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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凜凜


  兩人靠的太近, 這姿勢委實太過親密。若是此時是在偏殿密室尚好, 但偏偏是在先帝靈堂之上, 這要是被有心人發覺, 不必她自行請辭,清平覺得自己可以直接收拾東西滾出朝堂了。她深吸一口氣, 仍是低著頭, 不敢直視天顏, 楚晙孝衣內便是玄色帝袍, 袍邊滾滾,上繪十二紋章,華貴非常,只待先帝梓宮入陵, 六州州牧到達京畿, 便可除孝登基,受百官萬民朝拜。

  靈堂雖是用來緬懷先人, 但以楚晙對女帝的感情, 實在是沒多少真情實意在里頭, 清平瞄了一眼大殿漆柱,想著若是楚晙再有什么親密舉動,不如考慮先一頭撞向柱子算了。

  楚晙順著她視線看去,目光觸及漆柱時微微一愣,而后反應過來, 心中頓時有些微妙, 放了她的手后退幾步, 道:“不必做出這般樣子,靈堂之上,朕什么都不會做!

  清平垂著頭沒說話,以楚晙對女帝那點微薄的敬意,怕是面子上對付對付就算了。楚晙在她心中的信任值已經降到了地心,她說了什么清平只當沒說過,除卻公務之外的事情,一概都不放在心上。

  但表面功夫仍是要做足,這身新衣尚未捂熱,她可不愿因為什么御前失禮被記上一筆,便道:“不知陛下留臣在此,是有什么事情吩咐臣么?”

  楚晙站的遠了些,仔仔細細打量起站在殿中的年輕官員來。

  清平也算是她一手帶出的孩子,雖不及劉甄日夜在身邊侍奉,一舉一動都近在眼前,但也熟知其本性。自云州一行回來后,她消瘦了許多,寶藍色的官袍穿在身上也有些空蕩。若是從前她在自己面色仍有些局促,但現在處變不驚,自是沉穩無比。

  竟從那平靜恭順的臉上看不出什么別的來了。

  楚晙道:“禮部呈了折子,本朝五行屬火,先帝謚號擬的是‘元成’,不知你覺得如何?”

  這種事情本輪不到清平來插嘴,問問顧命大臣還差不多,既然皇帝問了,就得好好回答,清平謹慎道:“禮部諸位大人向來慎重,先帝的謚號也是有據可查。能思辯眾曰元,行義說民曰元,安民立政曰成,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她自己回答完都覺得有些怪異,先帝的功勞也就體現在清修煉丹追求長生上了,幾十年不過問政務,全部推給內閣,臨了還碰到居寧關破,差點讓云州淪陷外敵之手,仔細說起來所有的作為居然只在最初從小宗入大宗后,為了父母一事與朝臣抗衡上。她想著這謚號怕不是楚晙為了面子隨便定的,據說禮部官員在齊王犯上一事中被罷黜流放的差不多了,戰時來不及補上缺失官員,但如今先帝離世,新帝即將繼位,禮部身負重任,但奈何竟無人可用,還不是皇帝說什么就是什么?

  楚晙只道:“不錯,李侍中身為禮部官員,博聞強識,文采斐然,大典后吏部會補上官印文書,調往禮部!

  清平俯身下拜,恭敬道:“蒙陛下恩德,臣下不勝殊榮,銘感于心!

  “只是陛下,臣仍有一事不明,煩請陛下恕臣冒犯!

  楚晙不動聲色道:“說吧!

  清平再拜,道:“出使西戎使團里的官員未參與丁茜反叛敵國一案,實則蒙冤已久,懇請陛下沉冤昭雪還其一個公道!

  楚晙思索片刻道:“從你回到長安開始,刑部已經撤下通緝令,待云策軍收復爾蘭草原,追擊西戎王庭殘黨,朕自然會下令還其一個清白。只是這事涉及懷王逆謀,斷然不可能放到大理寺公審,昭告世人。丁茜罪責已定,不必再多言。出使的官員,若是家中有老幼,朝廷自會出錢撫恤家眷,蔭恩后人!

  聰明人交談無需多說什么,清平知道這是楚晙對自己的保證,不會任由這事被人遺忘,畢竟使團一事涉及到朝中兩位皇女以及先前無數站隊大臣世家,誰都不希望新帝清算時算到自己身上,最好的辦法就是誰也不問誰也不提,那使團叛國一時就將成為懸案,令枉死之人蒙受不白之冤,子孫后人皆無顏面,終受所害。

  “臣叩謝陛下恩德!

  她如釋重負般叩頭行禮,額頭與冰冷的地面相觸,倒映出自己模糊的面容。

  隱約聽見殿外風聲呼嘯,殿中寂靜無比,燭火輕晃。兩人皆是沉默,也的確沒什么好說的了,而且此時此地也不便說些什么,楚晙便道:“事情既了,便退下吧。劉甄,你去送送李侍中!

