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入他夢境
現(xiàn)實。
皇宮的地牢中, 正在燃燒的火焰不安地跳動了一下，正在說話的唐欣，微微一頓。
方才赫連佐問她，她有什么能打動齊天佑的東西，她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兩個相互為難的仇敵, 最后竟然能走到一起。
以前的自己，曾經(jīng)害怕過齊天佑的冷酷，對那強勢至極無法逆轉(zhuǎn)的力量保持著距離，心下對他視人命為無物的本性做著批判而又從不敢挑明。她從不相信他能為一個女人改變什么，但他的行動，讓她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
當他開始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情感時，他就不再是那個令人恐懼的死神了。他愿意為她而收斂鋒芒, 壓制他本性的破壞欲與偏見, 那么, 他們所恐懼的大魔王、終極危險人物，也就不復(fù)存在。
“我大概知道你們對他的恐懼源頭是什么，最初見他，那種骨子里透出的孤傲和冷冽，讓人本能有一種危險的感覺。而事實上我也沒想錯……他在你們那個世界, 大約就是一個帶著偏見的掌權(quán)者身份吧？但那已經(jīng)是過去式了，他來到這個世界, 或許是天意……天意磨滅了他在你們那個世界的一切記憶, 讓他宛若新生, 重新開始。這時候再殺掉他，有意義么？”
不知不覺間，燈籠里的燭火已經(jīng)燒到了盡頭。整個密室的光線變得愈發(fā)黑暗，佐的半張臉也隱藏在了暗處，這些狀況對他完全沒有影響：“他的身份不能用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類比……你當然不會理解的。他不僅僅是掌權(quán)者，更是主宰著我們生與死的人……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創(chuàng)造者么？”
這個秘密在他心中掩藏了太久，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除了玉面以外，他就沒有和誰分享過。想不到，竟有一天，他會在這里，如此平靜的全盤托出。
“抱歉，我們不能理解你們那個世界的自然規(guī)則和秩序。”
“以前我也以為他僅僅是主張佑派而已，后來才發(fā)現(xiàn)他的能力超越了一切平凡之人，是……”赫連佐拖長了話音，卻遲遲接不下話語，或許是從這里的字典里，很難找到可供描述的詞語，“能夠創(chuàng)造一個世界，也能頃刻間毀滅一個世界的……特殊存在體。”
“……程序員？”
“……我覺得又瘋了一個。”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沒聽明白他的話意，就連赫連佐本人都不太清楚要如何述說，談話終于在赫連晴的關(guān)門中結(jié)束，走出來的時候，外面靜悄悄的。
“得到了你想要的消息么？”赫連晴揉了揉太陽穴，“我覺得赫連佐的腦子有點問題……剛才你有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特別是那雙眼睛……有點嚇人。”
“和我猜測的一樣，齊天佑的確是一個特殊的存在。只是究竟特殊在哪里……赫連佐的語言怪怪的，我還沒參透。”想到昏睡的他，唐欣眉頭擰了一下。
他在那個世界，無疑是一個強大的存在，根據(jù)赫連佐的話，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什么人能奈何得了齊天佑，所以她倒不是很擔(dān)心他的生命……只是他要沉睡多久，她心里沒底。
“想男人了？”赫連晴眼神變得揶揄，又像是知心姐姐一樣攬了她的肩，拍了怕，“那瓶濃縮的營養(yǎng)液被酒水稀釋，按理說勁兒不會太大，你身子骨這么弱，喝一口也只是睡三天……他體質(zhì)特殊，或許喝得有點多，別太心急，等幾天看看。”
“怕就怕在他體質(zhì)特殊，喝了之后會有什么不良反應(yīng)……其實我沒告訴你，昏睡只是副作用，我喝下營養(yǎng)液之后就能加強身體的各個屬性。奇怪吧？”
“……可謂是相當?shù)纳衿媪恕！焙者B晴眉頭一挑，“營養(yǎng)液本來是一種很平衡的滋補品，但濃縮之后……你懂的，太滋補了，很容易把人的潛在能力激發(fā)出來，甚至是已經(jīng)被封住的東西，例如你的記憶……這樣想來，我的任務(wù)目的還挺奇怪的，z先生是想讓你喝下它，順便帶你回去？”原來她背包里唯一一柄突然出現(xiàn)的匕首，是這個用處？
“哈？”
“……沒事。”
赫連晴還在思考，暫時沒有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唐欣把他們帶到了太子?xùn)|宮，對守在門口的初九輕輕點頭示意，便將人帶入了一處園林之中。奇石異木之間暗含五行八卦之術(shù)，有她帶路，他們只覺得路程有些漫長，卻還是沒有觸動任何機關(guān)，安全來到了一處隱蔽的竹屋之中。
竹屋并不十分寬敞，與原本的奢華寢殿相比，算是條件艱苦。其中只有一張臨時搬來的暖玉床，四面八方架著輕紗，擋住其中熟睡的人。
男人雕塑般有棱有角的側(cè)臉，因為遮擋視線的一層薄紗，顯得朦朧而柔和，少了一絲冰寒之意。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連王鐵柱都不由得嘖嘖嘆道：“這人還是睡著比較好……”
