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貴妃定在三月初十回朝，那么給蕭家的大禮，自然要在皇貴妃回來前送出去才好。籌備兩個月，兩位王爺便再次私下約見一面。

　　八寶山上，各自帶來的兩名護衛距離涼亭十丈遠守護，各站一個方位，目光警惕的注視著四周的動靜。

　　容涵還帶了壇花雕酒來，給皇兄斟上，再給自己斟滿，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再斟一杯，卻沒有喝，端著酒杯握在手中把玩。

　　“裴婕妤宮里，你的人安插的進去嗎？”

　　靖王恭維道：“這不查真不知道，裴婕妤身邊就四個內侍伺候，比七品的寶林都不如，怪不得老八日日穿的一副窮酸樣！”

　　“父皇不管這對母子，也沒在衣食上苛待過；皇貴妃心中對裴婕妤存著疙瘩，還不至于這般小家子氣，去苛待他們用度。更不提裴家在官場上有人，在老家還是富戶，萬兩的家底肯定有的。”

　　容涵搖頭，感慨道：“以前真是太粗心了，竟是一直沒察覺，老八的穿戴根本不合理。裴婕妤聰明反被聰明誤，野心早就直白的暴露出來了。”

　　靖王眼中一陰，冷冷道：“這想把我們全當成踏腳石呢，這對母子算的可真精！”

　　“應該是裴婕妤一開始就打的主意。”容涵鳳眸一瞇，厲光閃過：“暗釘安排不進去后，我去查了裴婕妤的底，她原本竟然是父皇在宮中的內應。

　　父皇若是真有心寵幸，憑著做內應攢下的情分，絕不會不管的；依現在的情況，老八肯定是被她算計來的，把情分給消磨干凈了。”

　　容涵仰頭把酒飲盡，恭維道：“算計皇帝，真是好膽識。裴婕妤農家女出身，權欲之心竟然比你丈母娘還重，真是了不起啊。”

　　靖王氣得把酒杯都摔了，惱火道：“怎么就是有這么多不知所謂的東西，一個農家女，都有志氣的想當太后了！”

　　容涵揣摩道：“應該是入宮后學到幾分手段，自鳴得意，又被父皇選中做內應，安穩的等到父皇登基，自視水漲船高，當然會伴隨著野心越來越大。”

　　他沒說的是，算計皇帝而得來的兒子怎么可能還有機會？否則皇帝就不會不管這兒子。背后有這樣的原委，他敢打賭，父皇是絕沒想過要把位子傳給老八的。

　　裴婕妤自以為心思深，謀劃了得，不過是父皇懶得理會而已，真想弄死隨時都可以。

　　靖王笑得冷極了：“行啊，等給蕭家送上這份大禮，不管父皇的反應如何，就先拿這對母子開刀。反正父皇就沒管過他們，弄死也無妨。”

　　“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拿老八母子開刀，他沒意見。想把他們全當成踏腳石，不回報豈不是太對不起這母子的好算計，但得師出有名。

　　“派死士去把他們母子殺了，可以，很簡單，后果呢？”容涵連聲發問：“誰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其他所有兄弟甚至可以自保為名聯合在一起，我們的勝算會降多少？

　　尤其是父皇與朝臣會怎么想？一旦父皇對我們忌憚至深到打壓我們，朝臣對我們的印象差到極點，等于是我們自己把路給走絕了，你覺得值嗎？你能咽下這口氣？”

　　靖王咬牙，一臉憤恨，沒說話。

　　“裴家在官場上全是小官，最大的就是個從六品的戶部員外郎。”容涵垂眸，幽幽道：“戶部可是個撈錢的好地方，員外郎官小，職權不小，油水更是多。

　　可我查到的裴昌瑞卻是清正廉潔，奉公守法的好官，他在這位置上待了五六年了。老八明年就要出宮建府，裴昌瑞過個兩三年肯定能升的，這家子都圖謀不小啊。”

