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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眾小說網(wǎng) > 門客的嬌養(yǎng)日常 > 11.第十一章

11.第十一章


  璩琚與于濟(jì)楚下了扁舟,正要放繩,小廝忽地趕來,毫無禮數(shù)地便跳上了船,璩琚眉頭一皺,并不急著接他捧來的急信,反而對于濟(jì)楚歉然道:“家中下人不知禮數(shù),于公子還請多包涵。”

  于濟(jì)楚將青衫一搖,道了聲“不妨事”,笑著背過了身。

  小廝將信碰到璩琚手中,他信手一拈,直至拆開,目光漸漸凝住。

  “此事是真”

  那小廝急得差點(diǎn)一頭磕死在公子眼前,“小的哪兒敢欺騙公子”

  璩琚目光復(fù)雜地回?cái)n視線,袖擺一拂,“上岸去。”

  “是。”

  等人一走,于濟(jì)楚便坐在船頭,風(fēng)流自在地取出了一只酒壇,那是隔年的桂花酒,正濃香馥郁,一葉扁舟隨著水悠悠蕩蕩地劃開來,淥波瀲滟之間,他指著岸邊山水風(fēng)光,笑道:“何事又不暢懷了”

  其實(shí)于濟(jì)楚心知,璩琚雖然表面謙恭如玉,但對于謝珺,有些事始終不能忘懷。能讓他失其度,也只有是事關(guān)謝珺了。

  但于濟(jì)楚也沒想到,璩琚眉頭一蹙,道:“斷橋殘雪,今日被一個無名之士破解了。”

  舟頭的于濟(jì)楚也是半邊身子一頓,他將頭一扭,眉眼劃開一道細(xì)浪,“真解了”

  璩琚頷首,“是文昭公主家新招攬的謀士。”

  說到文昭公主,于濟(jì)楚目光微動,半晌后,他垂著眸將唇一揚(yáng),有幾分意味不明地說道:“原來是她。我以為她至多是受了情傷,與幾個男人玩玩罷了,不料她的門客還是有真才實(shí)學(xué)的。我雖不懂棋,卻也知道斷橋殘雪是何等名局,就連棋待詔里幾個老棋學(xué)究也沒能破解的。”

  璩琚也是一笑,“于公子,對這位君先生沒一絲好奇么”

  “姓君”

  “正是。”璩琚捏著信箋,淡笑道:“很巧合,是耶非耶”

  不理會璩琚的打趣,于濟(jì)楚將青衫綠袍服拈起,便要上岸。一想到璩琚還在身后,他將嘴唇一碰,微笑著回眸道:“確實(shí)有些好奇,我那摯友死了十年了,這十年間,還從未有人與他一般天才。”

  這話說得璩琚臉色掙動著變了。

  他知道,貴族只見推杯換盞、交淺言深,于濟(jì)楚一聲聲的“璩公子”是并不拿自己當(dāng)知心朋友。

  但在璩琚面前,幾乎沒有人敢直接戳傷他的痛處。等于濟(jì)楚風(fēng)度翩翩地走下輕舟時,璩琚微微垂眸,漆黑的睫羽斂去了心神。

  于濟(jì)楚上岸,那拱門里的貴女們紛紛做鳥獸散,嬌呼不止,于濟(jì)楚失笑一看,才想到今日是顯國公家的女兒生辰,特在此處舉辦了一場盛大的芍藥賞花會,都是女眷,他倒不方便去了。

  在少女們心中,于家公子雖然年過弱冠、風(fēng)流倜儻,可惜卻是鰥居之身,從妻子死后一直未曾續(xù)弦,總不如璩公子教人心動。但于濟(jì)楚生得確實(shí)又儒雅俊美,他一走過來,害羞的少女們只得往后掩面而逃

  于濟(jì)楚將小廝喚來,讓他過門禮貌地問一聲,文昭公主家的君先生可還在。

  不過很遺憾,一盞茶功夫前,公主已帶著他的門客走了。

  于濟(jì)楚將頭一點(diǎn),見那:“此事不急,將來必定有機(jī)會。”

  回府之后,趙瀲解鞍下馬,柳老忙上來牽馬,趙瀲怕他一個人料理不了自己不乖的烈馬,斂唇一笑,自己將馬送到了馬廄,柳老受寵若驚,對著趙瀲是又求又討?zhàn)埖模w瀲笑道:“沒事,這匹馬兒不怎么乖,又餓久了,見到生人會發(fā)脾氣,柳老喂它幾回,喂熟了本公主就不親自來了。”

  “是是。”公主照顧下人,柳老感激不迭。

  趙瀲一想到柳黛,心下便長吐了一口氣,想得當(dāng)初沒將柳黛安排到粼竹閣,先生身邊有個殺墨都讓她有點(diǎn)不舒坦了,再來幾個小姑娘,更加讓她心里膈應(yīng)。

  今日困倦,公主府里的人都沒來攪擾清夢,趙瀲沐浴之后,就和衣躺上了柔軟的床榻。

  她從懷里將那串紅珊瑚珠摸索了出來,映著嗶嗶啵啵的燭火,搖曳的蜜蠟光一照,珊瑚珠紅如鴿子血,趙瀲嘴巴一抿,將左手枕在了腦袋底下,悠悠地溢出一絲嘆息:“師兄,我是不是很對不住你我那塊破金鎖一點(diǎn)不值錢,倒誆了你家的家傳寶物,既誆了來,卻沒嫁給你,也從沒為謝家做過什么事”