他們幾個現(xiàn)在只要一想到齊天佑，就全身發(fā)麻……
赫連晴斜了他一眼，王鐵柱立刻閉嘴。崔子驍拉開了紗帳，走上前探了探呼吸：“放心好了，還有氣兒，死不了死不了！不就是一個稍微長一點兒的夢嗎，說不定他還不想你去打攪呢！”
“為什么他還不醒……”唐欣也走到了床前，替他掖了掖被角，眸中寫滿了復(fù)雜情緒。
透過略顯凌亂的如緞黑發(fā)，繡著銀絲紋路的床單上忽然滑落一顆冷汗。唐欣驚覺，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后背，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泛著一股冷意，觸之生涼，面色不太對勁：“佑？”
似乎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他稍稍安定了些，薄唇動了一下。
“估計是陷入執(zhí)念之中了，你們習(xí)武之人管它叫什么來著……對，心魔，差不多就那個意思。”赫連晴示意她不要擔(dān)心，“再怎么說都是個夢，只要他能走出來，就不是事兒……”
“我喝了一口暮云燒，昏睡之間只是記起了一些事兒而已……那他喝了之后……”唐欣忽然想到赫連佐所說的話，面色一沉，“佐說他是創(chuàng)造者，有沒有可能會是這樣……他也同樣陷入記憶之中，偏偏這記憶和他的執(zhí)念有關(guān)，因為執(zhí)念，他強行改變了行動，沒按照記憶軌跡走，讓夢境發(fā)生了錯亂？”
剛才和赫連晴的探討下，她知道營養(yǎng)液的作用是有正有負的，就拿她來說，一個作用是加人物屬性，也就是激發(fā)人物的潛能。副作用則是使人昏睡。
如果類比到齊天佑身上，可能因為個體差異而有些許不同，但大體的性質(zhì)應(yīng)該是不變的。那么可以推測，營養(yǎng)液作用在他身上，能激發(fā)他被封住的潛在能力——或許，正是佐曾經(jīng)說過的創(chuàng)造能力。
他若失去控制，在回憶的基礎(chǔ)上進行創(chuàng)造——原本那些由心念而變的夢境回憶，便會脫離軌跡，變成一個只存在于他心中的虛擬空間，由心念而生，由心魔而困。
“你是說，他在回憶的基礎(chǔ)上，不自覺創(chuàng)造了一個虛擬空間？”赫連晴懂了她的意思。
世界，由時間和空間組成。虛擬空間，指的是時間不正常的非完美世界，隨時都可能坍塌消失，例如每個人的夢境。因為人們個體的差別，他們的夢境也有相應(yīng)的牢固程度，有的夢十分虛幻、一碰就碎，有的夢卻相應(yīng)完整，就如同一個由人腦活動而創(chuàng)造出的小型世界——因此，當夢境十分真實時，就已經(jīng)上升到了虛擬空間的程度。
這種程度的真實，更會讓昏睡之中的人難以清醒。
執(zhí)念是瘋狂的，齊天佑竟然自己給自己創(chuàng)造了一個心魔……
“對……我們可以做什么嗎？”唐欣本能想要阻止，忽然看向王鐵柱，“你們有沒有辦法？”
這時，崔子驍瞇起了眼睛：“鐵柱兄，五弟，剛才審問赫連佐的時候，我好像見你們倆嘀嘀咕咕在一邊說什么……五弟不是有記憶攝取嗎？當時你是說，配上什么投影才能讀取意識？”
“你怎么知道……”王鐵柱心一虛。
“你們的技術(shù)已經(jīng)能做到讀取意識？！”這個消息對唐欣而言，無疑是驚喜，“拜托了，讓我進入他的虛擬空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確定他身處虛擬空間，而空間與現(xiàn)實的交界正在他身上，只要有儀器能聯(lián)通他和她的意識，她就能入夢！
王鐵柱和老五隔著一個崔子驍，眼神交流了一會兒，終于，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她：“我們?nèi)悳惲慵础欠N儀器個兒不小的，得拆了我們另一臺電磁炮炮身……”
老三雖然心疼他的電磁炮，卻還是去準備了。叮叮哐哐一陣，用不到一個下午，在幾人的聯(lián)手合力之下，終于把一架椅子般的儀器組裝成功。
唐欣躺在了金屬椅子上，將探針搭在齊天佑的手心，按下了開關(guān)。
……
一股強大的吸力，讓她再次體會到了穿越時空那會兒才有的暈眩。
她強忍住身體的不適，回過神來，目光重新有了焦距，這才感覺到自己好像坐在了一張椅子上，雙手擱在椅子扶手，好像還不能動彈。
眼前一片暗……不，是一個人！
一個漂亮得像是妖精的女人，穿著一身粉嫩的紗衣，五官精致得令人幾乎移不開視線。一頭烏黑亮麗的發(fā)絲全部垂下，細長的眸子帶著些許傾慕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fēng)。
——一切的景象，無比清晰而真實，和完美的世界無異。
小桃那涂了紅蔻的指尖，在她的視線里，捏起了一顆烏黑的藥丸，送到了她的面前。一手捏住她的下巴，輕柔掰開：“不要怪我……千萬別怕。我不會害你的。”
“……？！”什么狀況！
突然穿到這個場景，讓唐欣有點不知所措，至于腦中的一絲熟悉感，則被忽略了。現(xiàn)在她滿腦子都是眼前這個小姐姐，不僅那顆藥丸看上去不像好東西，就連她那細長的狐貍眼眸，都讓她有種奇怪的錯覺。
三秒鐘之后——
呆滯看著前方的唐欣，忽然一個激靈。
這是她身為寧安的時候，將死之際被鄒無極騙來的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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