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誰更狠心
下午的時候應東來去了一趟董事長辦公室,進去電梯前,他還回頭給了我一記勝利在望的魅眼。
這個習慣他似乎怎么都改不了,也不怕突有一天招蜂引蝶惹大禍。
畢竟不是所有姑娘都有如我一般的定力,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透過這雙魅眼看出他的無賴性子。
之后他端著一副負荊請罪的姿態,在我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正經。
我還沒見應東來對誰妥協過。
當時我還以為沒人能降得住他,所以才慣了他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表面吊兒郎當不知天高地厚,還管不住自己的拳頭。
在國外他因打架進警局的案例,十個手指都不夠數。
原來應向南才是壓制他這只猴子的佛祖啊。
公司很多人都在議論應東來,絕大多數是姑娘。
看來應東來不管在哪,他的受歡迎程度都是正數。
我想起上次劉秘書讓我整理的一份資料還未送上去,又見許靈及部門其他人私底下聊得正起興,便自己去了三十八樓。
那時董事長辦公室的門恰巧被打開。不過出來的不是應東來,而是劉秘書。
劉秘書轉身之時嘴角忍不住提起,之后用手掩住。他的一系列動作恰巧被我看見,他抬頭也恰巧看到我。
便朝我走來,“小何,還是你有本事!
我抿嘴不說話。
似乎兩家公司的合作問題,還沒解決吧……
“劉秘書,這是上回你向我討的資料。”
他接過資料,我按下電梯準備走人。他卻也一同進來了,嘴角似乎還勾著笑,“小何,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里面的情形?”
這個我還真不想知道。
可他又是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告知的模樣,我也不好搖頭。
正猶豫著,劉秘書自己就忍不住說了。
據劉秘書的轉述,應東來在對應向南承認錯誤的過程中,全程乖得像一個吧唧主人的哈巴狗,甩口水同小狗搖尾巴似的勤快,也堪比死皮賴臉。他用他那八寸布蘭之舌軟磨硬泡了很久,才讓應向南的臉色稍稍緩和。
我腦補了他的樣子,的確好笑。
不過應東來這副樣子會讓外人看到?
劉秘書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我當時在整理資料,二少爺沒注意到我。后來注意到了,這不我就出來了。”
嗯……我猜應東來當時應該很想吐血。
而劉秘書,也應該是被瞪著趕出來的。
我突然很想知道應向南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畢竟以后我們的合作,還很久。
我還沉浸在剛剛的思緒里面,張軒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頭,正看到應東來往這邊過來。
瞧他這意氣風發的模樣,想必方才負荊請罪的結果應該不會太差。
不過,我倒是覺著,他這笑里藏著事兒。
應東來經過我的位置之時,我明顯聽道他如釋重負般嘆了一口氣。
我撇了他一眼,正對上他哀怨的眸。
他就那樣站著不說話,也不知在較什么勁兒。
我便又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不到一分鐘,他終于忍不住張口,“落落,這次你得幫我。我以后的終身幸福就指望你了!
我:“……”
這下子,所有辦公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兒,直勾勾地盯著我和他。
應東來繼續恬不知恥地抹鼻涕擠眼淚,好不可憐。
他那穿幫的演技一度讓我一言難盡,偏偏他又頂著一張厚臉皮,故意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即興而發,讓我下不來臺。
我欲拉他去角落說話,但他使勁兒抓著桌角,還口不擇言道,“落落,我已經在我大哥面前立下了毒誓,如果許應兩家公司的合作告停,我也別想著再出去瀟灑蹦跶了。我的婚姻自由,愛情自由,甚至言論自由,都要被沒收得一干二凈。落落,看在我們這么多年好友的份上,你不能不管我。”
聽他這話,我這個掛名的好友似乎也不能坐視不理。
但,這也不是他耍賴的理由。
“應東來,不要太過分!蔽揖局牟弊右а狼旋X地在他耳邊說道。
他卻裝著聾子一般繼續苦訴,非將我往狠心路上逼。
張軒走過來提醒我,說周圍這么多人看著呢。
我便四處掃了一眼,那些落在應東來身上同情的眼神和落在我身上想要烙釘子的目光對比太強烈。
也便只有設計部的幾個人流露出輕微的擔憂。
若眼神能殺人,憑我瞪他的時長,我想此時插在應東來身上的刀子,應該能排上三位數。
如他所愿,我只當著大家的面兒答應了他?芍笏得寸進尺地跟我提了期限。
那張欠扁又欠揍的臉,少了太多手印,我真想一巴掌扇過去,然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應向南,我忍住了。
當時應向南的嘴角還不明顯地勾了一絲弧度。
我不由懷疑,這是不是他們兄弟倆演得苦情戲,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我拋之腦外。
應向南不該是這么無聊的人。
居于蘇筱今天心情不好,又有應東來的慫恿,我們今晚約好了去東街的IQ唱K。
我純粹是被拉過去的。
到那里的時候應東來還沒來。蘇筱點了幾樣吃的,問我想吃什么。我說我沒啥胃口,她便照著我們之前的喜好點了一點。又叫服務員拿來幾瓶酒,說這樣才更有氛圍。
開了麥,她潤了潤嗓子跟著唱,期間多種跑調,最后都勉強被她圓過去,還以為別人聽不出來。
“落落,你以前最喜歡的那首歌是什么來著?”她突然停下來問我。
以前最喜歡的歌……
“忘了!
