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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錦鯉


  清平出宮時雨已停了, 籠罩在長安上空的雨云似乎消散了些許, 數(shù)道金光穿透厚重烏云落在皇宮屋頂?shù)牧鹆呱? 可見雨水順著檐角成串落下, 連成一掛輕盈的水晶簾。

  她在宮門外駐足,引路的宮人道:“李大人留步, 劉尚女吩咐奴婢請您在此等候片刻, 她即刻就到。”

  清平頷首, 回望云破日出后的皇宮, 就立在樂成門下靜候。細(xì)細(xì)的風(fēng)夾雜著濕潤的水汽拂過臉頰,一束陽光自頭頂撒落,她背脊挺直,在這耀眼的明光中輕輕閉上眼睛。

  劉甄從夾道而來, 便看見一人站在那里。長身玉立, 寶藍(lán)色孔雀紋飾的朝服襯得她眉如墨畫,風(fēng)吹得衣角翻飛。日光淡去, 讓人恍惚間以為天光被割碎開來, 劃分出清晰的明暗界限。初見時的樣子仍歷歷在目, 時光荏苒,昔日的女孩們長大,曾緊握的手終是松開來。她聲音放的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低聲道:“清平?”

  那人睜開眼, 偏過頭去垂眸看向她, 青磚上落下一道極淡的影子, 如修竹般挺拔。

  劉甄原本想與她寒暄些話,但此時此刻,卻是什么也說不出了。

  她想問,清平,如今你可求仁得仁了。

  只是那人眼底坦蕩如清風(fēng)明月,似乎與曾經(jīng)并無兩樣,好像過往那些陰霾都已經(jīng)散去,留下一片溫和明凈。回首已成空,再多的無可奈何,都只有灑落在無盡的歲月中,徒感傷懷。

  原來毋須自己多言,她已經(jīng)明白了這個道理。

  劉甄松了口氣,快步走了過去,道:“許久不見,聽聞此次你奉詔入宮,便尋了空過來瞧瞧。”

  身為楚晙身邊的大宮女,清平自然知道劉甄有多忙碌,所謂的瞧瞧也是百忙中挑出的時間,她領(lǐng)她的這份心意,笑道:“難得進(jìn)宮,的確是有一段時日未見了。你如今在紫宸殿當(dāng)差,我在前朝便聽聞劉尚女的大名了。”

  劉甄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不過是下頭人捧了幾句,做不得什么數(shù)。倒是你,在禮部做了侍中,倒是比之前更有大人的氣派了。”

  清平見她眼中顯出幾分疲倦,知道這人人眼熱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過的,便順著她話道:“沒法子,人前人后都得端著,累的要命。才有歇口氣的功夫,這事就來了,一刻也不得消停。”

  劉甄知道她說的是辰州的事情,道:“這就要出宮離京了,行程這般趕?”

  清平道:“是。”

  兩人絕口不提之前的事情,偶爾相視一笑,默契如常,眼看宮門近在眼前,清平放慢腳步,劉甄不會無緣無故找她,必定是有什么話要說。

  等到了宮門邊,劉甄便不能再送,停下腳步看著她說道:“陛下已經(jīng)遣天璇隨原大人去了賀州查案,恐怕不單單是貪墨那么簡單。”

  竟然將天璇派了出去,看來原隨這次要查的案子干系重大,清平想起她走前留給自己的信,心中一動,原隨的意思,她們要查的恐怕是一件事?

  劉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李大人,這次去辰州需多加保重,告辭了。”

  清平拱手回禮,道:“多謝。”

  出了宮門,清平本應(yīng)乘轎回府,但中途換乘馬車去了大理寺詔獄,此時儀仗必然還未到位,她尚有些時間做別的事情。

  她在車中換了便裝,拿著令牌進(jìn)了詔獄。牌子是陳開一私下送來的,這便是報答她在選侍時所做的一切,楚晙后宮多了位陳侍君,她也拿到了通往詔獄的令牌。

  行令無誤,也無人追問她的身份。清平徑直向里頭走去,詔獄中昏暗一片,又悶又濕,空氣中浮動著若有若無的腐臭,連墻壁上的火把都失了溫度,清平走到一間牢房外,輕輕扣了口門,道:“司先生?”

  牢房里的稻草床上躺著一個人,聞言連動也不動。清平想了想道:“司先生可否認(rèn)得吳盈。”

  黑漆漆的牢房中半晌才聽見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你說什么?如今我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忘得一一干二凈了,哪里還記得什么人……”

  清平垂下眼,道:“記不記得不打緊,她已經(jīng)死了。”

  牢中陷入死寂,床上那人許久沒有說話,清平站了一會,道:“您是她的生母,此事理應(yīng)告知您。既然消息已經(jīng)送到,在下告辭了。”

  “閣下留步”

  床上那人翻身坐起,道:“你說……吳盈死了?”

