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戲弄
元寧趴在窗臺上, 呆呆望著冒出嫩黃色芽的桂花樹。
她還不知道自己又惹怒了皇后,但她的心情本來不太好。
十日前謝沖在衛(wèi)國公府和盛府的大鬧之后, 雖然兩邊府上都有嚴令不外傳,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 傳遍了京城。
畢竟, 謝檀在燈會上的大膽悔婚,已經(jīng)是京城百姓街知巷聞的, 現(xiàn)在謝沖又闖到盛府來逼婚, 更是讓人津津樂道。
都說盛家會養(yǎng)女兒,養(yǎng)出來兩個女兒,國公府公子都爭著想娶。
自然也有一些不好聽的說法,有的說兩姐妹狐貍精轉(zhuǎn)世,還有的說是盛府請高人對衛(wèi)國公府做了法, 迷住了他家的男子。
對這些話,元寧自是不在意。
可她現(xiàn)在成了京城里風口浪尖上的人, 走到哪里都會被人議論,實在是不爽。
昨日她不過是想去綢緞莊替哥哥選幾幅簾子, 便被好幾個夫人圍住。
說的嘛, 自然都說好話,什么盛家的姑娘就是好看, 就是會養(yǎng)女兒,可落在元寧耳朵里, 總是有些煩。
想清靜逛個街都不成, 只能悶在園子里。
再加上她前日給謝蘊宜去了一張?zhí)? 遲遲沒有收到回帖,心中亦有些不安。
生怕自己之前的錯誤舉動壞了姐姐和謝檀的婚事。
“姑娘,姑娘!”細葉急火火地從外面跑進來。
這可不是她的性子。
元寧頓時抬起頭,皺起眉來。
總歸不是謝沖又上門了吧?
“姑娘,姑娘!”細葉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到元寧眼前還在喘氣。
冰冰給她端了碗水。
等細葉喝完了水,才順過氣。
元寧問:“到底怎么了?”
“方才,宮里來人傳旨了。”
傳旨?
元寧心中一緊:“皇后娘娘?”難不成皇后溺愛謝沖至此,要強行賜婚嗎?
“不是皇后娘娘的懿旨,是皇上的圣旨。”
皇上?
元寧揣摩片刻,隨之一陣狂喜:“是給爹的?”
細葉喜不自禁,急急點頭。
“是宮里的魏公公來宣的旨,封老爺為太子少師。那魏公公來的匆忙,因此只讓老爺夫人領(lǐng)了旨便離開了。”
太子少師……
本朝的“三師”、“三少”歷來都是加爵贈職,沒有執(zhí)事,因此并不常設(shè),如今只有一個太師。
三師是一品,三少是從一品。
爹爹的品級雖不如從前,地位卻更進一步,也昭示著陛下對爹爹的重視。
于天下讀書人而言,爹爹的清貴之名仍在。
更重要的是,姐姐與謝檀的門第,總算是相當了。
太子少師,這個官職真是加的太好了。
元寧心中大喜,便要拿了斗篷出門,想去恭賀爹爹。
“姑娘不急,魏公公走的時候,也宣了皇上的口諭,把老爺和夫人接進了宮。”
“這樣啊!”
細葉又道:“家里來了客人,都在少爺?shù)男戮幽沁吥兀媚镞@會兒過去,正好熱鬧熱鬧。”
見元寧似乎為難,楚楚便笑:“姑娘真是的,都是自家兄弟姐妹的,有什么可難為情的,你越難為情,他們可越要逗你。你瞧著怎么沒人敢笑話大姑娘呢!”
說的也是。
楚楚說話的聲音酥酥軟軟的,聽著就很舒服。
元寧更了衣,提了一盒糕點,便往湖邊閣樓去了。
那日陸行舟往玉參斷續(xù)膏里加了一味藥引,龍氏不放心,派人去宮里問了江太醫(yī),江太醫(yī)大為贊賞。龍氏心中感激,強留陸行舟在府中居住。那座兩層閣樓如今住了三個人,委實熱鬧極了。
元寧只帶了春風隨行,還沒進樓,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硇β暋?br />
好家伙,不止元慈在,元惠、元淳、夏吟秋也在,甚至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年。
元寧微微意外,那陌生少年沖著元寧咧嘴一笑,她才意識到他是常云。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白天正兒八經(jīng)的場合見常云。
常云長了一張娃娃臉,眼睛一笑就會彎,頗有些桃花眼的輕佻,兼之時不時要上跳一下,一看就是個不著調(diào)的紈绔公子。
見常云一臉壞笑,元寧別過臉,故意不給他好顏色。
招呼過后,大家都續(xù)著之前的談話。
“往后爹便要常去東宮,恐怕會越來越忙了。”
陸行舟道:“太子殿下如今以協(xié)助陛下打理朝中事務(wù)為重,功課不多,也不會過于忙碌。”
元康道:“唉,二叔一直催著書院的事呢,大約他還是要忙這個的。”
“你自己領(lǐng)了差事,你倒說說,你說的那份什么策劃書寫到哪一步了!”元慈聽元康提起這事,便一副不信任的樣子。
她一直不看好這事,也不知道爹為什么會交給元康去辦。
元康一個連秀才都考不中的人,能籌備書院?