  說罷又看了清平一眼,楚晙此時卻有些琢磨不透她,還不如叫她一人靜靜,來日方長,也不必急于一時。

  劉甄從暗處出來,道:“是,陛下!

  朔風凜冽,卷起地上堆積的雪灑向天空。天空被云層遮住,天光亮起,鑲了一道銀邊。劉甄拎著一盞燈籠送清平出宮,風雪之中,她道:“清平,還未恭喜你官復原職!

  長廊中唯有她二人并行,也不必擔憂被眼線聽了話去。清平牽起嘴角道:“劉甄,多謝了!

  劉甄避開她這禮,見她神色平平,心中嘆了口氣道:“待陛下登基后你便可回到禮部任職,假以時日,升遷內閣也不是什么難事!

  清平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道:“劉甄,我并沒有心懷不滿。能從云州回來,洗清叛國賊的罪名,我已經知足了!

  她已有所指般道:“其余的不敢奢求太多,這樣已經足夠!

  劉甄沉默,繼而道:“你是聰明人,能想開當然最好。”

  此時劉甄身為新帝身邊尚女,地位今非昔比,宮中多有巴結諂媚。清平身上罪名還未洗清,也不過就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四品侍中,劉甄愿與她說些體己話也是看在曾經的情分上,未必沒有楚晙授意。

  清平低頭想了一會,感覺這么揣測人有失公道,但劉甄的確是一心一意侍奉楚晙的,既然如此,那么那天的承諾,究竟還算不算數呢?

  亦或是,楚晙的又一試探?

  劉甄將她送到宮門不遠處,清平拱手行禮道:“劉尚女辛苦了,這便請回吧。”

  劉甄微微點頭,見離宮門還有些距離,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清平,我之前說的話算數!

  她面前的人眼中蕩出一點溫暖的笑意,道:“好!

  清平回到府邸時已是天光大亮,進門時官袍來不及換,便與門房撞了個正著,那人不過被雇來不到兩月,本以為這家主人只是經商的商客,見清平一身簇新的寶藍色官袍,驚的說不出來話,結結巴巴道:“主……不,瞧小的這嘴,大人……”

  “別驚動人,”清平道,“去做你的事罷。”

  門房連聲應下,激動的難以言表,她動靜太大,清平已經聽到腳步聲傳來,暗道不好,張柊的聲音傳來:“……出了什么事,如此大驚小怪?”

  四目相對,張柊瞳孔一縮,顯然也被她驚了一跳,幸而他還有些理智,喝退看圍觀的下人,叫了小童來伺候清平更衣。

  待清平換了衣服出來,桌上已經上了飯菜,張柊等她落座后,兩人用完飯,他才屏退下人問道:“你身上的官袍是怎地回事?”

  他出身大族,如何分辨不出這是正四品的朝服,清平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好道:“任了禮部侍中一職!

  侍中之職,雖只有四品,但與尚書僅僅一步之遙。張柊靜默一會,眼神復雜地看向她,道:“從未聽你說起,我原以為你是白身!

  清平知道他先前擔憂多日,只因自己無權無勢,在京中也無什么人脈,怎能報的了仇?她起身行禮,道:“先前并非我有意隱瞞,只是事情太過復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這身官袍也要等到陛下大典后方能再穿,現在都作不得數。”

  張柊覺得有些古怪,但也沒有多問。他早猜測清平和宮中貴人淵源頗深,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頓時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般道:“難道是陛……”

  “慎言!鼻迤酱驍嗔怂脑挘月粤闷鹧燮ぃ行├ьD地道:“別說出來,知道就放心里。再等等,心急只會壞事!

  張柊倏然住口,捂住了自己的嘴,而后召來下人清了桌上東西,冷靜了會才道:“我知道了!

  清平一夜未睡,還在宮中和楚晙打機鋒打了半宿。自她從云州回來以后,時常心生倦意,看書做事時常常覺得自己精力不濟。她想起在金帳中被灌的那些藥,想怕不是什么后遺癥,常有神思倦倦。她從用飯的廳堂走了出去,路上碰見下人都充滿敬意的向她行禮,她在心中笑了笑,并沒覺得有多少欣喜。要知道這些人都是張柊采辦來的,先前的時候也無多少尊重之意,還有幾次偶然被她撞見下人私語,言語間顯然將她視作靠男人吃白飯之流。

  可見世人競相往官場里扎也不無道理,她在書房取了本書看著,沒一會就生了倦意,卷了被子往鋪上一倒,也懶得去管那些事情了。

  今日是先帝梓宮入陵的日子,宗親大臣都身披白紗,一早就在玉霄宮外候著。待到新帝駕臨,梓宮從窮廬起駕,迎著漫天風雪,浩浩蕩蕩地向著皇陵而去。

  御攆中坐著楚晙,她端著本奏折細細看著,忽然劉甄出現在一旁,低聲道:“陛下,為先帝送行的后宮中有一侍君昏倒了!