  迷迷糊糊兒的,趙瀲捏著紅珊瑚珠便睡著了。以往她從不敢想謝珺,不知為什么,從翻出了這塊紅珊瑚珠,今日卻總是想到他。

  她想,這個世上她還有什么最對不住的人,那就是謝珺了。她最討厭虧欠,可對他,她再也沒有機(jī)會彌補(bǔ)了,一輩子總是遺憾的。

  殺墨知道先生不喜夜里房內(nèi)太亮,用剪子掐斷了兩支蠟燭芯,紅痕沿著筆挺瘦長的燭身流下,像兩行淚。

  “先生,公主頸間的紅珠很漂亮,我今日忘同你說了。”殺墨一拍手掌,“先生你說,要是那謝家公子還在,與公主,也是一段天賜良緣吧。”

  君瑕半截身體匿在一團(tuán)陰影里,神色淺淡地捧起了一盞茶,“四兄弟里只你話多,我真該讓殺硯跟著來。”

  “”殺墨臉色一暗,將小嘴一扁。

  當(dāng)初來時說什么來著說什么來著還夸他最機(jī)靈省事。

  這才過了多久啊,先生又變心了。委屈。

  君瑕側(cè)耳等了一會,微笑,“不是話多么,怎么又不說了”

  殺墨道:“先生,其實(shí)咱們家不缺人參,什么藥材都不缺,為什么一定要賴在公主府早早回姑蘇豈不好先生身子不好,養(yǎng)在姑蘇倒還清凈,汴梁鬧騰得慌,實(shí)在不適合養(yǎng)病。”

  君瑕道:“公主府,不也清凈么。”他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映著照壁燭火,幽幽微微浮出幾縷影子,漫過了笑,“做人做事別太拘了自己,小心翼翼雖不錯,可人生苦短,經(jīng)不得幾次揮耗就熬干了精氣了,要不縱情一回,怎么能甘心。”

  殺墨偏著腦袋,半懂半不懂地看著先生,“先生喜歡公主”

  那一口茶差點(diǎn)嗆住君瑕,正要說話,對面拂春居又傳來一陣凄涼幽怨的笛聲。

  笛聲像一只無形的手,將聞?wù)咝牡啄瞧瘺鲋F籠罩起來,殺墨嫌晦氣,要闔上門窗,還暗暗說道“怎么每晚跟號喪似的瞎吹”,君瑕止住了他,“讓他吹罷。我愛聽。”

  殺墨震驚地回頭,君瑕笑道:“聽多了還挺順耳。”

  聽得出盧子笙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是公主府又讓盧子笙那凄涼的笛聲禍害了半宿,幸得公主睡得早,柳黛靠在回廊底下打瞌睡,將腦袋扎下來,便給那一陣如泣如訴的清越笛聲鬧醒了,于是忙回房,將門窗死死掩住。

  翌日,趙瀲收到了公主府上下的集體彈劾。

  盧子笙掐著一支短笛立在正中央,耷拉著頭,紅著臉接受來自各方勢力的討伐,趙瀲在上席正襟危坐地聽著,但看到殺墨推著君瑕緩緩走來時,趙瀲嘴唇微揚(yáng),翹起了二郎腿,抓了一把瓜子在手中,看好戲似的笑瞇了眼睛。

  柳老夫妻兩人都是與世無爭的,不說什么話,也不幫腔,但跟著趙瀲從宮里頭出來的婢女,自問高人一等,便不委屈自個兒了,“奴婢每日干八個時辰的活兒,就等著夜里能睡個安穩(wěn)覺,可自打盧生一來,奴婢們是再也睡不著了,休息不好,怎能給公主當(dāng)差辦事。”

  其實(shí)這幫偷懶丫頭雖然每日工時是八個時辰,可大多數(shù)時辰都在插科打諢,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修花剪草罷了,也不是什么力氣活兒,只是人哪,得理不饒人。

  趙瀲磕了幾顆瓜子,示意盧子笙說話,“解釋一下。”

  盧子笙握著短笛,撲通一聲跪倒在趙瀲跟前,這下子諸人嚇了一跳,君瑕托著下頜側(cè)身靠在輪椅上,也是臉色莫測,趙瀲分心瞟了他一眼,對盧子笙皺眉頭道:“你這是做甚么”

  盧子笙將嘴唇一咬,一個頭磕在趙瀲眼前,“五月初三,是亡弟的忌日,盧某無錢無勢,連葬禮都置辦不起,這支短笛是他生前最愛的,是我從他的尸首里翻到的。”

  婢女花容失色,包括柳黛。

  趙瀲一聽,直覺告訴她其中有內(nèi)情,“他怎么死的”

  “去年。”盧子笙道,“去年被拍花子的擄走的,后來,我在亂葬崗發(fā)現(xiàn)的他。”

  趙瀲的眉心攢得更緊。

  汴梁的繁華富貴,仿佛昭示著大周的河清海晏。可實(shí)則不然,這片富庶底下是一片腐朽。

  近幾年,每到開春至仲夏,總莫名有少年或童子失蹤,十歲至十四歲,大多貧門出身,都說是被拍花子的拐跑了,可趙瀲派人留心過,卷宗記載,消失的少年也有是好端端在家,卻被黑衣人半夜擄走的。

  具體去向不明,但后來有幾具死尸流出來,仵作驗(yàn)身,發(fā)覺那些少年都無一例外被開過苞撕裂了,因考慮到汴梁貴族子弟風(fēng)氣,大理寺和刑部都不敢動手深究,這事即便傳到太后那兒,太后日理萬機(jī),也不能為幾個孩童的失蹤冒著得罪貴族的風(fēng)險(xiǎn)親自過手。

  民間還是將少年的失蹤被稱作是,被拍花子的拐走了。

  但趙瀲知道,盧子笙的弟弟,其實(shí)是死于她放了手心的瓜子,眉間一片冷凝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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