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憶的那天是周一。

　　學校慣例的值日周輪到小丸子班操持。

　　丸子在家又呆了整整兩天，周四的時候才回去學校上課。

　　期間班里的同學分批次的來她家探望了兩次，帶來了鮮花和蛋糕。

　　托這兩次會面寒暄的福，小丸子重新認識了一下以往和自己交往比較密切的同學。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其中男孩子的比例還挺高的，不過男孩中怪咖的比例就更高了。

　　小玉連著兩個晚上都來拜訪她，其中一次還跟來了一個拿著相機對她一通猛拍，嘴里念念有詞說什么“失憶紀念”的怪叔叔，好像是小玉的爸爸……不過很快就被氣急的女兒趕出門外。

　　小丸子和小玉還有另一個叫年子的女同學講的話最多，也從她們那里了解到了許多聽上去最客觀靠譜的，有關自己的信息。

　　至少比濱崎、豬太郎那兩個滑稽的家伙裝瘋賣傻的宣言可信多了。

　　他們說小丸子是大懶蟲，迷糊冒失鬼，學習也不好，為人很搞笑。

　　這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評價啊。

　　小丸子真后悔向他們詢問有關自己的事。

　　一方面也很擔憂他們說的事都會是真的。

　　大野是在周三晚上過來的，和一個粽發臉上帶點雀斑的爽朗男孩一起。

　　小丸子剛看到他時真有種眼前一亮總算把你盼來了的感覺。

　　連忙迎過去，笑瞇瞇得看著他，歪過腦袋“嗨”了一聲。

　　大野沒什么表情的看她一眼，把手里的一小袋曲奇往她懷里拋去。

　　小丸子沒話找話的問：“這是什么呀？”

　　他有一說一的答：“曲奇。”

　　袋子是透明的，其間一枚枚曲奇清晰可見，從顏色上判斷大概是巧克力味一半黃油味一半的經典混裝。

　　“謝謝你送我這個。”

　　“嗯。”

　　小丸子總覺得，這個男孩比第一次見時更少言寡語。

　　越是這樣，她反而越希望同他說話，凝神想話題的同時，一不留神就放任目光直愣愣定在大野臉上。

　　起初察覺到她高強度的矚目，大野還淡定予以回視，漸漸地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不知為何卻沒有拔腿走開，仍舊固執地僵站在原地。

　　“你們干嘛啊，在這大眼瞪小眼的。”

　　粽發男孩橫叉來一句話，打破了兩人的謎之沉默。

　　小丸子毫不過心的有話直說道：“沒什么啦，我只是想跟大野說話，但一時半會不知道說什么好恩。”

　　“你怎么忽然這么想跟他說話？”粽發男孩活動了一下脖子，臉上露出星點不懷好意的壞笑。

　　“我很在意他呀。”小丸子坦率得看著大野，心里想的是剛醒來時第一次看到大野的畫面。當然她所言中的在意也是針對這點。

　　說者什么意味不要緊，聽的人注定會有自己的理解。

　　大野不明白為什么失憶的小丸子會對他講出如此直接的話，還一直盯著他不放。

　　在他想好如何回應才不至于顯得可笑前，臉早已紅了起來。

　　理所應當地被好事的杉山一語點破。

　　杉山先是故作深沉的佯咳了一聲，皺眉同丸子說道：“你別再和大野說話了。”

　　但不等小丸子回話，他就自行笑場了，迫不及待得說出下一句關鍵臺詞：沒看到這家伙都害羞的快不行了嗎？哈哈……

　　“杉山！”

　　大野氣急得吼了他一句，一陣心虛中完全不敢看小丸子是什么反應，只好倉促間掉頭走開。

　　背對著小丸子的他一邊在玄關穿鞋一邊大聲說了一句“再見！”就直接離開了。

　　杉山一面抱怨著“這家伙一點玩笑也開不起啊。”，一面追了出去，走前倒也不忘回過頭對小丸子和小玉揮手說上一句：“那就明天學校見了。”

　　小丸子望著在短時間內匆忙撤離的兩人，覺得有點摸不著頭腦，但她沒和小玉討論這些，等他們走后便立刻將注意力轉移到有關第二天上課的話題中去了。

　　一路頂著夜風走回家中，直到進入臥室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大野都感到臉還有些發燙，只要回想起剛才小丸子笑盈盈沖他說話的樣子，心跳就跟著加快，他煩躁得在房間里踱步，不甘心似的嘖嘆了一聲。

