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背著一把長劍，她把門給掩上，她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總覺得明天兩個人一同去找爹爹不是一件好事情，就怕出現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到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既然這樣，還不如自己先了解了，也好心里早有準備。這樣做盡管有些自私，但她還是這樣做了。

　　客棧里面的客人并不多，她小心翼翼的下了樓，還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深怕被別人看到似得。

　　葉青早就想到了這一茬，他也換了一身衣服，酒早已被自己的內功化去，他簡單的洗了一把臉，也背劍出來了，沒想到還沒有踏出房門，就聽到穆兒房間門響了，他很清楚穆兒今晚一定會去找她爹爹的，他猜到了，他有一種預感，其實就算是穆兒不出去找錢一，他也一定會去的，他不想讓穆兒夾在中間。可人算不如天算，兩個人還是一前一后的朝錢府去了。

　　街道上的行人很多，江洋城一如往日的繁華，這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變化也不是很大，可是人也沒有多余的時間來欣賞這一切。

　　穆兒走得有一些急促，她也不知道這么做是不是對的，反正她必須比葉青先了解這事情，自己或許還能做些事情，她不想看到兩個人正面沖突，所以自能自私一回了。

　　穆兒走得雖然很快，還不時的回頭來看，看看是不是有人跟著自己，她很小心，可是葉青卻沒有在路上跟著她，而是行走在屋頂上面，這黑夜，在屋頂上面的人是很難發現的。

　　葉青也有一些矛盾，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跟著對方，是不是對的，可是就一路跟來了，好像此刻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她了，她很小心，動作很輕盈，穆兒根本逃不出他的視線，他如一陣風穿梭在屋頂，沒有一點聲音。

　　穆兒心情忽然有些變化了，她變得有一些緊張起來，越接近事實的真相的時候，人會變得有些抗拒起來，多少會有一些逃避的心里，她不斷的說服自己，不要去想了。又因為這一個真相太重要了，要是不徹底的解開她和葉青好不起來的，所以又必須去面對，她祈求一切與父親沒關系，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此了。

　　葉青看到穆兒呆呆的走著，好像心事重重的，也看到她的情緒有些變化，好像整個人的靈魂都飛出去了，不在身上一般，可是離錢府越來越近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一些。

　　錢府一如往日，富貴華麗繁華非常，四周點著燈籠，燈火通明，黑夜如白天一般。

　　穆兒嘆了一口氣，走上階梯，用力敲響了大門，敲門的時候是有些情緒的。

　　一個老管家有些不耐煩了，嚷著：“誰呀，來了，來了。”

　　老管家打開屋門，還沒能立刻辨認出穆兒來，或許穆兒離家太久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呆呆的喊出：“小姐，你回來了……”

　　穆兒不理會，便走進去，口中問道：“我爹爹可是在家里？”

　　老管家回答道：“老爺在家。”

　　讓兩個人把大門關上，又讓人去給夫人報信，說：“小姐回來了。”

　　錢府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錢府，一個婦人從屋里跑出來，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女兒了，早就高興得不得了。

　　葉青小心的越過屋頂，他動作很快，那些高墻根本擋不住他。

　　他看到了穆兒的母親，穆兒的母親很激動，抱著她便是哭泣。

　　錢夫人聞到了穆兒身上帶有酒氣，便問道：“你喝了很多酒嗎？”

　　穆兒笑著說道：“沒有，就是才喝了兩杯，她不想讓自己的母親擔心。”

　　錢夫人說道：“那可不好，作為女孩子，可不能亂喝酒，喝醉了就不好了。”

　　穆兒點點頭，說道：“我會注意身體的，對了，母親，你最近可好？身體好嗎？”

　　錢夫人有些激動，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女兒了，她不住的點頭，說：“很好，我們都很好，你爹爹也很好，你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最近發生了什么事？是不是沒有按時吃飯？”

　　穆兒搖頭說道：“沒有呀，我身體好著呢，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就好，放心吧，我早就長大了，已經學會自己照顧自己，只是擔心母親的身子。”

　　“我很好，你父親對我的照顧很好。”

　　穆兒點點頭，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了很多，也互相的了解了一想對方的情況，母女相見，總是避免不了這些的。

　　穆兒沒有忘記最重要的事情，忽然問道：“對了，我也要去看看父親了，他在哪里？”

　　錢夫人讓人把穆兒背上的包袱取下來。

　　錢夫人說道：“是的，你應該去看一看他，他最近的老毛病又犯了了，經常咳嗽，一咳嗽起來，總是沒完沒了的。”

