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千鯉湖歸來，飛燕興致勃勃地拉著楚楚去狀元坊瞧看新上的衫裙，楚楚本來還惦記著家中稚子，但只要是女孩子又怎敵得過羅衫帛裙的誘惑，楚楚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挽上了飛燕的手臂，邊走邊與飛燕耳語，包待制這個月俸祿又開了多少，這一交底，飛燕干脆拉著楚楚先往鎏光閣奔去。

　　公孫策微笑著看著兩個姑娘走遠，這才與賽中原一道向皇城中走去。

　　送走了賽中原，他轉頭便去了吏部，本來只是想探探目前秦州府所屬的官員都有哪些，自己好私下里再去打聽打聽，卻沒想到才入吏部，就有人捧上一個木匣，打開，內里是謄抄的秦州官員名冊、檔案以及財稅軍事賬冊。

　　“這……”公孫策疑惑，雖東西是自己所需的，可就這么不費吹灰之力掉在自己面前，未免也太容易了些。

　　吏部右侍郎看著這個差點成為自己下屬的年輕官員，滿臉帶笑，心中卻在罵著娘，自己怎么說，龐太師交代的？八王爺交代的？二位大人物可都交代過，雖然自己也不是不站隊，但卻不知公孫策怎么想的，若是貿然地說了，指不定傳到另一位耳朵里，難怪尚書那個老家伙把這個活計交給自己呢。

　　想到這里，吏部右侍郎的笑容更加甜膩了，他笑得胡子都快飛起來了，“公孫府尹，既然需要就收起來吧，這也是尚書大人的一片一心。”

　　一個二品官對自己笑得如此慈祥，公孫策微微有些忐忑。

　　抱著木匣走出吏部，公孫策莫名其妙了許久，但不久便釋然了，果然，裙帶關系好用。

　　日光斜了下去，路邊樹上的蟬也偃旗息鼓，鳴聲弱了下來。

　　看了看懷中的木匣，他走路便有些趕了起來，想盡快回去研究研究，剛走出兩步，卻聽身后傳來一個拿腔拿調的聲音。

　　“公孫大人，請留步。”

　　他轉身，果然是曾經的老熟人，太后面前的大紅人，郭槐郭公公。

　　公孫策做了個揖，“郭總管，有何指教？”

　　郭槐用鼻子輕嗤了一聲，依舊仰著頭拖著嗓子，“指教不敢，太后有請。”

　　公孫策跟著郭槐，走了許久才來到了太后所居的崇慶殿。

　　公孫策行過跪拜禮，這才抬頭。

　　殿內上首坐著一個婦人，頭戴九龍珠冠，身著紅底銀龍祎衣，面似滿月，鳳眼薄唇，神情嚴肅，是太后無疑了。

　　左首邊，還坐著一個年輕的女子，頭戴花釵冠，穿著緋紅色繡著彩雉的帛衣，翹鼻小口，一雙杏眼很是明麗，長得和飛燕居然有七分相似，只是與飛燕相比，臉型微微削瘦一些，神態也不似飛燕那般張揚明媚，而是溫婉嬌媚的。

　　太后端詳了公孫策許久，這才叫他起來，一旁的年輕女子輕笑道：“三妹的眼光果然是不錯的，沾了太后的光，我才能得此一見。”

　　公孫策了然，說話的定是飛燕的大姐龐妃娘娘了。

　　太后的神情本是嚴厲的，但聽了龐妃的話轉臉過去的時候，突然變得如長輩一般慈祥。

　　“你呀，還算知道分寸，知道皇宮內院什么人能見什么人不能見，什么地方能見什么地方不能見，可比你三妹讓人省心多了。”說到飛燕，她的神情更慈祥了，看得出對飛燕是真心疼愛，畢竟，她不僅是太后，還是龐妃和飛燕的姨母。

　　龐妃嫵媚一笑，“還是太后疼我，讓我在您這崇慶殿見到這公孫大人，今日一見，我也很滿意呢。”

　　公孫策突然就愣住了，什么人能見什么人不能見，什么地方能見什么地方不能見？有些想法在他腦海中瘋狂盤桓，呼之欲出。

　　太后這次卻沒接話，而是轉頭對公孫策說：“公孫大人，哀家雖沒見過你，但卻知道你很久了，以前的事，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哀家相信你是聰明人，希望以后你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明白什么才是為人臣子的本分之事。”

　　太后的語氣嚴厲，公孫策回過神來，也便明白了，太后是想借龐妃見自己的機會，順便敲打敲打自己，畢竟當時貍貓換太子一案，自己也是參與了，雖然當時自己為包拯做了許多，但他心中明白，如果換了自己是包拯，定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從崇慶殿出來，公孫策疾行片刻，找了個安靜地兒定住，靜靜思考起來，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抬頭，直奔六扇門而去。

　　當陳冬至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公孫策時，盡管神情仍舊平和，但還是不難看到一閃而過的慚愧。

　　“陳捕頭，你們是怎么得知蕭肅陌是法蒂瑪人的？”

　　陳冬至看了他一眼，猶豫了一會兒，才回答：“那日中州王出征前給了我一封密信，信中交代我將此消息透露給你。至于他是如何得知的，這不是我一個小小的捕頭可以知道的。”

　　公孫策看著他，不作聲。

　　陳冬至又說：“大人，你那日破案之前就已知道這不是案子真相，可你還是選擇說了出來，既然結果已無法改變，不如放下吧。”

　　公孫策點頭，離去，心中卻是倔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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