　　其實小丸子失憶這件事，他覺得有自己的原因。

　　周一那天，前田因為感冒請假在家，清潔股長不在，帶領大家打掃學校的工作就被老師臨時分配到了體育委員的頭上。

　　大野杉山按照熱衷打掃的前田于春假返校日里就提前做好的值日分配名單，依次通知了每個同學他們應該負責的衛生區域和工作種類。

　　小丸子要和豬太郎一起打掃二樓、三樓的樓梯間，丸子負責拿抹布把扶手及欄桿抹干凈，還要擦去墻上的污跡，豬太郎則負責地面衛生，掃地拖地。

　　因為想和小玉一起去室外打掃，小丸子特地找了大野一趟，求他讓自己和與小玉同組的濱崎交換值日任務。

　　大野本來想說如果濱崎答應就可以。

　　正拿出名單表準備幫小丸子看看時，花輪和美環忽然出現了，前者顯然正在絞盡腦汁得避免被后者纏得太緊，見到大野小丸子仿佛見到救星般，連忙走過來打起了招呼。

　　慣例的伸手順了順左分少爺頭的斜劉海，花輪露出溫和開朗的一笑：“嗨～兩位，你們是在商量值日安排的事嗎？”

　　“是啊，我想換去跟小玉一組。”小丸子如實道。

　　“可以的話，我也想調去其他分組，嗯……”花輪停頓了一下，有些汗顏的接著往下說：“因為今天有點涼，我的衣服穿少了，希望能換到室內……”

　　不等花輪的話說完，美環立刻跳起來大聲嚷道：“怎么這樣？～人家好不容易才和花輪分到一起！如果花輪要換去別的小組，那我也要換過去！”

　　也許是她的聲音太大，咋呼間竟招得附近的同學三兩聚了過來，在弄清小丸子花輪等人的訴求后，跟著紛紛提出了同樣的請求，看來絕大多數的同學都對前田這次的排班不滿啊。

　　如果只是一個兩個說要換組，通融一下未嘗不可，人數一多可就亂了套了。

　　大野心想，換成前田站在這里，她會怎么做？當然是大吼一句：“不許換不許換！全都給我老老實實做好值日清潔！”瞬間哄散人群。

　　他倒不至于做到這么兇悍，只是拒絕的話該說還是得說出口。

　　“嗯，你們……”

　　話才剛起頭，小丸子的聲音忽然響了起來：“大家不要都跑過來拜托大野啦，會讓他傷腦筋的，這么多人對值日名單不滿意，現在根本來不及一個個換，干脆就照原本的計劃做事吧。”

　　說完還沖眾人做了一個類似“惡靈退散”的動作，惹得好幾個人笑了出來。

　　素來擁護“baby”所言的花輪跟著主動收回了剛才的請求，在美環的緊密追隨下離開了。

　　其他人見狀當然不好意思再說什么，通通走開了。

　　大野看著背對他站著，目送同學們離開的小丸子，嘴角不由勾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他本來想說：“謝謝你啊。”

　　沒想到開口前小丸子突然猛地轉過身，幾乎和他撞個滿懷。

　　她壓低嗓音左右環顧了一下，露出干壞事時的專屬表情：“喂，大野，他們都走了，你幫我和濱崎交換一下吧。”

　　……

　　……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大野沉默了一下，斬釘截鐵道：“不行。”

　　“誒？為什么？現在只有我一個人，稍微改一下下不要緊吧？”

　　“我說不行就不行，這樣對其他人不公平。”

　　說著，大野擺出相當公事公辦的態度把視線從哀喚著的小丸子身上挪開。

　　在接連說了幾句好話，大野仍舊不為所動的情況下，小丸子終于徹底死心，垂頭喪氣的回教室拿擦欄桿要用的抹布了。

　　大野看著她緩緩向教室里移動的背影，心想：

　　——這個傻瓜，不說那些多余的話就好了，我本來是打算給你換的。

　　杉山恰如其時的出現在走廊盡頭，手拿和大野打掃要用的兩柄掃帚、一個簸箕大喊：“喂！快走了！小組的人就差你一個了！”

　　“來了！”大野說著跑了過去。

　　他再次見到小丸子的時候。

　　她閉著眼仰躺在樓梯間。

　　一動不動。

　　手邊落有一團濕淋淋的抹布。

　　像枚被咬了一口的毒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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