　　“哪讓人給他看過了沒有？”她并不想讓母親著急，所以沒有告訴她，自己匆匆回來的原因。

　　錢夫人回答道：“看了，藥也吃了不少，這兩天才好了一些，不過還不能急，需要慢慢調養。”

　　“那就好，母親，你可也要照顧好自己，女兒不再你身邊，你可不能不注意身體。”

　　錢夫人微微的笑了笑，說道：“他在池塘那邊，今年開春的事情都比較忙，一忙起來，他連飯也不好好吃，你去看看他，也好好勸一勸他。”

　　穆兒點點頭，說道：“知道了，我這就去看他，遲點再回來和你說話。”

　　錢夫人問道：“你可吃了晚飯沒有？”

　　“吃了，早就吃了。”說著放下背上的劍，就朝池塘那邊去了。

　　心里很是無措，越走越近，越走越急，池塘邊上還是那樣的安靜，水邊的青蛙呱呱的叫個不停，路兩邊掛著燈籠，這里很安靜，能聽到自己有節奏的腳步聲，池塘后邊的樓房的燈還是那樣的明亮，光彩照人。卻多了一份嚴肅的味道，心卻噗噗噗的亂跳，腳都覺得有點發軟。

　　葉青緊緊的跟在她的身后，一步步靠近了。

　　穆兒心里有些浮動，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心里有些難過，這卻是關于自己一輩子的幸福，她有些害怕。門口兩個守衛安靜的守在那里，還是昔日的那二人，很快就認出她來。

　　一人道：“原來是小姐回來了。”

　　穆兒便問道：“我爹爹在嗎？”

　　另一人點頭說道：“在，就在里面。”

　　“我要見他，我有話要和他說。”

　　可能聽到外面有說話聲，里面傳出來一句：“誰來了嗎？”那聲音和昔日有一些不同，明顯要蒼老一些。

　　一人急忙道：“是小姐回來了……”

　　穆兒在門口大聲喚道：“爹爹，是穆兒回來了。”

　　一聽到穆兒二字，里面的錢老爺早就高興的不得了，連走帶跑的打開了大門來，說道：“穆兒，果真是穆兒回來了？”

　　穆兒一下子就撲向了爹爹的懷抱中，父女二人猶如隔世未見一樣，抱著便是哭泣，錢莊主急忙拉她進書房里，說道：“趕快進來，雖然過了嚴冬，但夜里，屋外還是有些涼的。”

　　穆兒跟著進去了，穆兒細細的又問了父親咳嗽的病情。

　　錢莊主說道：“一定是你娘親說得吧。”

　　“娘親也只是想關心你罷了。”

　　錢莊主說道：“放心吧，我的咳嗽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早就沒有事情了。”

　　穆兒看了一看父親的頭發，明顯又添了不少，眼淚一下子就落下來，說道：“父親可不能只顧著忙活，不顧自己的身子，這身子才是本錢，沒有身子，那什么都沒有了。”

　　錢一笑著說道：“放心吧，你父親的身體可好著呢！倒是你，最近都好嗎？一個人在外面生活，可受了委屈？”

　　“沒有，爹爹就放心吧，女兒早就長大了，況且我還有師兄照顧，都好得很。”

　　莊主又讓仆人倒了茶。

　　葉青已經躲過兩個人的視線一下子落在了屋頂上面，又有打開了一扇窗戶，從窗戶上進來，正好可以聽見他們的談話，又可以不被他們發現。

　　夜色很濃，今晚的月光很潔白，周圍靜悄悄的。

　　錢莊主說道：“你是什么時候到江洋城的？”

　　“我也是剛剛才道，就趕回來了，也許就沒有見過不爹爹了，就想看看爹爹怎么樣子。”

　　“別說這么多了，趕緊喝杯熱茶。”

　　穆兒點點頭，又問：“對了，爹爹最近很忙嗎？”

　　“歷來都是這樣子的，每年開春都是比較忙的，只要忙完這個開春，往后的事情也就少了。”

　　“可是爹爹的聲音都沙啞了許多。”

　　“這個是最近咳嗽造成的，只要咳嗽一好了，聲音也會好一些的。”

　　“上過歸田山了嗎？去見過你的大師兄了嗎？”

　　“還沒有，準備回來遲點再上去。”

　　錢莊主點點頭說道：“你的大師兄武功雖然并不高，但的確是個做大事的人，江湖上沒有人不佩服的，我都佩服三分。”

　　穆兒點點頭。

　　錢莊主又道：“只是你們當初一走，你們的二師兄龍武就出事情了，找了大半年也沒有見蹤影，好像忽然一下子失蹤了一樣。”

