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惟嫖資爾,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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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臣子、女眷、小孩們,陸陸續續跳起舞來, 是祭祀神明時用的萬人之舞。
亦不知是誰先起了頭,喊聲變成了歌聲, 飄在空曠的城郊山野上空, 顯得即嘹亮又高遠,回音繚繞, 走獸四散, 鳥禽盤旋騰飛,撼天動地震耳欲聾。
千人唱誦,熱烈真誠又直擊人心, 便是祭祀祖先神明時,也沒有這般熱烈壯觀的。
殷受在旁邊看著,神色復雜, 民眾們這時候唱起那樂, 是在感謝先祖神明,感謝先祖將這般出眾奪目的圣巫女送來他們身邊,也希望能求得圣巫女的保佑,保佑福到安康, 風調雨順。
殷受往那邊高臺上看了一眼,未言語。
微子衍被馬拱得回過神來, 立馬朝甘棠不屑地哼了一聲, 瞧見地上的馬食, 當即便跳了起來, 指著夷風怒目而視,“馬怎么忽然就發了癲,可是吃了豆子的緣故。”
夷武色變,立刻辯駁道,“不是我們,我們只是撒了馬食,想阻擾你們得一甲罷了,若不信,把馬食帶回去檢驗便是,更何況若非圣女搭救,我小弟也要沒命了。”
坐騎停下來吃東西與斗射半途發起狂來,危險系數壓根不是一個檔次,坐騎發了狂,尤其是遍地都是障礙物的斗場里面,普通人不死也殘。
微子衍哪里會信,怒目而視,又將目光看來甘棠這邊,分明是連她也一并懷疑上了。
微子衍還欲再言,見殷受朝他搖了搖頭,便硬將口里的話憋了回去,只恨恨瞪了夷武夷風甘棠一眼,悻悻作罷。
人越聚越多,歌聲一遍接著一遍沒完沒了,載歌載舞,甘棠心里壓了秤砣一樣,也不再去看,權當自己是個局外人,她不信神佛,便很難理解并且適應這些東西,能做的,大概就是眼不見心不煩了。
有護衛士兵上前遣散人群,喊聲才漸漸消停下去,甘棠走在前頭,幾個學子自然不會越過她去。
臨近出口,殷受追上來,落后甘棠半步,低聲道,“棠梨,今日驚馬之事可否就此揭過不提,甘源若問起來,棠梨你只說不知便是。”
甘棠未言語,甘源肯定是要過問的,今日大家都錯估夷族兩位王子的實力,照原本的情形,有機會跑在前頭的只有她和殷受,殷受的馬驚了,甘棠作為競爭對手,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一個。
誰是得利者,誰的嫌疑便最大,是不是微子啟,回去查一查便知曉了。
此人設計她一次不成,若放任不管,只會埋下更大的禍端。
殷受看出甘棠所思所想,坦率道, “好罷,大兄是想利用我嫁禍于你,不過此事暫且不宜追究,棠梨你揭過這一次,我殷受記朋友的恩,日后定會報答你的。”
甘棠開口戳破了兄弟二人面和心不和的表皮,直言道,“你即是看出來微子啟有問題,為何不早日清理了,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你名聲不好是一,殘缺者不能為王是二,你若受了難以痊愈的重傷,儲君之位是想都別想了。”
天家哪里來的親情,尤其殷商王室比尋常皇家還更為特殊些。
如果按照兄終弟及制來繼承王位,微子啟、微子衍、箕子,甚至王叔比干等人,都有繼承王位的資格,殷受的祖父改革禮制,一刀切斷了近兩代皇室子弟的念想。
斷人權路要人性命,這么多宗室子弟,又有幾個是甘心的。
微子啟只是其中之一。
這計謀雖是簡單粗暴了些,但照微子啟的年紀資歷來看,已經足夠旁人為他喝彩的了。
“我知道,他這樣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殷受蹙眉道,“棠梨你學識淵博,定能猜到大兄如此作為的由來,不過眼下王室外服不穩,我們兄弟撕開面皮相爭,內服動蕩,讓外族看輕,兵禍是遲早的事。”
甘棠看了殷受一眼,未置一詞,現在的殷商,好比強弩之末,千瘡百孔,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正如殷受所言,眼下當真不是動他的好時候。
甘棠便點頭應了,“好。”
殷受立馬笑開來,燦如星辰,俊美得能晃花人的眼睛,“棠梨你真好,這件事我記在心里了!”
