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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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北闋相對而立，中間是高大寬敞的北司馬門。張賀自從重生以來，多次從北闋附近路過，這是他第一次從高大的城墻門洞里經(jīng)過。此時的大漢帝國，尊貴無比的皇帝期盼多年終于誕生了唯一的皇長子，劉據(jù)一出生劉徹就異常欣喜，命枚皋和東方朔作皇太子生賦及立皇子禖祝，就差沒直接封太子了。不久，衛(wèi)子夫被冊立為皇后，從蘭林殿搬進椒房殿成為了后宮的主人，而劉據(jù)也成了嫡長子。
因為張賀此番是進宮做太子的伴讀，所以乘坐的是中宮廄令所派出的專用車駕，紅纓紅衣黑色盔甲的漢軍遠遠看到就紛紛行禮，對于張賀來說真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想他當初穿越到巫蠱之禍，長安城是濃的化不開的不詳?shù)暮�，連夜從城門逃脫，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感受一眼這座西漢都城的繁華。而此時這座神秘的未央宮，則友好地向他展開了懷抱。
張賀在去西安旅游的時候，曾經(jīng)拜訪過未央宮遺址公園。不管多么華麗的宮殿都化成了土，連天的荒草中堙沒了逝去的風華，只有未央宮前殿的土基還在暮色中成為一座孤獨的壁壘。而此時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宮殿、復道、回廊、花木，都是鮮活的。
元朔年間劉徹后宮還沒有別的寵妃，未央宮的妃嬪居所并不算多。宮殿里不能乘車，所以中宮宮人抱著張賀一路前行，在經(jīng)過了一處靜謐的園林之后，一座以紅色為主色調(diào)的高大宮殿群出現(xiàn)在面前。
椒房殿為皇后所居，是未央宮里除了皇帝辦公和居住的前殿之外最大的建筑。此處宮室由正殿和位于北部的配殿、附屬建筑三部分組成。正殿正對著未央宮高聳的前殿后方，一對鳳闋拱立，兩層高的椒房正殿坐落在高臺上，飛檐如鳥翅翹起，下面懸掛著角鐵，朱紅色的柱子，雕花的窗格，周圍有踏道和回廊，后方是一處庭院，更有凌空復道和拱橋通往配殿。
椒房殿有自己的宮衛(wèi)，今日中宮剛在殿內(nèi)接受過后宮妃嬪的朝覲，因此中宮衛(wèi)尉親自當值。他引領(lǐng)著張賀一路攀登上正殿高臺，別說以張賀目前的小短腿，這個高度也爬得他有點氣喘吁吁，殿門開啟，一股蘇合香混合著蘭草的氣味飄了出來。張賀在宮人的幫助下越過門檻，很快見到了這座傳說中宮殿的室內(nèi)裝飾。
椒房殿得名以其用花椒花瓣制作的粉末粉刷墻壁而來，又取花椒“多子“的吉祥意味。不過張賀這是第一次看到實物才知道原來花椒花瓣的粉末涂上去時，墻壁呈現(xiàn)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倒是貼合了宮殿主人溫柔的女性氣質(zhì)。
一個面容溫柔的女子穿著一件茜色的正裝，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坐榻上，在她身后擺放著一面從南越進貢來的百鳥朝鳳屏風，一左一右兩座博山爐正在彌漫出一些熏香的煙霧。她正是當今皇后衛(wèi)子夫，雖然年逾三十，臉上略帶了些歲月的痕跡，但仍然可以想見當初那讓帝王一見傾心的清麗容顏。
在她身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穿著白色皇子正裝的小男孩，正是前幾日張賀在衛(wèi)青府上見過的童年劉據(jù)。
衛(wèi)子夫開口了，聲音宛如春風般和煦：“你就是張湯之子張賀”
張賀連忙上前朝皇后行了大禮，朗聲回答道：“正是臣張賀，見過皇后和皇子�！�
“青弟推薦的果然沒錯�！毙l(wèi)子夫笑了起來，“小小年紀，舉止得當有禮，是可造之材�！�
張賀連忙低頭謝道：“多謝皇后夸贊�！�
“好了，快起來吧。小小年紀，說話做事不用太過老成，在這椒房殿里，你們還是按照兒童心性行事即可�！�
衛(wèi)子夫說完，張賀這才發(fā)現(xiàn)這正殿里還有其他幾個小孩子，都老老實實地坐在西廂，里面其他人他是不認識的，不過一眼就認出了塊頭最大的衛(wèi)伉。這衛(wèi)伉雖然在自家調(diào)皮搗蛋，但顯然是有些畏懼眼前這位三姨母的管教的，此時也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正了，將兩只小手放在膝蓋上，看得張賀暗暗好笑。
皇后只是簡短地訓話，畢竟她還有不少后宮事務(wù)要主持，接下來的介紹工作就交給了中宮女御長。皇子年紀尚幼，還是跟著皇后還有三位公主一起居住在正殿的后院里，復殿基本是皇后高級官吏和其屬官的辦公場所，因為多用士人所以遠離起居之所。