　　靖王眼底的恨意更甚：“那你有主意嗎？”

　　容涵眉梢透著冷意，面上卻笑得開心，莞爾道：“這母子不是打著藏到最后的主意嗎？不僅是我們兩個要被當成踏腳石，而是其他所有兄弟。

　　那我們該幫他們一把，把他們這心思昭告天下，免得人家一直悶聲不響的就在我們眼皮子底下壯大起來，把我們全都當成猴耍。”

　　靖王冷冷一笑：“是啊，要不然怎么對得起人家的算計！”

　　“下個月對蕭家動手，那就五月吧，給裴昌瑞升一升，升做正五品的鴻臚寺少卿。”完全是明升暗貶，容涵笑意盎然的說：“順便可以給裴昌瑞交代兩句。

　　宮中沒人苛待裴婕妤的用度，裴家在老家還是地主，底子再薄都不可能缺八皇子一件新衣的，讓裴婕妤今后把該有的體面擺出來。沒得她自己裝窮，還讓旁人以后是皇后欺負她，故意苛待她，辱沒國母的名聲。”

　　靖王笑了，莫名的痛快：“可不是嘛！”

　　容涵隨意一笑，詢問道：“老大和安國侯府那個表姑娘的事，你跟姜述勖談過了，確定人家能在福全姑祖母的壽宴上茍合？老大不至于這么不要臉吧，這都能跟老五比了？”

　　靖王滿眼不屑與輕蔑，嗤笑道：“你常年在外，沒機會好好見識過，這皇長子就是灘泥，只會靠女人。”

　　“這倒是。”容涵贊同，真的是看不起那個大哥：“大嫂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為著老大操碎了心，面相顯老就被嫌棄，真是虧老大做的出來。”

　　“他連撈錢都只會盯著女人下手的地方去插手。”靖王嘲弄不已，都懶得去嘲笑他了：“他在工部領職，每年光是京畿一帶的河道修整維護一項就能撈多少？

　　二十萬兩肯定有的！結果他一心斂財竟然從沒想過要拿就放在他眼前的銀子，偏偏把手伸到內府那么點地方，跟兩個女人去爭那一畝三分地！”

　　靖王說的都火大了：“每年撈個十萬兩就沾沾自喜，這皇長子是沒見過錢還是窮鬼投胎！老五這種蠢貨都知道去錢監找錢，每月能拿一萬兩，一年就有十二萬兩的！”

　　“別這么說，老大后院還有商戶女，每年從那些商戶家中應該能拿到二三萬兩的，他一年也能掙十二萬兩。”

　　容涵忍著滿臉的嫌棄和寒磣繼續道：“老五每月掙的銀兩肯定是放到皇子府的公賬上，他連要自己備個小金庫都不知道的，年底還要虧空。而老大掙的銀兩肯定是自己收著，當然是老大掙得多。”

　　靖王想想都有氣，這種兄弟，這樣的貨色，竟然還一直想著要去爭儲！他不想去計較，又不能不計較，真是要氣死他了！

　　“老五背后那什么盟，你查的怎么樣？早點揪出來，早點送那一家子去死，省得一天到晚來惡心人！”

　　“老五府上的長史是那個江湖組織的人，應該還有其他的，我暫時沒查到。只盯了那個長史，他很謹慎，我派最擅長跟蹤的暗衛盯了四個月才查到一點蹤跡。”

　　說到此，容涵收斂情緒，臉色變沉，問他：“你怎么樣，有什么進展？我覺得期望把那組織揪出來還不如指望泰王帶這倆兄弟去逼宮更快些。”

　　靖王煩躁道：“就是沒有才問你，你查到什么蹤跡了，別賣關子，趕緊說。”

　　“這個月初，暗衛追蹤那長史去到了東城雙桂巷一處很尋常的平民住宅中。暗衛說，以他的直覺，這住宅四周有護衛守著。在巷子口守了快一個時辰，那長史才走出來，兩刻鐘后，又出來兩人。”