甘棠看得有些走神,她能看見這些事里里外外的關竅,是因為她芯子里頭有一個二十六歲的靈魂,并且知曉一些殷商的現狀和歷史,可殷受小小年紀,能有這些思量,實在是多智近妖了。
智商這種東西,大概是天生的,聰明的人大概從小到大都很聰明。
拋開一些成見來看,殷受確實是個胸有丘壑,雄才大略的帝王。
畢竟后世大連、天津、青島、連云港、上海,浙閩廣州這些臨海地域,都是殷受打下來的,除卻改革政治、祭祀體制,徹底剔除神權勢力桎梏外,光是經營九州大陸的東南地區,把東南與中原聯系起來這一條,殷受已經是功在千秋,利在民族,足夠后人敬仰萬千的了。
殷受雖沒能一統天下,但南征北戰,經略南方,攻打東夷,功績實實在在不可磨滅。
甘棠看了眼旁邊還年少的帝辛,心說他若知道自己在后世子孫眼里是什么形象,只怕當真要氣得昏過去的。
‘紂’這一字,算是十惡不赦的集大成,他是臭名昭著,罪行罄竹難書的大魔王。
死前有作為,亡國后與殷商共存亡,卻落得這么個名聲,實在是有夠冤的。
殷受見甘棠走神,挨近了問道,“棠梨你在想什么。”
紂之不善,不如是之甚也。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盡歸焉。
甘棠搖搖頭,帝辛殷受,秦始皇嬴政,外加隋煬帝楊廣,并稱煤球三兄弟,一樣有千秋功業,一樣被黑成了碳團,讓人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甘棠出了房門沒多久便感受到了一股不善的情緒,走了幾步拐過彎,見到是微子啟,也不甚意外了。
甘棠原本便不耐與他周旋,眼下就更沒興致了。
微子啟腳步稍稍快了些,迎上前眼里的驚喜之色拿捏得恰到好處,不深不淺讓人覺得親近熨帖又不至于膩歪浮夸。
單論演技,微子啟無疑是上上乘了。
“棠梨你近來瘦了很多,可是因為占卜勞力傷神了。”
甘棠想著以后與微子啟遇見的情況很多,倘若時常要與他這般周旋寒暄,純屬浪費時間。
她何必把心思浪費在這上頭,甘棠想清楚,便直接開口道,“大王子即是知曉我是圣巫女,便應該知禮些,何故直呼其名。”
微子啟一愣,旋即道,“子啟知曉了,只子啟不明白,子啟誠心相交,亦不比小弟差,圣巫女何故厚此薄彼,與小弟能結成至交,卻棄子啟于不顧,圣巫女可是還記著斗獵那時子啟的冒犯之處?子啟那日后誠心悔過,圣巫女何不給子啟一個改過的機會。”
少年人面色溫文,帶著些不解失落和黯然,情緒層層遞進,若非他心底的情緒太過濃烈真實,甘棠只怕都要信了他鬼話連篇了。
甘棠有些啼笑皆非,為這少年影帝級的演技,看著他似笑非笑道,“武斗的時候你設計殷受落馬,欲嫁禍到我頭上,我看不出你有何悔過之意,大家都是明眼人,你不算十分聰明,這些手段未免太拙劣些。”到底年少,比不得商王有城府,像他那樣在祭祀禮制上動心思,三兩下削了貞人的權,壓得甘源幾人氣都喘不上來,兵不刃血才是高招。
微子啟連臉都沒變,只甘棠沒有錯過他開始發僵的身形動作,清楚自己沒有冤枉他,笑了笑道,“再者你若當真是誠心相交,便先把你心里那股恨不能啖其肉的惡意收一收,騙不過自己,如何騙得過別人。”
這次微子啟再難維持臉上的表情,微微弓著的背也慢慢站直了,臉上的笑漸漸淡下去直至消失于無,面無表情目光陰郁,徹底撕下了那層偽裝。
即是真仇人,便爽爽快快單刀直入的來,何必費心遮掩。
甘棠覺得這樣更好,免得她時間精力浪費在這些表面功夫上。
甘棠說完便走了,背后盯著她的視線如刀,若能實質化,定有將她千刀萬剮的功效。
甘棠沒理會,先去看她那日帶回來的孩子。
女奚和婦青照顧孩子都是一把好手,沒幾日三個小嬰兒就精神了起來,哭聲都響亮許多。
女奚一邊抱著孩子哄著喝米糊,一邊道,“那個幺犬這兩日搶著想干活,什么都會干,這么小年紀,真是聽話懂事得不行,它幾個以后一道跟回大商邑么?”
