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一百三十九 【防微杜漸】
離開教室的時候,丸子長舒一口氣,愉快的表示:在夢中,同這所學校有關的一切,算是圓滿收場,徹底結束了。
大野便很正經很認真的問她接下來該去哪,該干嘛。
沒想到被她戳了兩下肩膀,笑瞇瞇反問道:“你說呢?”
“我怎么知道?”
“你自己說過的話,忘了嘛?”
“我說過的話……”大野低頭思忖了一下,忽然對應著議題想起點什么,面上滲出幾分恍然,“不會是指,要去哪玩玩吧?”
“對啊,我答應過的!
說著,她擺出一副干勁十足,萬事盡管包在我身上的架勢,一口氣羅列出一長串可供消遣的休閑娛樂活動。
只要是白鳥同學之前去過的地方,都能在夢境地圖中加載出來:電影院、游樂園、動物園全部包含在內。只要大野愿意,她可以讓所去之處除他倆外四下無人,或者恰恰相反,讓整條街巷,整所城鎮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而且要辦到這些一點都不費勁,什么都是現成的,本來就存在于意識里,調動出來就成。”
她比劃著侃天侃地,越說越投入,像旅行社負責拉客的專員,無論是哪兒,多尋常的地界,在她口中都被描述得分外精彩,不去就是錯失良機,必成遺恨。
大野一直面帶微笑,看著神采飛揚的小丸子,聽她說道那些有的沒的,心里暗暗感慨:夢的世界真是有夠奇妙,比動畫片還精彩。眼前這個原本啥也不會的傻丫頭,在這里成了主宰,變得無所不能、神通廣大。
小丸子興致勃勃的問道:“大野,你說,我們先去哪玩?”
他眼泛微波,嘴角輕揚,靜默了一會,卻說:“去下一場和白鳥有關的夢吧!
丸子疑惑的看著他,眨眨眼,吞吐道:“呃,為什么?我說的那些地方……難道你一個都不感興趣?”
大野搖搖頭,“都很有趣,我都喜歡!
她仔細看著他的眼睛,像要從里面揪出點什么,繼而推測出一種可能的理由,并為之出言開勸,“夢里的時間和外面不一樣,用不著太趕!
“我知道!
也許是他說“我知道”時,神情顯得過于認真,丸子沒再刨根問底,拋出第二個為什么。而是若有所思的低下頭,停頓一會后,含笑仰起臉,“好,那你跟我來。”
倆人延著樓梯徑直下往底樓,丸子背著手步伐輕快,大野跟在她身后,始終保持慢了半拍的悠哉。
在此期間,他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也許是因為之前一直沒有用言語直接交流,剛拿回聲音的小丸子和剛聽到她開口的大野,都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不適應。
但這種感覺……也不壞,并非尷尬與嫌隙,而是一種類似于雛鳥離窩起飛前,小心翼翼的試探,笨拙的助跑,迫不及待想要投身天空,又在離地的一刻,于心中響起忐忑的前奏,青澀、微妙,而美好。
——我說的話,是不是很傻,會不會不符合他對‘小丸子’的期待?
‘說’常常比‘做’表現得還要直接,做了什么通常是個漫長、復雜的過程,這也意味著或許有足夠的時間查漏補缺,調整、挽回已經產生的錯誤,趕在被其他人發現之前。
但言語不一樣,說出去和被聽到的時機幾乎同步,如果有哪里不妥,根本沒有改正的余地,就像潑出去的水再也無法原樣溯回杯中。
記憶不完整的小丸子,擔心無意說出的話會和真正的自己出入太大,暴露出什么隱藏起來的缺陷和不對勁的地方,令期待她能快些恢復原樣的大野產生心理落差,感到失望。
也許他不愿意像先前約定的那樣,同她一塊游玩散心的真正理由,就是因為想更快些見到‘完整’的小丸子。
換而言之,對于現在的她,他或許……并不滿意。
其實,這種想法挺鉆牛角尖的,把姿態放得太低了。大野的想法確實重要,但并不需要她進行任何無端莫名的揣測。
不再認為自己是‘白鳥空’的小丸子,一點都不喜歡傾向悲觀、消極的思考方式,每當腦海里冒出什么晦澀不好的念頭,她都會先自我批判一番。
這次也是如此,雖然暗搓搓猜了一把大野心中所想,腦補出令人沮喪的可能,丸子并沒有多把這份可能當真。至于話講太多是不是顯得太傻之類得不到確切考證的自擾,也如過眼煙云隨風而散,轉瞬被她拋之腦后。
從樓梯間下到一樓,她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正事’上,集中思考起下一步安排:該怎么面對、處理白鳥最大的,堪稱無解的心結……
至于大野那邊的情況,算是難得比丸子簡單了一回。
