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一百八十四 【尚未可知】
節目一演完,午宴就該散了。
家主佩頓的總結陳詞比開場時冠冕堂皇的小型演說更接地氣,三兩句話就說完了:希望小丸子和大野能在這玩得盡興,有什么要求想法盡管提出來,只要恩諾家能做到,一定不遺余力。
跟著便招手支了兩名女傭送他們去住處歇腳。
分給他們暫住的小院不小,里頭容了整整三間屋舍,內里布置的舒適漂亮,各式家居應有盡有,還放著不少純粹只起裝飾作用的擺件玩意兒。
她和大野各選了一間住著,還有一間多出來,本以為必然要空著,誰知卻被領他們來的兩個傭人占下了,還說知道他們不習慣被人寸步不離的跟著,所以兩人平時在旁屋里候著,沒事絕不出來現眼,但只要他們有什么吩咐,扯起嗓門喊一聲,保準隨叫隨到。
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兩雙眼睛溫溫柔柔盯住人不放,像收緊的蛛網,綿柔有力,弄得小丸子和大野都不好開口請她們走,實在為難了人家,顯得很不禮貌。
既然要連著幾天相處,就有過問名字的必要,兩名女仆一個自稱卡卡,一個自稱妙妙,朗朗上口又好記。卡卡和妙妙對他們的稱謂則有些獨特,不像恩諾本家人一樣叫他們小丸子、大野,而是‘nunuRu’和‘nunuKai’,在太陽人語里的意思大概是女性的小主人,和男性的小主人,姑且簡稱為女主人和男主人吧。
卡卡和妙妙確認這里暫時沒有用到她們的地方,就如先前保證的那樣,一齊進空屋待命去了,大屋里便只剩下他們倆。
“現在要干什么呢?”小丸子一邊發問,一邊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蕩著腿東張西望,輕輕打出一個呵欠,接著便小貓洗臉似的,專心致志團緊拳頭連揉起眼睛。
“你先去睡一會吧。”大野從床沿邊走下地,把關緊的房門推開大敞,習習涼風作股從門外灌進屋內,將午后空氣中的燥熱煩悶緩緩吹散。小丸子眨巴著給自己揉到濕潤泛紅的兩眼,點頭應了一聲,向著空床走去,忽然停住步子,打轉過身,面上泛出幾分不好意思的笑,“我差點忘了,這是你選中的屋子。”
“你要睡就在這睡,不用回去。”
丸子回頭看看近在咫尺的磚床,有些猶豫,“那你呢?”
“我不困。”他言簡意賅的說完這三字,下腰招手把球球逗引到跟前,提溜到懷中用一只臂彎圈抱住它的身子,單手拉著一把木椅拖到床尾處,帶著球球一塊坐上去。
小丸子也不再多說什么,蹬腳踢掉鞋爬上床躺平,闔上眼皮閉目養神,沒過多久就美美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踏實,很安穩。睡到某一刻時,頭腦忽然清醒過來,她先伸了個懶腰才睜眼,神清氣爽地從床上坐起身。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原本靠在床尾后的椅子移到了床頭前,正對著她腦袋所在的位置,人在狗也在,兩邊目光視線落腳一致,一高一低集中投注在她臉上。
小丸子伸手壓壓眼角,抵著手背把嘴巴周圍抹了個遍,暗道自己應該沒睡出什么洋相才是,又有什么可看呢。
正納著悶,大野開口了,問她:“你做什么夢了?”
“夢?我沒做夢啊。”她更疑惑了,這些天以來她對夢的感知向來敏銳,也很在意夢的內容。
但剛才那一覺分明清凈的不能更清凈,甚至可以說是這些天以來最為純粹安逸的沉眠。
球球揚起腦袋沖她輕吠一聲,大野看著她搖了搖頭,“你一直在說夢話,從開始到最后就沒停過。”
小丸子很詫異,她相信大野肯定是真的聽到她講夢話才會這么說,可自己偏偏一點印象都沒有。說夢話嚴重到一定程度可是能自個把自個吵醒的,即便不記得夢的內容大概,至少也該殘留下些許做過夢的感覺吧。
“我說什么了?”