　　穆兒當時眼睛大了起來，回頭問道：“什么，二師兄出事情了？”

　　葉青當時一驚，差點就發出聲音來。

　　錢莊主說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呢，你們離開不久以后，你們的二師兄就沒有了消息，找了大半個歸田山，也沒有見到蹤影，只是在后山找到了他的劍，別的都沒有見到。”

　　“這么久也沒有他的消息嗎？”

　　“看來你的大師兄生怕這件事情打擾到你們，所以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們吧。”

　　葉青當時手中一緊，想起在萬妖山里霜兒的一份分析，他猜這件事情一定與瑤瑤有關，心里一算，這事情的發生更加斷定了瑤瑤的身份，祈禱二師兄千萬不要出事情，他萬沒有想到這樣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得快點上第一宗去才行。

　　穆兒一臉的茫然，問道：“難道后山就只找到一把劍嗎？”

　　“說是在找到劍的地方發現了打斗的痕跡，卻到處都沒有找到人，這也奇怪，我當時還派了人上去尋找來，卻什么也沒有發現，最難過的還是你二師兄的妻子，她哭得很厲害，三個月整個人消瘦了一大圈，最后你的大師兄只能送她回她的師傅那里。”

　　穆兒很是著急，說道：“看來沒有二師兄幫大師兄，大師兄的生活一定很艱難。”

　　錢莊主搖頭說道：“也未必，雖說你大師兄身邊沒有你二師兄的幫忙，會比較慌亂一點，但是你的師姐手腳也算是輕快，自從嫁給了你的大師兄以后，處處都為你大師兄操勞，第一宗能維持往日的風光，很重大的一部分功勞還得歸她。她可不再是往日那個只會沖動的小姑娘了，做起事起來像個男孩子，有時候你大師兄出去辦事，門派里的事情，大都是有她來主持，她處理的也算是井井有條，很多門派的人都夸他呢。”

　　穆兒又問道：“對了，爹爹，自從我們離開以后，這中原可是出現什么巨鳥之類的嗎？”

　　錢莊主搖頭說道：“這事情倒是沒有了，江湖也平靜了許多。”

　　“對了，怎么沒有見到柳葉青那個年輕人跟著你過來？他最近怎么樣？武功可有長進了？”

　　穆兒冷笑了一下，說道：“爹爹，他很好，爹爹，今天來找你，我還有些事情是要問你的，你一定要直言相告。”說著臉色變得嚴肅了一些，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錢莊主不知她要問什么，便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問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告訴你。”

　　穆兒沉默了半會，喘了一口氣，才說道：“這是關于二十三年前，天山上的那件事情。”

　　錢莊主臉色立刻嚴肅起來，回頭問道：“二十三年前，天山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聽說的，父親你就別問了，聽我說吧。”穆兒又沉默了半會，繼續說道：“二十三年前，傳說天山會出現天魁，一個舉世無雙的神獸，據說它有毀滅人間的力量，所以玄門中有兩派派出奇人來中原，其中有一派是無名谷，另一派便是月牙人，傳說月牙人是收到了人間一條秘密通道帶入的消息，才來到天山的，知道這條秘密通道的人是一個姓錢的家族，我想問，這個姓錢的家族是不是我們家？”

　　錢莊主一驚，最不想提起來的一件事情，竟然被自己的女兒知道了，看來這個秘密是隱藏不住了，他又是害怕，只能點頭答道：“這個姓錢的家族的確就是我們家。”他倒是安靜了一些。

　　穆兒沒有想到她爹爹回答得這么干脆，這么無可厚非，也沒有否認。

　　穆兒繼續說道：“可是月牙人來中原的這條消息，是不是我們錢家的人給發出的。”

　　錢莊主咽了一下喉嚨，他不忍心欺騙自己的女兒，說道：“是的，是我們錢家人送出這條消息的。”

　　“但是我們錢家人知不知道這是一條假的消息，其實天山并未出現天魁，而是一場陰謀，是特意引月牙人和月牙狼王入中原的陰謀。”

　　“穆兒，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難道有人尋仇嗎？”

　　“爹爹，你就回答我的話吧，這些對我很重要。”

　　見到自己的女兒如此的堅決，那件錯事卻是一個永遠都不可能藏住的傷痕，錢莊主點頭說道：“我們錢家的人的確知道這是一場陰謀。”

　　穆兒搖著頭，心里無比的痛，又問道：“可你們知道這件事情會害了月牙人，害了月牙狼王嗎？”

　　錢莊主很想解釋，說道：“穆兒，那些都是我們錢家人迫不得已的。”