可熟悉的旋律已經響起,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四處碰撞,最后一齊擠進我的耳膜,險些震出了過去的記憶。
《我能給的全世界》,那個人手機里唯一的一首歌。
我偶然在他手機里看到,便記下了。
之后偷偷練了很久。我還打算在畢業的時候唱給他聽的。但誰能想到,偏偏在那一年就出了這樣的事呢?
厲鶴澤……
這三個字就像這首歌一樣,在我的腦子里根深蒂固。一經觸發,便不可收拾。
耳邊飄蕩著清晰無比的歌詞,直接鼓動著我的心臟,開始緊促,之后便要亂。
我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若無其事地嘗了一口,“這里的酒味道不怎么樣,筱筱,你的品味越來越不行了!
那邊沉默,我看過去,她也正看著我,眼神蒙著一層寞寞,說:“落落,你以前不喝酒的!
我愣了一下。
酒這東西,以前只覺得苦,因為我還未能嘗過真正苦的滋味。
后來在酒吧里打工待了幾個月,被客人強行灌下不少,久之也就習慣了。撐不下去的時候我還用一句警言鼓勵自己:能嘗苦中苦,方能人上人。
這不,我不挺過來了?
自后,我便學會喝酒了。
清醒的時候喝,不清醒的時候喝,想逃避的時候喝,逃避不了的時候也喝。
果然是經歷的事情多了,才會知道,酒,其實也是好東西。
“落落……”
“嗯?”我笑了笑,“以前不喜歡,不代表現在就不喝。再說,你叫了這么多酒,總不能讓我看著你自己喝吧?”
她張了張嘴,不說話了。
拿起另外一個麥,我跟著旋律唱起了熟悉的歌。
依稀聽到蘇筱在說,“落落,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明明放不下過去……”
可她不知,并非我放不下過去,而是過去不肯放過我。
我假裝沒聽見,示意她拿起麥一起唱,“今天本來就是陪你來放松的,過時不候,我的時間珍貴得很!
蘇筱愣了一下,有些無奈,卻還是動嘴唱了。
直至唱完我才意識到,蘇筱選的這些歌,都是以前我們來KTV經常點的那幾首,只不過當時有三個人……
蘇筱到底還是念舊。
可她又知不知道,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我們唱得喉嚨都有些沙啞,但很盡興。
仿佛回到了過去,那段充滿活力又無憂無慮的日子。
那也是唯一能值得我留戀的東西了。
放下麥,我打趣問她,“氣散得差不多了?”
蘇筱呵呵笑了笑,“其實我也沒怎么生氣的……”
這我早就看出來了。
她向來如此,火氣來得快,散得也快。
來KTV,純粹是找了個借口和我一起懷念過去罷。
我雖看穿,到底也沒戳破。
斟酌小杯聊天之時,應東來才姍姍來遲。
那會我已經旁敲側擊地替他打消了蘇筱向蘇伯父告狀的念頭,也不枉他在我面前裝了這么久的可憐蟲。
“我在外面好像聽到有人叫厲鶴澤的名字!睉獤|來說,在看我的表情。
我嗯了一聲,讓他去點歌。
蘇筱離得遠,沒聽到我們說什么,大聲叫了應東來的名字,態度有些不快,“應東來,你有沒有一點時間概念?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
“路上堵車了!睉獤|來賠笑道,“要不我自罰幾杯,直到你滿意為止?”
