回到姜家之后，她一直沒有見過姜岐然，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

        姜岐然依舊那樣面面俱到，寬慰弦虞的同時，也把自己近況告訴了她，順便問了一下她近期過得如何。

        但他談著談著，忽然神情一變，像是想起了什么，表示現在要去找一個人。

        令明夭和弦虞意想不到的是，姜岐然要找的人，是一個女人。

        剛靠近女人的住所，就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哀嚎。

        三人沖進房間，只見一個懷孕的女子倒在地上，衣衫染血，痛哭流涕地說道：“我……我快要……生了！”

        女子難產，哭得驚天動地，即使有姜岐然的卓絕醫術以及珠璣命幫忙，也足足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才把孩子生下來。

        次日晨曦升起的那一刻，女子聽見孩子的啼哭聲，微笑著陷入了昏睡之中。

        姜岐然走了過來，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嬰。

        他對弦虞和明夭說道：“這個女嬰，是莫瀾。”

        明夭抬起頭，一臉不可思議。

        弦虞也是目瞪口呆，問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使用了追魂禁術。”

        弦虞深呼了一口氣。

        “莫瀾殺了姜伯伯，你應該恨她才對，為什么要這樣做！”

        姜岐然的父親姜鳴對弦虞很好，一直把她當成親生女兒對待，弦虞一想起他的死亡就感到無比心痛。

        姜岐然苦笑著閉上了眼。

        “終究是姜家對不住她。”

        莫瀾七歲之前，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有一對疼愛自己的父母。她最喜歡做的事情是吃甜糕，哪怕吃出了一口蛀牙，也依舊樂此不疲。

        但是，七歲那年，一只兇殘的高級妖怪殘殺了整個村莊的村民，父母為了保護她而被妖怪活活咬死，她一直跑啊跑，最終還是沒能跑出妖怪的手掌心，被一掌拍死。

        她的靈魂在死亡的地方徘徊，她想念甜糕，想念自己的父母，卻再也找不到他們。

        再過些時日，她的靈魂就會被吸引到冥界轉世投胎。

        可是，這一天，一個仙風道骨的白發老頭忽然出現，將她的魂魄攝進了葫蘆之中。

        再次睜開眼時，她好像復活了，但她變成了一把劍。

        她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之中，周圍的人說，這里叫做堆雪宮，周圍的人還說，她是幾百個魂魄中唯一成功的試驗品，

        她每個月都要被靈火淬煉一遍，在一個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巨大爐子里，她痛得仿佛快要死去，在火焰中凄厲大喊。

        就這樣過了十年，她被前任堆雪宮宮主送給了姜和，成為了姜和的本命武器。

        只有極少數的神器以及魔器可以生出器靈，大家公認，有器靈的武器都是絕世神兵，不僅會認主，還能發揮更為巨大的威力。

        姜和一開始也是這樣以為的，所以他用自己的精血澆灌靈劍，也讓莫瀾生出了實體。

        但他很快發現，這把靈劍就算有了器靈，依然只是一把普通的靈劍，所以，他把莫瀾利用起來，指派她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莫瀾在一次執行任務之后，遇見了人中龍鳳姜岐然。

        那時候他太過年輕，又是族里天賦最高的人，詩書禮樂無一不精，溫文爾雅俠肝義膽，十九歲筑基，二十一歲習得姜家絕技萬川冰穹，二十三歲獨闖蝕獸林。他的叔叔，即姜家家主姜和，也對他稱贊有加，將他確定為姜家下一任家主。

        這樣的人，卻從來不擺架子，對總是孤零零一個人的莫瀾關懷備至，帶她策馬街頭、游歷山河，送她奇珍異寶靈丹妙藥，還教她修煉，傳她醫術。

        莫瀾也漸漸打開心扉，她偽裝成一個不諳世事、活潑天真的小姑娘，只為一步步接近他。

        但是，姜和發現了莫瀾的秘密。

        “你簡直就是在癡心妄想！你忘了你究竟是什么東西嗎？”

        她是什么東西，她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啊。

        “你只是一件靈器，一條骯臟的臭蟲。”

        姜和一怒之下，將莫瀾投入鑄造爐之中，在烈火無情的炙烤下，她依舊思念著出門遠游的姜岐然。

        可是后來，姜和卻告訴她，她卑微深愛的人，一直站在門外冷眼旁觀，怎能不令她絕望？

        她哭著哀求姜和饒過她，終于從姜和手下撿回一條命。

        沒過多久，姜岐然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絕色少女，回到了姜家。

        那個少女，就是弦虞。

        莫瀾幾乎瘋狂。

        她多想問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只是個器靈，所以嫌棄她？但她終究沒有問出口。

        她幫姜和干盡壞事，卻也在暗中搜集他作惡的證據，她后來才知道，那個屠盡她村莊的妖怪，就是姜和暗中飼養的妖奴。

        姜和發現莫瀾的靈魂極為強韌，適合召靈之術，就設計殺害了她和她的家人，將她的魂魄交到堆雪宮。此外，他還做了無數傷天害理之事。

        她將這些證據悄悄送到了姜岐然面前，姜岐然看完之后痛心疾首，最終決定大義滅親，除掉作惡多端的姜和。

        但是，殺了自己的親叔叔也讓他痛苦萬分，他沒有成為姜家家主，而是讓自己的父親姜鳴接管了姜家。

        莫瀾想要屠盡姜家滿門，為自己村莊里的人報仇，但是，姜岐然的存在，卻令她遲遲無法動手。

        “據說，曾經有一位極其擅長煉制神器的主神，打造出無數傀儡人器，又試圖用召靈之術為這些傀儡注入器靈。堆雪宮前任宮主想要效仿那位主神，因此也悄悄使用凡人魂魄為靈器召靈，而莫瀾是唯一成功的。”姜岐然露出了深惡痛絕的表情。

        弦虞聽聞此言，如遭雷擊。

        “這也太殘忍了吧！堆雪宮怎可如此！我現在就要稟明師父，去端了堆雪宮的老巢！”

        “是啊，怪不得莫瀾當初那樣悲痛欲絕……”明夭嘆了口氣。

        姜岐然搖搖頭，對弦虞說道：“現任堆雪宮宮主莫鶴思對此事并不知情，前任堆雪宮宮主也在三年前仙逝了。”

        “真是太便宜他和姜和了！他們要是落到我手中，我定會將他們千刀萬剮！”弦虞恨恨地說道。

        三人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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