因此衛(wèi)子夫在北面靠近天祿閣的地方給劉據(jù)挑了一處僻靜的小型偏殿，作為發(fā)蒙讀書之處。
而被選作皇長子伴讀的除了衛(wèi)青的長子衛(wèi)伉，張湯長子張賀之外，最終被皇后選擇的還有蘇建長子蘇武。作為伴讀，他們的任務(wù)就是每天陪劉據(jù)讀書，因為小孩子正在長身體的時候，早上睡不足很難早起，所以他們平時就住在宮里，由大千秋專門安排的宮人照顧，到了休沐日才能出宮回家休息。西漢每五天一休沐，張賀算了一下，這個幼兒班的課程表和現(xiàn)代區(qū)別也不大，就是讀書五天，休息一天，依次循環(huán)。
按照皇帝的意思，書舍里配備一名書師叫做莊丘生，專門給幾個三四歲的孩子教習倉頡篇。這本識字啟蒙讀物原是秦始皇統(tǒng)一六國后為了實行“書同文”政策，有秦丞相李斯的倉頡篇、中車府令趙高的爰歷篇和太史胡毋敬的博學篇，漢時稱為“秦三倉”，閭里書師們嫌棄分篇太麻煩，干脆將三篇合成一本。
西漢武帝時期紙還沒有普及，這倉頡篇以60字為一章，共55章，分別寫在55卷竹簡上。今日書師上第一課，張賀打開竹簡一看，前兩行上赫然寫著：
“蒼頡作書，以教后嗣。幼子承詔，謹慎敬戒。勉力諷誦，晝夜勿置。”
感謝中華文明的一路傳承，這些字他都能看懂，就是要了解意思感覺要重溫高考前學習文言文的噩夢。不過沒事，張賀看了一眼周圍的幾個真小朋友，開始搖頭晃腦和他們一起加入了跟著書師讀書的隊伍。
西漢小兒啟蒙多在八歲左右，但由于今上早慧，四歲膠東王時期就開始學書，所以對自己的皇長子也寄予厚望，劉據(jù)才四歲就開始由書師在椒房殿后方的書舍里教習文字。但由于在讀的都是幼童，一天學習太多反而不能理解，最開始的課程是只有上午讀倉頡篇，中午用完晡食，下午讓他們自由活動順便消化知識。
因此，第一天午休過后，劉據(jù)很有地主之誼地帶領(lǐng)三個小伙伴參觀起了他的住所。說是參觀，其實真正需要參觀的只有張賀和蘇武兩人，畢竟衛(wèi)伉作為劉據(jù)的表弟，對椒房殿早已是熟門熟路。
作為萬眾期待中誕生的備受寵愛的皇子，劉據(jù)的房間里極盡奢華之能事。在帷帳上都懸掛著玉璜，風吹過互相撞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床欄上鑲嵌著非常珍貴的從南越進獻來的琉璃，在陽光的照耀下綠瑩瑩得十分可愛。
在云氣野豬的漆案上，擺著各色的御賜玩具，西漢兒童玩具有限，基本都是一些陶或者銅做的小動物，雕飾精美，上面鑲嵌著各種寶石，顯得栩栩如生。其中最引起張賀注意的是一頭和國家博物館里陳列的茂陵叢葬坑出土的幾乎一模一樣的犀尊，犀牛體態(tài)肥碩，表情憨態(tài)可掬，上面的紋路都鎏著金銀。此外還有一株扇形的火紅珊瑚樹。
蘇武是個性格拘謹?shù)暮⒆樱m然對著這些琳瑯滿目的小玩具很是眼饞，也只是眼巴巴地看著，不敢下手去玩。張賀因為是現(xiàn)代人，所以沒那么多上下級概念，他心念一動，就摸了摸那頭犀牛的背。
“啪”一只小胖手打開了張賀的手，他抬頭一看，只見衛(wèi)伉氣鼓鼓地對他說：“別動表哥的東西，他讓你玩了嗎”
張賀不知道衛(wèi)伉這對自己天然的敵意是從哪來的，也許是覺得自己奪走了表哥的注意力，出于小孩子那種莫名的嫉妒心吧。但他一個里子是大人的不會和熊孩子計較，只是笑了笑就往后退了幾步。
倒是劉據(jù)注意到了這點小小的矛盾，他連忙一手拉住張賀，一手拉起衛(wèi)伉，很是語重心長地開解起來：“我的這些東西給大家看就是讓你們一起玩的，以后我們都要在書舍里一起讀書，要彼此友愛才行�！�
“哦，知道了。”衛(wèi)伉不太請愿地點頭。
張賀微微笑了起來，雖然查資料的時候老是見到評價說武帝衛(wèi)太子仁愛，現(xiàn)在一看果然三歲看到老，原來劉據(jù)從小就是非常體貼愛人的那種乖寶寶。
“皇子殿下，我只是看到這只犀牛非�？蓯郏匀滩蛔∶艘幌��！辈贿^解釋還是需要的。
劉據(jù)聽完眼睛一亮：“你喜歡這種是吧我?guī)憧纯次业恼洳��！?br />
說完他從床下的暗格里拿出一只扁平的小箱，打開后里面裝的有竹蜻蜓、草編的蚱蜢、小木劍、石頭小馬，甚至還有一只做成小豬形狀的圓滾滾的撲滿，都是東西市上販賣的民間小玩意。
“這些是我舅舅偷偷幫我?guī)нM宮的�！眲�(jù)得意洋洋地說，“聽說閭里的孩子們都喜歡玩這些，我特地央他幫我?guī)c�！�
劉據(jù)的舅舅，那就是衛(wèi)青了張賀想象了一下那個看起來高大英挺面對匈奴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在市場上給自己的外甥挑選這些小玩意，腦海里不由浮現(xiàn)出三個大字，反差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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