　　穆兒搖著頭說道：“我現在想問的最后一句，請爹爹認真的回答，最后一句，那就是，當時到底是誰決定把這條害人的消息傳給月牙人的？”

　　她多希望爹爹回答不是他，而是別人。她的眼睛在閃爍，像一個將要爆發的火山，那淚光中，卻讓人不忍心欺騙。

　　“是我！”他知道自己無法隱瞞了，又解釋的說道：“當時東廠的人挾持了我們的家人，你還在你母親的肚子里，我要是不這么做，他們會把你們全部給殺害的。”

　　穆兒搖著頭，心里在吶喊，撕心裂肺的吶喊。

　　一個人說著話跳下來，眼睛也是血紅的，他說道：“可你知道，你這樣害死了我的母親，又會害了我父親，讓我成為沒爹沒娘的孤兒嗎？”他手中舉著劍，那眼睛早就哭紅了。

　　穆兒也一驚，她沒有想到葉青會在屋頂上面。

　　葉青劍指錢一，錢一一聽那句話，立刻就明白過來了，說道：“你是月牙人？”

　　“對，我就是月牙人，那個唯一還活著的孩子。”

　　錢一倒坐在椅子上，葉青潛伏過去，要一劍殺掉他，口中說著：“你怎么能只顧著自己人的性命，而不顧別人的性命呢。”

　　穆兒跑過來抱住葉青，說道：“師兄，求你，別，千萬別。”

　　葉青很激動，一下子就把她給推開了。她整個人坐在地上。葉青手中的劍在向她的父親靠近，她慌忙的站起來，她也非常的激動，一下子就站在了父親的前面，臉迎著葉青手中的長劍。

　　爹爹把她移開，說道：“你讓我把話說完再說我也不遲。”

　　可是穆兒怎么也不愿意離開，就擋在葉青的劍的前面。

　　錢一繼續說道：“我也沒有料到后來會發生這些事情的，當時東廠的人僅是讓我告知月牙人，說天山有天魁出現，我并未有知道這是一件這么嚴重的陰謀，但不管怎么說，這件事情是由我而起，我也并非是想推卸責任，要不是我，你家里人也不會出事情。”

　　葉青眼淚落下來，說道：“可你知道，你為了救你們的家人，逼死了我的母親，我父親下落不明嗎？”

　　錢一點點頭，說道：“所以你應該殺了我，我無怨無悔，這是我一生的遺憾，只求你別為難我的家人。”

　　穆兒張開了手臂，搖著頭說道：“不，師兄，你要報仇就找我吧，求你了，我求你了。”

　　那種哀求的眼神，確實那樣的令人憐憫而無法自拔，葉青不知道該怎么做，一邊是自己的仇人，另一邊是自己才喜歡上的人，這愛與恨交接在一起，怎么做都不對，葉青還是一步步舉劍向穆兒靠近。

　　錢莊主說道：“穆兒，這件事情不關你的事，你讓看，這件事情的確是爹爹做錯了，他應該找爹爹報仇，你也不要怨恨他。”

　　穆兒張著手臂，口中嚷著：“爹爹，你不要再多說了，我求你了。”

　　就著這時候，穆兒伸手抓住葉青的劍，瞬時手就血紅了，那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滴，當時穆兒心生一念，為了不讓葉青為難，她想到要以一命換一命，她想借機把劍刺進自己的胸口，可是葉青早有意料，一下子彈開她的手，劍落在地面上。

　　葉青咬著牙，搖著頭，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聲，一股強大的力量破體而出，震得周圍的門窗紛紛粉碎，所有書籍亂飛。

　　數人破門而入，原來是麗清帶著數人進來，麗清在他們剛離開的時候，去他們的房間里一趟，卻發現他們都不在房里，便知道他們二人一定是裝醉，一定是偷偷的來找錢莊主的，就急忙來錢府了。

　　穆兒攤到在地上，眼睛早已經被淚水淹沒，看著她一雙帶血的手，麗清擠滿跑過來，給她包扎，而葉青早已經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他呆呆的，看著坐在地面上的那個女孩，又看著那個滿手帶血的兇手，他只能轉身而出，帶著無盡的遺憾，誰也叫不停他，他已經消失在夜色中。

　　四周像是經歷過一場打斗一般，錢一急忙的要來給穆兒治傷，可是穆兒推開了父親，在麗清師姐的撐扶之下哭泣著離開了大樓，整個世界好像忽然就停止了。

　　這場愛恨情仇，還是上演了，什么都遲了，葉青早已經不知所蹤。穆兒沒有選擇，卻一直深愛著，他也無法原諒愛她的父親。

　　唯有靜靜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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