蘇筱沒回答,干脆往他面前端了滿滿三杯,“事不過三,那就三杯大的吧!
“來,來真的。俊
應東來推了我一把。
我還沉浸在他說的厲鶴澤也在KTV的事里,沒有戲弄他的雅興,便順著他的意思道,“他要開車,不能喝這么多酒。”
說完,我端起滿滿一杯喝了起來。
蘇筱忙走過來拿走我的杯子,“落落你瘋了?”
應東來摸摸鼻子,將其他兩杯拿走。
我笑了笑,“我還有工作沒做完,今天就到這吧。我先走了。”
蘇筱追上來,“我送你。”
“不用。你不也喝酒了?”
應東來站起來說道,“那我送你們回去吧。”
我找不出其它理由,只能坦白,“我想一個人走。放心吧,這里容易打車,我走一會去去酒氣就回去!弊吡藥撞胶笥滞O聛,把車鑰匙丟給蘇筱,“我哥在這邊給我配了一輛車。這個暫時也用不上。你的車子就停在酒吧,待會讓司機來開回去吧。”
我推門離開,合上門的時候仿佛聽到蘇筱說了一句話:“落落,你跟我也要這么見外么?”
見外么?
我不知道。許是覺得身份變了,這么大的人情,我也承受不起。
不知是不是受了應東來那句話的影響,走出酒吧的時候我還特意留意了周圍的人,并沒有他的影子。
或許,應東來也看錯了吧。
我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Z會不會也在這附近?
或許他就在某一個地方,是這人群中的某一個人,只是不愿出來罷。
可這場捉迷藏,還要持續多久呢?
我自嘲地笑了笑,嘴唇有點兒干。
感覺一來,我真想再去醉浮華坐坐。然考慮到明天還要上班,我強忍下來了。
只因我知道,我這會兒若碰那東西,一兩杯是不夠的。我才來公司沒幾天,遲到了也不太好。
之后便是在心里自我說服了許久才打消了這個念頭。
果然,酒還是輕易碰不得。醉得不能徹底,平白刺激了思緒,容易胡思亂想。
我走去江邊吹了許久的冷風,算著時間打車回去。
但我沒想到,回到公寓的時候,會看到他。
在我想著要不要重新換一個落腳點時,他已經走了過來,聲音含怒,“離他們遠一點。”
他一來就把我按在墻上,我隱約能聞到他呼出來吐在我臉上的氣息里含著酒味,以及淡淡的煙味。
我想這個落腳點也換不得。
只要他想找,估計我也藏不住。
“厲鶴澤,你放開我!
“放開你?”他冷笑。
我不明白他為何會這樣生氣,他抓著我的手,似要把它捏碎一樣,“何以落,你既然都離開了,為什么不再狠心一點,干脆永遠都別回來了嗯?消失得徹徹底底干干凈凈,不是更好?”
狠心?說我?
我覺得可笑至極,“厲鶴澤,那你呢?你有心么?”
厲鶴澤捏著我的下巴,我幾能感覺那里正在脫臼。
可下一瞬,他突然低下頭來,溫熱的唇堵在我的唇齒間,粗魯地掠奪里面的氧氣。
震驚之余,我不經思索地就把他推開,“厲鶴澤,你瘋了?”
他沒站穩,身后被重重撞在墻角上,我能聽見那聲撞擊,可他連眉頭也不皺一下,扶著墻踉蹌站定。
我怕他再次發瘋,忙用指紋開鎖,很快地把門鎖上。
我的心跳不正常地加速,但不是心動,而是,害怕。
唇齒間還余留著他的味道,我拼命地擦洗嘴唇,直到痛了,麻了,我就任由水龍頭的水繼續流著,鋪滿地面,最好也把我一并淹沒了去。
可我的腦子很清醒。
曾經我那樣委曲求全地跟在他后面,他連一個溫暖的眼神都未停留過,如今這算什么?
想來想去,唯獨能用可笑和諷刺,來堵住我所有的胡思亂想。
在浴室里待了幾乎兩個時辰,出來的時候,我忍不住看向那扇門。
鬼使神差地,我開了一條縫隙,那里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瞧,這不就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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