他就是單純的——不想太縱容自己而已。
在使小性子,吸引她的注意力方面,是無論如何也收不住手了。雙向的愿打愿挨,由得他去吧。
但在此之上的非分,無論如何也要盡量克制。
小丸子會不會說話,失沒失憶,都沒關系。什么樣的小丸子都是小丸子,這對他來說是個不能再死的死理。
哭著笑著,挺顯笨或者很有本事,無論是她的哪一面,他的心都認,滿懷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堅韌執著。
正因為如此,面對丸子有關“放松事宜”的大力邀約,聽完她那些無比美好的繪聲繪色……不帶理智的說,她問他想去哪時,他在心中應和的答案是‘世界’。
去環游世界如何。
就算是白鳥沒去過的地方,從她看過的電視劇、電影里,是不是也可以加工出半吊子的成品,粗糙些也無所謂。反正他要的,只是多多待在她身邊,哪怕去看一口什么都沒有的枯井。
欲望膨脹的速度永遠比預計的更不可控,現實與夢中都是如此。
只能懸崖勒馬,選擇干脆的拒絕。
若真的同她所說的那樣,兩人一塊隨心所欲地去‘玩’,他很難保證在此期間自己不會產生什么超綱的想法、念頭。
比如約她在夢里安個家,再更進一步,約她在夢里一起生活、長大,假如這樣的事真的能辦到,假如此刻真的可以定格,他說不定會抓住她不放。
在這場夢里玩盡一場人生。
那就太可怕了,對吧?
到達教學樓正門前,他們看到了小熊。
不知獨自去哪亂晃了一圈的小熊,此刻就坐在傘架上,沖他們張開臂爪,歡樂地連連討抱邀寵。
丸子過去輕彈了它的鼻子一下,它便趁勢扒住她的手腕,爬樹似的沿著胳膊一路攀到她肩頭,中途還做了幾次佯裝失力險些摔落的假動作。
大野看著黏人賣萌的小熊,面上也被它逗出幾分笑,“它會一直跟我們待在一起?”
丸子屈指蹭蹭小熊的腦袋,“不好說,這得看它的意思!
話音剛落就被小熊扒住耳郭,說了幾句悄悄話,丸子專心聆聽了一陣,結束后偏頭看向身后的大野,面露幾分疑惑,“它說它就待在家里……”
“我們現在要去哪?”
“家,白鳥家。”
“那它的意思就是要和我們一塊吧!
大野很肯定地作出推斷,丸子的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仿佛在思考什么很想不通的事情,過了好一會才語氣遲疑的轉述完小熊方才知會她的悄悄話,“不,它說的是它待在家里看家,還祝我們一路順風……”
“嗯,它這么說有什么問題?”
“當然有!蓖枳影咽址旁谙掳蜕,來回摩挲一番,試圖將想說的話描述得表意清晰,過了半天才斟酌著開口,“雖然我對夢境的具體進展也只有大致的,類似預感的判斷。下一場夢的區域范圍應該限定在那個家里……或許跟醫院、游樂園也有關系,但絕對不是小熊說得那種——好像要出大遠門的意思!
聽完丸子的連篇長話,大野偏頭丟出另一則切入直接的提問,“下一場夢有關什么?”
這個問題令丸子原本泛著苦惱神色的臉上又多添了幾分微妙,還好她現在已經能明確區分出‘白鳥’與自我間的本質差別,再怎么感同身受,總不至于從隸屬他人的不幸中截獲、背負上百分百原汁原味的撼動打擊。
所以她只是不安地揉揉手背,輕咳兩聲,以盡量平淡的口吻回答道:“有關,白鳥的父母!
大野看著丸子干等了幾秒,沒聽著什么后話,也不再追問細則。
反正照理說馬上就能遇到白鳥意識中的父母了,該知道的總歸都會知道。他要做的,只是好好陪在小丸子身邊,面對本該發生的一切。
離開學園大門后所見的街道,觸目所及的遠景原本明晰,越往前走,周遭的一切反倒愈發模糊,慢慢渡成一片發光的雪白。
人走在路上,仿佛置身于無數盞白熾燈的集中照耀下,即便閉上雙眼,也能看到光芒飛旋的虛影。
沒有方向感,甚至連上下感知都混淆顛倒了。
什么也看不清,右手被輕輕牽起。
就跟在漆黑一片的體育館里時一樣。
在這場悠久的長夢里,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引路者呢。
“……小丸子!彼]著眼,緩緩喊出她的名字。
“恩?”
沒有后文的對談戛然而止,僅僅持續了短短數秒,一個回合,卻被耳畔回蕩的余音拖拉的很長。
仿佛踏走在無盡的隧道中,氣息的吞吐伴隨著心跳的微震一齊融化進腳步聲中,延綿向前。
有時候答案并不重要。
只要能確認,可以給你答案的那個人還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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