　　容涵眸光一冷，沉聲道：“竟然是朝廷命官，一個是慶隆十年的進士，現任的正六品司農寺正卿，另一個是四年前進入太醫署的太醫！”

　　靖王的臉色亦是沉了，不可思議地問：“老三你不是說笑吧，朝廷命官？！”

　　“我倒是想開玩笑！”容涵握著的小酒杯狠狠用力，捏成一堆碎片，心情平復下來。

　　“暗衛不敢靠近，就在巷口守著，發信號讓尾隨他的另外十名暗衛把這巷子都堵死了。那兩位出來后，暗衛一路尾隨著他們回府，第二天去衙門，確定無疑才稟告上來的。”

　　靖王狠狠攥拳，面色異常難看，滿眼陰冷：“這江湖組織可真是有種啊，這是想把老五甚至是老七當成傀儡，他們來掌控咱們容氏皇族的江山！”

　　“是，我甚至沒把握這朝堂被他們混進來幾人，肯定不止這兩個。”容涵渾身充斥著狠厲，如刀劍出鞘廝殺的前奏，照進亭中的暖意都沒奪去這半分的肅冷。

　　“我敢打賭，皇宮中絕對有他們的內應，而且不止十個。就是不知道我們府上，乃至一些重臣的家中有沒有了。”

　　他府里有兩個，被揪出來了，他才知道的這個組織。老二府上肯定也有的，只是他不好直說，讓老二自己去查吧。

　　“一個江湖組織竟然敢這么狂！”容涵冷冷道：“一年前派人來暗殺我，害我差點出事，這個仇怎么都得回報，你打算一起嗎？”

　　肯定要的，靖王雖說氣得狠了，理智還有的，勸道：“我們不好打草驚蛇，都沒查到什么就滅口，更難摸清楚他們的底。

　　你再忍忍，等把他們全部揪出來，你想把他們全部五馬分尸都可以，不必急在一時，小不忍則亂大謀。”

　　容涵狀似若有所思，沉沉的呼出一口氣，劍眉微蹙，提議道：“不如來一招引蛇出洞，我們去把目前知道的那座小院給掀了，再把那名小太醫給滅口。

　　這太醫留著，我總覺得禍害太大，不能不除。動過之后，一定會引起他們的慌亂，已經知道了兩顆釘子，盯緊他們，不愁不能把更多的人員揪出來。”

　　靖王想想也可以：“你打算什么時候動手？”

　　“三月動蕭家，五月動裴家，那便四月吧。”容涵差點忘了問：“這都兩個月了，你身后的那些位怎么樣，統一沒有，愿意跟我聯手嗎？”

　　“沒有。”靖王沒好氣道：“安國侯府都是福全姑祖母做主的，安國侯沒意見，但是沒用，福全姑祖母不肯應；我丈母娘就不用說了，連我那大姨子都反對的。”

　　“所以你可以趁早準備起來了。”容涵真的是好心提醒，父皇很快就要動內府，不出意外就是萬壽節之后。這一動，那兩位就要傷筋動骨，元氣大傷，恢復不了的。

　　“哪怕安國侯府和輔國公府不算，你丈母娘手上的勢力，懷王手上的勢力，你該要查清楚接手下來了。

　　說到底靖王一派是以你為尊，下面的人可以有異議，但你的決定要有絕對的權威。你拿定主意發號施令之后，還這個有意見那個反對，一直僵持著，那就不成體統了。”

　　容涵目光如炬，定定地看著他，毫無感情地說：“別說我是挑撥，不聽話的，不要也罷；若是不能不要，那就打壓吧，把他們手上的勢力收攏上來。歸在靖王門下，勢力自是為靖王所用，比起在下面的人手里，當然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靖王沉吟半響后勾勾唇：“謝了，哥哥欠你一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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