“嗯。”幼犬說的是那日帶回來的小男孩,大概以前缺吃少喝,年紀七歲大,身形個頭瞧起來還不如殷受一半高,這時候大概也看出來甘棠不吃人,還給飯吃,看著甘棠感激得不行,努力做事,見武三等人習武練劍,也偷摸著自己強健身體,很是上進。
這些年來甘棠身邊實際沒什么可用的人,武三平七幾人來得倒是巧,都是開蒙長智的年紀,往后一并放去學舍,沒幾年也就能用了。
她這時候不好大張旗鼓招攬培養親信,但帶這么幾個人回去,還是可以的。
一些人以為她養這些人生是養著玩,一些人以為是養著吃,總之在殷商打了勝仗的興頭上,沒人多注意這些多余的事,多數人都還想著要為勝利狂歡。
傍晚還有宴會,商王宴請得勝歸來的將士們,地點在竹邑東土的郊野外。
空曠的田野上篝火通明,酒水一車一車的往城外拉,乃至于整個竹邑上空都彌漫著濃郁的酒香,沿途的街面上,挨家挨戶大多的都還未歇息,興致勃勃地談論說笑著日前的戰事,說得繪聲繪色仿佛親身經歷一般,儼然一副全民狂歡的架勢。
甘棠去的時候,殷受正與一名身著官服的武將孔驅說話,孔驅應了聲是,神色卻不太認真,與甘棠行過禮,退下了。
殷受見甘棠來了,走上前幾步,瞧著外頭大片東倒西歪的士兵,知道方才的孔驅壓根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蹙了蹙眉,朝甘棠道,“棠梨,竹侯手里有兩千將士,你派人去看看還有多少清醒著。”
甘棠點頭,讓身后跟著的武三去請竹侯,想來殷受也發現了,士兵醉成這樣,倘若遇上偷襲,全城只有待宰的命。
下首商王正與臣子們歡暢痛飲,商王笑聲爽朗心情極好,不住與群臣勸酒。
女樂來舞,靡靡之音響徹山野,士兵們少見這樣的陣仗,里頭醉得不省人事呼呼大睡的占去一大半,撫著酒壇東倒西歪的有之,拉著女奴動手動腳的亦有之。
便是慶功歡騰,這陣仗也實在太過了。
甘棠極目望去,除卻少數巡邏的士兵外,七千多人,基本全沉浸在歌舞酒色里了。
只不想來什么偏來什么,西邊燃起了狼煙,正是與幾方交界的羊邑,甘棠與殷受對視一眼,皆看見了對方眼里的駭然,殷受當即道,“走!點兵去看看!”
甘棠點頭,吩咐下人取了馬來,途中遇到急急趕來的竹侯,后頭跟著兩隊士兵,騎兵五百,步兵五百,弓箭手五百,統共也只一千五百人。
甘陽帶著一隊人馬,快馬奔近,面色凝重,飛快地稟報道,“是己方大王子己莫,收攏了五千殘兵敗將,自羊邑殺過來的,口里喊著要食竹侯商王之肉,為國主報仇,眼下離城墻三里路,攻勢很猛,還得速速稟報商王,早作定奪安排。”
竹侯聽得臉色大變,“這,這……五千人,王上已經醉倒了……”
竹侯說著瞧見一旁的甘棠,見到救星一樣,當即掀袍跪地,朝甘棠叩拜道,“圣巫女,就靠您了!此次倘若能解竹邑之危,我竹青唯圣巫女馬首是瞻。”
竹侯如此,他身后的一千士兵亦紛紛跪地,一齊求道,“吾等謹遵圣巫女令!”
“起來。”時間寸土寸金,甘棠翻身上馬,許是心態變了,如今聽這些帶著莫大期許和信任的話語,甘棠已不覺得有多沉重了,五千殘兵敗將對上大殷八千王師自是不敵,但眼下他們只有兩千人可用。
且對方為復仇之師,氣勢大盛,正面硬杠幾乎沒有勝算。
甘棠腦子飛快地轉著,開口道,“兵分兩路——”
“分兩路——”
兩人幾乎是一齊開口,開口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殷受點頭道,“己莫前日大敗,元氣大傷,五千已然是傾國之力,乘著我王慶功賞宴來偷襲,想必是做了背國一戰的準備,王師里分出一路,往北繞向己邑只需半日時間,帶小隊人馬便可打它個措手不及!”
正該如此,甘棠飛快地補充道,“另一隊八百人埋伏于城內,八百隨我一道出城廝殺,佯裝不敵,將敵兵引入城內,甕中捉鱉,五百弓箭手能解決一半敵軍!”
殷受聽得眼里光華大盛,滿目激賞,“棠梨知我心也!”
竹侯亦鎮定不少,撫掌道,“然也,然也……”
事急從權,甘陽立刻點了兵將,上馬道,“我帶兵出城與己莫廝殺,五百兵士足矣。”
甘棠搖頭,直接吩咐道,“甘陽聽令,著領八百兵士,往北繞進己邑,破城一舉拿下己方!”
