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麥積山血案八
肖宅的廳堂，肖懷璧安靜地站在陰影中，雖身定卻心不定。今日，新來的府尹公孫策讓他前去東陵村查看疫情，可被他稱病回了。隨后有人帶話來，府尹大人說“若他盡不了州判的本分，就趁早請辭�！�
他的心微微動了動，或許，公孫策是個特別的存在呢？若是如此，哪怕這命都不要，自己也會幫他成就事業。想到這兒他又自嘲地笑了笑，天下烏鴉一般黑，不過是故作姿態罷了？
曾幾何時，他也是一個一腔熱血的有志男兒，哪怕他自小就見識過了官場的黑暗，都不曾改變一顆赤子之心，他想盡自己的全力將這黑暗撥開，還大宋青天明日�？山Y果呢，每來一任府尹，便讓他失望一次，或奸佞、或貪婪、或懦弱、或隨波逐流，不過短短幾年，他便由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被生生磨成一個兩鬢微皤、死氣沉沉的中年男子。
他憤怒，可又無可奈何。
“蕙娘，不如，我辭官，帶你走，去書院做個夫子吧！”他輕輕撫了撫身前的一塊牌位，動情地說。
蕙娘，他的妻，每每想起她，他的心中便盡是哀傷。
天蒙蒙亮，周天蹲在祠堂門口，吃著一個饅頭，手里還拿著幾個，見公孫策掀了簾出來，趕忙開心地迎了上去，將饅頭叼在嘴里，騰出一只手，伸進懷中摸出兩個雞蛋遞給公孫策。
公孫策指了指屋內，示意他送進去。
周天準備進門，公孫策又叫住他。周天回頭，見公孫策笑了，輕聲道：“做得不錯�！�
周天頓時受到了極大地鼓舞，興高采烈地舉著雞蛋進了耳房，隨即一陣慘叫聲傳來。
“給……給你雞蛋，你放開我耳朵。”
“休想，今天不打死你我就不姓龍�！�
……
聽里面打得歡樂，公孫策輕笑一聲，打定主意將這小丫頭從西陵村帶來，一起治疫。
此刻，謝郡守家的千金謝潤兒正躲在閨閣中生著悶氣。方才在城中最大的繡鋪錦繡樓中，她一眼就看上一條茶白色繡著胭脂紅薔薇的蘇繡披帛，本想叫掌柜的拿來看一看，卻被葛冬雪搶了先�？粗鸲┑靡獾纳裆�，她心中氣惱得緊，卻還要不失風度地贊她好看。
兩人皆是縣令千金，年歲相當，容貌相當，被人比來比去許多年了，以至于她們自己也較上了勁。自見到公孫策后，她倆的較量便上升到了一個白熱化的階段。
對比葛冬雪,謝潤兒還是有些自信的，她自認才情在葛冬雪之上，在她看來，除了會彈琴，長得漂亮些，葛冬雪充其量就是個無腦的花瓶而已，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想到了公孫策，謝潤兒臉上帶了些紅暈，從出身到長相，從才情到德行，自己定是可以配上他的，這些日子，她纏著爹打聽了許多公孫策的事，可沒想到，開始還同意的爹態度突然急轉直下，堅決不許自己對公孫策有什么想法了，這豈不是便宜了葛冬雪那個賤人。
反正她是看上公孫策了，非君不嫁，若是爹不給力，那就自己努力。
聽聞最近公孫策住在東陵村的祠堂，且為藥材的事發愁，想到這，她在口鼻處遮了面紗，帶了帷帽，喚了個小丫鬟，直奔東陵村祠堂而去。
謝潤兒自然是沒有見到公孫策，因為此時，公孫策正帶著飛燕在麥積山上尋找草藥。
公孫策攜飛燕站在麥積山山頂，頂著霧蒙蒙的細雨，看著腳下青松似海，云霧陣陣，心中無比開闊。
“咱們現在看到的景致，便是秦州八景之最，麥積煙雨。秦州多山地，秦嶺、關山山脈皆從秦州過，我看了地理志圖，大大小小的山有許多�！惫珜O策指著四面的山向飛燕講著。
飛燕認真地點著小腦袋，公孫策懂得最多了。
只一路走到山頂，他們便采了許多草藥，皆是治療痘瘡的藥方中不可少的。
“麥積山大部分林地被伐去雕了石窟，還能找到如此多的草藥，更別說其他山了，我大概有了些主意�！惫珜O策一雙眸子閃閃發亮，那光芒灼的飛燕有些紅了臉。
“走，我們下山！”公孫策興奮地拉上了飛燕的手，從另一邊向山下走去。
見他終于笑了，跟在公孫策身后的飛燕也笑了，心跟著飛揚起來。
走下去，便是麥積山石窟了，麥積山雖只有40余丈高，但山上卻隱藏著大大小小的石窟百余個，蔚為壯觀。
一路上，飛燕觀賞著這些石窟，驚得嘴都合不攏了。她指著一個三丈高的大窟，驚嘆道：“這也太壯闊了，這是……”
見飛燕被驚得說不出話來，公孫策笑著又拉上她的手，帶她走近了些，指著這大窟講到：“從風格上來看，該是北魏所建的泥塑，色彩艷麗，秀骨清俊，塑工瀟灑，很是飄逸。”
飛燕被帶著走近，卻被雕塑震懾到，打了個寒顫，藏在了公孫策身后，公孫策雙臂伸到身后攏住她，笑道：“這么多石窟，誰讓你一眼就看到這個了，這窟里供的是地藏王菩薩和坐下十大閻羅像。”
也難怪飛燕會被嚇到，這地藏王菩薩身高二丈有余，雖慈眉善目，但身下的十大閻羅卻神態皆兇惡猙獰，個個8余尺高，很是可怖。見飛燕仍縮在他身后，公孫策又笑話了她幾句，捂著她的眼護著她向山下走去。
又下去些距離，他們便遇到四個正在修建的石窟，有百余名匠人在細細地雕琢。
公孫策蹙起了眉，雖自后秦開始，每個朝代石窟建設都沒停過，是為朝廷所建，是個長期且浩大的工程，但最近這個時期，還如此大興工程，可以說是非常不合適了。
他走近與一個老匠人搭了話,“這位老伯，您是哪個村子的？”
滿臉滄桑的老者看了他一眼，神態謙卑下來，但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計，答道：“回大人，小人是山下東陵村的，昨日還在村中見過您。”
“如今疫癥鬧得厲害，怎么還不停工�！�
“給皇上建的石窟，大人們不發話，我們怎敢私自停工，再加上有些個匠人已患了病，人手不夠，不僅不敢停，還得加班加點地干�！�
兩人正攀談著，石窟的監工走了過來，態度惡劣地訓斥著：“還不快干活，耽誤了工期，有你們好看�！�
公孫策冷冷看了監工一眼，說道：“把這工先停了�！�
那監工打量他一番，嗤笑一聲，“停工？你以為你是誰？”
飛燕跳了出來，揚著小臉說：“真是狗眼看人低！這是秦州府府尹公孫大人！”
那監工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公孫策回身將飛燕護在身后，帶著笑意看著他說：“怎么？要看看本府的告身嗎？”
那監工直呼不敢，卻又猶猶豫豫，公孫策又冷言道：“若是有人問起來，自有本府擔著。”
那監工戰戰兢兢地散了匠人，匆匆向府城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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