  清平眉心一跳,手撫平了些,才道:“是。”

  “啊……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李什么。”那人冷笑一聲,道:“昔日信王麾下無名之輩,不值得勞神去記。”

  清平不為所動,道:“此次前來是想請教先生一件事——”

  “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粗暴地打斷她的話,抬手丟了個裝水的破碗砸了過來,清平被濺了一身水,連避也不避,任袍子污了一片,道:“吳盈死在云州,是我親手為她收斂的骨殖,如今已經(jīng)送回了吳家。只是她父親已經(jīng)改嫁,便不曾驚擾他。”

  “我想問問先生,吳盈離開前可曾留下了什么東西與您?”

  “死了。”那人木愣愣地瞧著牢門,頭發(fā)散亂披著,倏然大笑起來:“死了!都死了!死的好!”

  那笑聲在詔獄中回響,十分駭人,而后漸漸低了下去,低低的啜泣聲傳來,仿佛暗藏著說不出的悲哀,清平手伸進(jìn)袖中摸了摸紙鶴的邊兒,耐心等了一會,牢房里的人才慢慢開口:“她走后不到半月,我收到一封她寄回來的信。”

  “說是信,但紙上只言片語也無,只是用朱砂畫了個東西,看著好似像個眼睛。”

  眼睛。

  有什么東西掙脫了束縛,如碎冰般浮出水面,頃刻間化作鮮紅的血,滴落在被太陽炙烤的滾燙的黃沙里,凝結(jié)成黑色的血塊。

  碧色的珠串在火光中閃過淬毒似的幽綠,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套上她的脖頸,如同為待宰的羔羊套上致命繩索。

  經(jīng)卷的邊角已經(jīng)干枯發(fā)黃,上面用金筆抄寫了咒語,掛在帳篷里,乍然看起來就像是——

  不知從哪處傳來嗚咽聲,如訴如泣,原本平靜的詔獄如同水落油鍋般猛然沸騰起來,到處都是犯人們鬼哭狼嚎的叫喊,一時間讓人覺得如墜地獄,清平猛然后退一步,背脊撞上冰冷的墻體,牢房中的人已經(jīng)回到床上,她瞳孔微縮,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詔獄。

  等到她從詔獄出來,竟覺得外頭的陰天也格外明艷,待到行至馬車處,車中香茗清悠,顯然已有人在內(nèi)等候。

  清平毫不意外,踩著矮凳進(jìn)了車?yán)铮恢心昱诱谛浊埃娏怂齺硇卸Y,道:“李大人。”

  清平受了她這一拜,道:“吳講侍如何在本部的車駕中?”

  來人正是吳鉞之母,翰林院講侍吳誕,她手持一杯泡好的茶,水汽氤氳,茶湯清透,茶香撲鼻而來。她道:“聽聞大人要離京公干,特來為大人餞別,大人不能飲酒,便以茶代酒罷。”

  吳家自從站錯隊后,在朝中的地位便有些尷尬起來。楚晙雖無懲戒之說,但明顯不會再重用吳家的人。清平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唇齒留香,淡淡道:“吳大人客氣了。”

  吳誕顯然也有許多疑惑,但仍是客氣地道:“李大人不必謙虛,多虧了大人在朝中為吳家周旋,才避了幾件禍?zhǔn)拢恢劣凇?br />
  這話說的倒是有幾分真情實意,清平身為禮部侍中,是楚晙舊邸出來的人,有許多事情她總能早些得到消息,賣吳家一個好也只是順便。吳鉞曾有恩于她,這便當(dāng)作是報答她了。

  何況吳家雖被打壓,但畢竟是賀州有名望的世家,朝中人脈尚在,更是在賀辰兩州頗有聲望,而清平此行正是辰州,無論如何,這筆買賣都是不會虧的。清平道:“舉手之勞,吳大人不必介懷。本部與吳鉞乃是舊識,見她族人有難,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吳誕沒料到還有這么一層關(guān)系在里頭,既是故識,心中不安先去了三分。眼前的人雖著布衣,但難掩卓然風(fēng)骨,舉手投足間透著種沉如淵水、穩(wěn)若山岳般的鎮(zhèn)定。

  吳誕雖與她同朝為臣,但見面的機(jī)會屈指可數(shù),更不要說這么靠近地交談,她當(dāng)了幾十年的官,也自詡閱人無數(shù),但卻有些看不透面前這人了。如若是因她那個不成器的女兒吳鉞的緣故對吳家多有照拂,那這情誼未免太過實在;若是不單單是這個原因,李清平身為禮部侍中,帝黨一系的舊臣,要是沒有陛下的暗許,她怎地敢這般行事?

  吳誕心怦怦跳,這難道說,陛下,打算對吳家網(wǎng)開一面?難道吳家尚能再起?

  清平任由她打量,放了茶杯淡淡道:“吳大人若是無事,本部還需回府更衣,就不多留你了。”

  她微微側(cè)過頭,眸光似水,泛起些微波瀾,把吳誕喜悅的神情看的分明,不動聲色地道:“還是要奉勸吳大人,有時候莫要太過樂觀。凡事做好最壞的打算,才不至于末了失望透頂。”

  言罷她極為灑脫地做了個請的姿勢,在吳誕目瞪口呆中放下車簾。車轱轆轉(zhuǎn)了幾圈,帶起泥水土屑,就這么消失在了拐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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