若他都能行,天底下就沒有不行的人。
“寫了一個大概……”
元康是真的寫了,照著他前世大學(xué)里的模樣設(shè)置了各種機構(gòu),可這個大框架有了,許多細節(jié)卻沒法寫。
一則他只是個普通學(xué)生,并沒有真的管理過大學(xué);二則他是個穿越者,在這里毫無人脈,各個機構(gòu)該找些什么人來主持,他毫無頭緒。
元慈搖了搖頭,一副果然如此的想法。
“二弟,你對書院最熟悉,要不我把我的策劃書給你,你幫我看看?”
“可是可以,不過我對這些庶務(wù)也并不擅長,恐怕幫不上大忙。”盛元禎并非謙虛,他雖從小長在書院,但從來沒想過開書院,“開辦書院可不是一件易事。”
常云瞧著他們一臉的愁云,實在不理解:“我說你們這些讀書人,那四書五經(jīng)這么難的東西都能看得進去,還怕這些?”
元慈道:“紙上得來終覺淺。很多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大姐就是這般愛說教,眾人聽了,都是無奈地相視一笑。
等到笑過了,陸行舟方才說:“小常嘛,剛好跟你們相反,書讀得不多,但事兒做的不少。”
元寧眨眨眼睛,心道,跟我們相反,那你呢?也是跟我相反嗎?
陸行舟像是捕捉到了元寧的心意,眉心微動,只是略略抿了抿唇。
“怎么?難道還開過書院?”元慈轉(zhuǎn)過頭,望向常云。
常云聳聳肩膀,跳起來坐到身后的矮柜上。
“書院是沒開過,但米鋪、綢緞莊、碼頭我都弄過,也都掙了錢。”
不愧是京城首富的兒子。
元寧對常云還是挺信服的,尤其是他飛檐走壁的本事。
誰能想到一個紈绔公子身懷絕世武藝呢?
一聽到掙錢,元康就來了精神:“厲害呀,你還有什么沒做過的?要不要弄一下書院玩玩?”
“這個嘛我每想過,最近我打算再開個酒樓。”
“酒樓?酒樓好啊,小常,我能跟你合伙嗎?”元康走過去,跟常云套起來近乎。
這話立馬又引得元慈起了惱意。
“大哥,你才在我爹面前領(lǐng)了書院的差事,這會兒又要跟人搞酒樓。三心二意,我看你趁早告訴我爹你做不了,免得耽誤他的正事!”
元康被罵得狗血淋頭的,“這兩件事又不沖突,酒樓有小常打理,我只是搭個伙。”
“你有去搭伙的資格嗎?人家是京城首富。”
元康邊想邊辯解:“他是首富,他出銀子,我可以出別的啊!”
“你能出什么?別告訴我,你出人?你會洗碗還是跑堂?”
“我可以出祖?zhèn)鞑俗V。”
“你有什么祖?zhèn)鞑俗V?”
元康意識到自己失了言,趕緊補道:“是我娘那邊的菜譜。”
元慈當然沒這么容易相信,覺得元康是在吹牛,只覺得他滿臉都寫著不著調(diào)三個字。
“你別這么兇嘛。”元康被她看得實在無法了,可憐巴巴的說道。
元禎見元康實在太慘,忍不住開了口:“大哥只是跟常公子閑聊,妹妹無需太較真。”
“我不較真,他就會越想越離譜,書院的事八字還沒一撇,又去想什么酒樓。跟他講道理,還覺得我在兇他。”
元康無奈:“難道你不兇嗎?說真的,你這個樣子,我很懷疑將來你的夫婿能不能受得了。”
“我……”
元慈一時氣結(jié),羞得滿面通紅。
也是元康的疏忽,他并不知道在這個時代,不能跟未出閣的女子開這種玩笑。
若是在家中也就罷了,這里哥哥妹妹一大堆,還有陸行舟和常云兩個外男,這叫元慈的臉往哪兒擱?
莫說元慈,就是元惠和元淳兩個小妹妹聽了,也都紅了臉。
元慈轉(zhuǎn)頭便跑了出去。
“怎么突然這么害羞了?”元康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元禎啞然失笑,也不知該說什么。
元寧在一旁輕輕笑出聲。
真難得,可以看大姐吃癟。這個大哥,感覺是老天爺派來專治元慈的。
正開心著,常云從后面冒出來,冷不丁在元寧旁邊道:“看樣子,你是很有信心了。”
信心?
什么信心?
元寧疑惑地轉(zhuǎn)過頭,片刻后才反應(yīng)過來,常云說的是“將來的夫婿能不能受得了”這件事。
這臭家伙,居然敢趁機取笑自己。
元寧揚了揚下巴,低聲回了他幾個字:“要你管。”
而這個小片段,旁邊的陸行舟盡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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