“聽不懂,但你說話的語氣煞有介事的,表情也特別活躍,一會一個樣。”從聽到動靜起身去看,到把椅子搬去她面前定坐,大野一直悉心留意著所有變化的發生。小丸子一定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夢,畢竟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小丸子自失憶開始就一直受到夢境困擾,連帶著令他也對她的夢很是關注,更不要說現在,他們都身處在夢中,‘夢’的存在早就不止是腦海中無聊有聊,天馬行空的畫面具現。
“而且,我好像看到你手上有光,閃了一下。”大野說著拉過小丸子那只戴著手鏈的胳膊,把手鏈往下撥拉了一點,露出印刻在她皮膚上的不明紅紋。
他用手指輕輕擦蹭過這圈奇特的紅紋,帶他們登島的白鳥夫婦至今再未現身,只留下來成謎的一句話和一只手鏈,還有印刻在丸子腕間的奇怪圖騰。
無論好壞,從入夢最初到現在,所有矛頭關鍵始終直指向丸子。
他可以看著她,守著她,幫助她,保護她,卻無法代替她。不到最后一刻,沒人知道結果,或許他所作的一切不過是螳臂擋車,杯水車薪。
不愿設想最壞的可能,又無法把不好的念頭徹底從頭腦中趕除。
能做的事很多,又太有限了。
惡龍擄走公主,讓她睡在珠光流溢的財寶堆里,用長滿利刺的長尾巴圈住她,將粗硬冰涼的吻部貼壓在她的發梢上,貪婪地摩挲著。
它聽到千里之外紛至沓來的鏗鏘足音,勇者來了。有金發的勇者,也有紅發的勇者,有的徒步而行,有的騎著高頭大馬,或持金劍、銀劍、銅劍,無劍。
惡龍并不在乎勇者是一個還是兩個,會來還是不會來,在它眼中,只有獨一無二的公主。
這頭傳說中的惡龍,名為命運。
一片靜默中,兩人面對面坐著,他仍然牽握住她的手腕,曲起指尖來回撥弄那根灰黑的石鏈。
她將雙腿從床沿邊放下,落地的一刻反握住大野的手,拖著他從椅子上一并站起身,“算了,不知道的事怎么想都沒用,就先別去管它了——”
“你要干嘛?”
“出去晃晃,大好的天氣,睡飽了覺還悶在屋子里多傻。”
進了院子,太陽已從正當空向西傾落大半,與幾縷流云相互糾纏,投墜向人間的光芒不溫不火,遲鈍朦朧。
“我睡了多久啊?”小丸子瞧著這距離預期觀感相去甚遠的天色,有點犯懵,她以為自己就打了個小盹,還有大半個下午可以揮霍呢。
大野淡定地跟著她一塊望了望天,“還好,也就幾個鐘頭吧。”
“幾個鐘頭!”小丸子驚叫一聲,“你不會在我跟前干坐了幾個鐘頭,除此之外啥都沒干吧!”