  這種時候不能召太醫,不然耽擱了路程,不能在吉時下葬,恐生變故。楚晙眉頭皺起,低聲道:“著人送下去,別叫人看見,再找個太醫看看!

  劉甄點點頭,退到一邊,吩咐人去辦。

  今日風雪較前日而言更大,也因為這樣,這個小小插曲也沒人發現。等到先帝梓宮入了皇陵,落石封門,一干宗親大臣已經被凍的不像樣子了。楚晙便遣了宮人在行宮中燃起炭爐,分發下去。自然又得了一番稱贊,那些贊美她仁慈寬厚的話上輩子她不知聽了多少,此時只覺得十分無趣,照例說了些推辭的話,在一干人滿懷感恩的目光中走入靈堂中。

  按照規矩,新帝與宗室都要在這行宮中守一日后,祭拜完先帝,方能離去。有一種流傳已久的說法,若是繼位之人不是帝王所選,那么在這行宮中必然會生異象,警示后人。只是傳說畢竟是傳說,誰也不敢在滿堂宗親都在此地,跪于殿中燒紙哭靈的時候弄出些什么亂子來。

  楚晙在靈堂一人拜祭先帝,她不擔心有人搞鬼,宮中早如鐵桶般被看的嚴實,到處都是她的眼線。她還期盼著有人按捺不住出手被逮住,別人的把柄再多也不嫌多。

  貼身伺候的宮人們被劉尚女調|教的異常乖覺,楚晙趁著空余看了幾本折子,這時候劉甄進來,面上是少有的無措和慌亂,跪地行禮道:“陛下,那位被抬下去的侍君,奴婢私下請了太醫去請脈,但沒想到……”

  楚晙合上手中的奏折,道:“說罷,又出了什么事!

  劉甄哆嗦道:“那位侍君竟,竟是喜脈!”

  “幾個月了?”

  楚晙走到她面前,劉甄神色凝重地回道:“太醫說有三個月了!

  她垂下眼簾,思量著要如何處置這個孩子。真是千算萬算都沒有算到居然還有這么一出,若是這個消息傳到宗室耳邊,難免又被人說是異象。

  “將人看好,不可漏了風聲。”楚晙走了幾步,轉身果斷道:“讓太醫院上報,就說人哀思過度,救助不及,已經隨先帝去了!

  劉甄道:“是!

  這孩子留著的確是個隱患,但是也未必沒有其他用處。楚晙在殿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一事來,又召了暗衛垂詢藩王事宜。到了晚間時,暗衛已將京中大臣與宗室藩王的動向寫成密報,呈在案頭了。

  楚晙本本看過去,見一些人仍不安分,還在蠢蠢欲動。她又下了一道密旨,召六州州牧盡快入京。賀辰兩州乃世家盤踞之地,一時半會也插不進人手。周乾遞上的折子稱,今年年末就能打到西戎王庭,新帝登基前必定趕回。她倒不擔心恒州能有人反,只是又想起一件事來。

  她召來天樞,問道:“天璇她們如今在何處,為何還未有消息?”

  天樞也不清楚,見她臉色不好,只得硬著頭皮道:“陛下,臣也不知。”

  “赫昌已死,畢述恐怕不會那么傻,直接回金帳。”楚晙冷冷道,“叫天璇不必再等,全部撤回來。她恐怕根本沒有離開,現在恐怕已經從云州去往其他地方了!

  她在桌前寫下手諭,快速道:“著重各州各郡關隘,一定要審核往來之人通關文牒,一旦發現異樣,先將人控制起來。若有知情不報者,通通按叛國罪論處!”

  天樞不敢延誤,領了手諭便匆忙離去。

  楚晙又翻了幾本,最下面放著一本天藍色緞面的密報,里頭就夾著薄薄的一張紙,她一時未想起這是誰的,打開隨意掃了眼,突然眉頭緊皺,待讀完這簡短的密報,她面色如臘月寒冰,雙眸中似有無窮怒火。

  半晌她重重一擊桌案,奏折嘩啦啦倒下,那張紙也飄落在地下。待她反應過來后才發覺自己如此失態,數年練就的處變不驚,圓滑通透,在此刻都化為烏有。

  劉甄進來時就看見這一幕,不知是何事竟然能讓皇帝失了儀態,她附身去撿散落在地上的密報與奏折,整理好后放回桌案上。一張紙引起了她的注意,因為只是一張紙,并無任何遮擋物,她撿起的同時也清楚的把上面的內容看了大概。

  然后她的手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

  劉甄把紙夾回原處,楚晙已經背過身去,森冷道:“去查。”

  她不由心生寒意,年輕的皇帝側過臉來,那瞬間劉甄幾乎以為她會失了理智,做出些瘋狂的事來。半晌楚晙壓制住滿腔怒火,一字一頓道:“去查李清平從云州回來的行蹤,一路上去了那里,見了什么人……”

  劉甄俯首應了。

  她的聲音因情緒不穩,尾音有些顫抖,低聲道:“查的明白些,朕要知道這個張柊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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