甘陽無奈,想與妹妹爭辯,怎奈軍情緊急不容耽擱,眾人面前他也必須要聽甘棠調令,深深看了甘棠一眼,當下拜道,“小臣領命。”
甘棠點頭,單論身手,這里她和殷受最好,出城為餌也最易脫身,更何況籌碼不大,怕莫己不上勾。
竹侯帶領人馬城內埋伏,弓箭手掩藏在屋頂城樓,另一小隊藏于沿街房屋中,甘棠與殷受領著八百士兵出城廝殺,只待引君入甕。
滅了己莫手底這五千軍士,等于徹底滅了己方,對如今的殷商王室來說,是能振奮人心的一場大戰役。
各人各司其職,甘棠與殷受當先,策馬并駕齊驅,后頭跟著的八百騎兵,是這兩千人里最為精良的騎兵隊了。
馬蹄聲震,外頭廝殺的喊殺聲越來越近,有大殷的士兵正浴血奮戰,是駐守羊邑的守兵,戰況慘烈,能撐到現在,大概全靠對援軍到來的那點希望了。
殷受快馬加鞭,朝甘棠道,“戰場上斷臂殘肢不比祭祀好多少,你不怕么?”
怕,這是她第一次直面戰場,但不能怕,也不怕了。
甘棠握緊手里的長劍,一馬當先沖了出去,不迎戰,等著己莫將竹方的子民踩成爛泥剁成肉醬不成,戰爭也血腥殘忍,但意義與祭祀殺人完全不同,和吃人比,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狼煙滾滾,黑云壓城。
甘棠目光看向遠處,“怕,所以將己國國主剁成肉醬,剔其骨,啖其肉,有利么?無害么?”
不是說不屠殺俘虜兩國之間便沒有仇怨,但這般血腥無人道的野蠻行為,只會激化這樣的仇恨和矛盾,直至至死方休。
“殷受,你是很優秀,但有些方面思想太弱,回去還是來學舍,跟著我多學點東西罷。”
殷受啞然,只覺無話可說,“…………”天道變了,人也黑白不分,顛倒是非了,弱夫棠還堂而皇之說別人弱了,還要當人師長,可見病得不輕。
“開城門!”竹侯大聲下令,厚重的城門將里外隔成兩個世界,里頭歌舞升平,外面血流成河。
甘棠心神緊繃,背后和掌心都沁出了一身的汗,外頭一里遠的地方勝負已分,羊邑已不足百人,陷在敵軍里,誓死抗敵,聽見救兵出城,皆是高聲大喊道,“兄弟們!援兵到了!沖!殺!”
“是圣巫女!圣巫女親自來救我們了!兄弟們!沖啊!”
“圣巫女萬歲!殺!”
喊聲激動興奮,震徹天際,濃厚的血腥味,逼到眼前的刀矛,甘棠騎馬躍過,手起刀落,狠絕干脆。
殷受原本護在她身旁,見她如此心中激起千層浪,只戰場上無暇多想,他便暫且將疑惑擱下了,專心御敵,兩人一來一回間得了些默契,前后左右相互配合照應,事半功倍。
“左邊!小心!”
殷受話音未落,甘棠已避身閃過,長劍如靈蛇,立時將偷襲的士兵挑翻在了地上,順手幫他解決了一個小兵,蹙眉道,“顧好你自己!莫要三心二意!”
“…………”殷受好心全喂給了白眼狼,見她游刃有余,便專心御敵,不再分心照顧她。
殷受殺敵威猛,殺人如切菜,不一會兒兩人腳下堆起了一座小尸山,渾身染血。
己莫亦看出他兩個半大孩子才是這八百軍士里的殺人翹楚,當下便領著親兵圍堵了過來。
“撤!”
殷受壓低了聲音,并未再往漩渦里鉆,與甘棠且殺且退,八百軍士死傷過半,若非他們為誘餌不可戀戰,殷受當真想與甘棠一道在戰場上殺個痛快,
甘棠亦勒馬回身,大聲命令道,“撤!撤回城!關城門!”
己莫身形威武,一臉絡腮胡看不出年紀,聽了甘棠的命令,提韁奔了過來,恨聲道,“眾將士聽令,此二人一人為大殷圣巫女,一人為大殷三王子,殺死二人中一人,賞絹布兩百緞,朋貝一百!封官賞爵,榮華富貴!都給我上!”
這對身為農奴的士兵來說,無疑是登天厚賞,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霎時士氣大振,許多軍士圍著甘棠殷受這邊沖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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