看她這副大驚小怪的模樣,他自然不肯承認事實,便擺出滿臉無所謂的神色,一揚眉道:“怎么可能那么無聊,其實你睡著的時候還有別的事發生。”
這也是實話,所謂別的事就是:左若羅和茨瑟來小院找了他們一趟,叫他把著房門幾句話打發回去了,耗時總長大約五六分鐘不到吧。
恩諾家的人在和遠人打交道方面的表現實屬積極,茨瑟臨走前用正大光明的邀功口吻表示樂意幫他跑個腿,把倆遠人下午拒不接客的消息傳播給其他哥姐、弟妹。聽她話里的意思如果小丸子沒有午睡,大野也不趕人,下午還會有不少正支子女來找他們說事、玩耍。
至于究竟是出自本人的意愿,還是受到父母指示安排就不得而知了。
在小院閑晃途中,小丸子同大野交換了對恩諾一家的看法,有些觀點相同,有些則不盡然。
他們都比較在意二子弗克帕,具體什么緣由說不太上來,也許和他異于常人的相貌外觀有關,也許是因為他穩重討喜,自然大方的性格。
總之,如果待在恩諾家作客的時日要多多同主人們周旋,他們寧可選擇主動拜訪弗克帕,也不想被肩負‘求婚’重任的左若羅、茨瑟找上門來糾纏。至于其他正支子女,有事沒事碰個頭見個面,一塊相處相處也無不可,每個人身上都有些稱得上有趣的亮點。
在洛扎斯家的生活,已使他們習慣適應了每日務農做工,操持家務自力更生的充實忙碌,一想到還有整整三天三夜的時間,可以待在恩諾家好吃好喝,無所事事……第一反應不是樂得偷閑,反而有些犯愁該怎么打發時間。
丸子本想發揚一下主人公精神,自行打掃一下居住的小院,幾圈逛下來,發現根本無活可干。石墻大約新刷了漿粉,處處平坦光潔,連根縫都見不到,泥地緊實的像拿壓路機碾過一遍,連粒石子都尋不著,干凈、整潔得都有些叫人無聊了。
為了活動筋骨,她進屋隨便拿了個布質擺件出來當沙包,組織起兩人一狗共同參與的拋接游戲,球球跑得歡叫得也歡,每回把布擺件咬起在嘴里都要甩頭擺尾撕扯一番,幾輪玩下來,布擺件已變得殘破不堪,且濕唧唧的,沾滿口水和狗毛,令人嫌棄。
于是,拋接游戲漸漸衍變成了沒有正式規則限制的躲避球,誰都不想被骯臟的布擺件丟中身子,也都懷了點己所不欲好施予人的惡趣味。
如此玩鬧一通,真正挨混到了夕陽西下黃昏時分,眼見飯點已到,小丸子把卡卡、妙妙從里屋喚出來,問她們上哪參加晚宴?
午餐吃得遲,還盡是些油水豐厚的硬菜,難以消化,她和大野此時都沒有多少胃口,如果可以的話,晚上這頓只想吃得清淡、簡單些。
沒想到真就如了他們的愿,兩名女仆對視彼此一眼,搖頭道:并沒有什么晚宴。說著便走向小院角落,從地上掀起一塊木板。
木板下有個打鑿整齊的深坑,底端墊著一層細密的紅土混鋪著干草絮。卡卡起身出了一趟院門,端回一籮筐沉甸甸的泥巴團,把泥巴團全倒入坑中,又在最上層堆滿枯枝落葉,點火扇風。
在此期間,妙妙也往外跑了一趟,帶回兩碗甜粥,里面有水果塊有玉米粒,滋味清涼潤口。丸子和大野喝完了甜粥,和卡卡妙妙一塊蹲在深坑邊看火,望著裊裊灰煙長升。球球也跑過來湊熱鬧,不小心踩著不該踩的地方,燙著爪子哀嚎一聲,滾回丸子身邊,被翻身抱到她膝上癱著,自行踢蹬著小短腿給毛爪散熱。
泥巴團烤好了,卡卡用樹枝把它們挨個夾起,妙妙拿石頭把脆邦邦的泥團挨個敲開,從中取出香噴噴的勝利果實——隨處可見的木薯、甘根以及爬爬須,這三樣食物經常出現在洛扎斯家的餐桌上,無論看起來還是嘗起來,都和他們前些日子天天吃的那種沒有兩樣。
吃東西的時候不管丸子如何勸說,卡卡和妙妙都不肯和他們一塊吃,謝過她的好意,說該守的規矩還是得守。
直到后來,臨近別離,丸子悄悄問過卡卡和妙妙,在這里生活的開心嗎?
她們相視一笑,用力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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