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再減
午膳用罷,藴貴妃便讓皇兒出宮了,寧長安只能又一次饑腸轆轆的跟著離開。
容涵好意問她要不要先去酒樓吃一頓,被回絕后,兩人一路無言的回到寧王府。
寧長安回到自己院子,用過些吃食后再小睡一陣,醒來后查看完明日回門要帶的禮品,這一日就要過去了。
她倚在窗邊,托腮而望,目光迷離。夕陽的余暉打進來,映照著她周身泛起華彩,似虛似幻,不似紅塵中人,倒像是偶然從天邊降臨的仙子。
這仙子騰云駕霧久了,見著云霞下的府邸,便下來歇養片刻。等休息夠了,她便又要乘風歸去。
當值的大丫鬟不遠不近地候立在側,垂首靜站,呼吸都不由得輕了,生怕驚擾王妃。
對美人,對美好的事物,多數人第一眼看去總有一種呵護憐愛之意。
因而這暗衛出身的丫鬟,觀察力都降低許多,她們就沒敢正眼盯著王妃瞧過,更是誰都沒發現,她們的王妃,這兩日哪有半點新婚的喜悅之氣。
寧長安目光虛浮而沒有落焦點,不像是在看這座院子,而是穿過寧王府,穿過盛京,穿過那條橫亙在兩國之間奔騰壯闊的荊江,看見了堰門鎮。
她剛知道,原來三朝回門時要準備一頭金豬,就是證明女子貞潔的,若是女子嫁前已經失貞,是可以把人退回去的。
那頭金豬,她瞧過了,真是膘肥體壯呀。
“去傳膳吧,晚膳本王在正房用。”
寧長安側頭看去,容涵已經坐在她身旁,笑問:“這三個大丫鬟用了兩日,感覺如何,還順手嗎?”
“就是面上看到的感覺,朱顏嚴肅,阿黛活潑,弄煙中規中矩的,至于她們人怎么樣,才相處兩日,我沒法評論。”寧長安據實說道。
容涵抿唇笑笑,告訴她:“這三個大丫鬟,還有二等丫鬟里頭,有個叫杏仁的,十二三歲,臉圓圓的像紅蘋果,有印象嗎?”
寧長安點了點頭,心下疑惑,將軍怎么還管這些事。
“那是我特意給你安排的,都有些拳腳功夫,朱顏沉穩,弄煙心思縝密,阿黛機靈,杏仁是個包打聽,你可以放心的用。以后出門,至少帶上她們其中一個。”
原本他沒想為王妃費心思,不過是阿寧自然不一樣,這幾個是他特意從暗衛中挑出來的。
寧長安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原委,有些不好意思:“將軍,你不用這么費心思的。”
“死士訓練出來就是要派用場的,調來照顧你或是派到別處去,對我來說是一樣的。”容涵想抬手碰碰她額角的散發,只是還沒揚起就放下。
“聽說你把香給撤掉大半,這香味不好聞嗎?”
“那香味挺濃郁的,你沒感覺嗎?”寧長安皺皺瓊鼻,“味兒太重,我嫌熏,聞不慣。”
其實這算好的,有些個姑娘太太,隔著幾丈遠還能聞到她們身上的香味,在近處時香味都變味了,那才是真受不了。
“京中女子的屋中多數是放香爐的,有些還會用香來熏衣裳,我猜江南那邊不會差別太大,就給你擺了幾只香爐。”容涵道:“用不慣那便改了吧,還有不舒服的就吩咐下人去改,只要你住的舒心就好。”
“謝謝將軍。”寧長安琢磨著,想跟他談談孩兒的事,就聽他又說:“你知道整個永寧侯府有多少家底嗎?”
“你問我這個做什么?”
容涵昨晚沒聯想過去,今日才意識到,按王妃這份嫁妝,可不是要把永寧侯府給掏空了,除非,永寧侯府一直在藏拙。
會不會就是他外祖父所說的,寧宴清留下之物?
“我朝按地域劃分,分為六個商圈,每個商圈都會有一位商會會長,而這個會長一般來說都是這一帶首富。正如京畿一帶的商會會長是云顰夫人,亦是京畿首富;江南的商會會長是你父親,永寧侯府是江南首富。
而這些個全國有名的大商賈,每年大概能有多少收息,家底有多少,是能推測出來的。就像京畿首富,她的家底估計就在三百萬兩左右。”
容涵疑惑的問:“這場婚事,你家中付出一百六十萬兩肯定有的。你家成為江南首富沒幾年吧,哪怕這十來年一直是,我估摸能有三四百萬的家底就差不多了。
這么算來,這場婚事可是把永寧侯府的家底給掏空一半了。你家里是怎么想的,這是不是不太合適?”
寧長安一聲輕嘆,伸出青蔥的食指比了比,在半空中寫下一個數。
這場婚事,有娘親留給她的五萬兩,家里再給她拿六十五萬兩做嫁妝,湊整七十萬兩呀。還要再給她一百萬兩,就為她在寧王府生活的好,把家底掏空了,她怎能答應?
是祖父給她透露了家底,她才收下的。
“你家怎么會有這么多?”這永寧侯府比他想的還要富,容涵失笑:“按這個數,都能稱得上是大周首富了。這么說,你們家一直在藏拙?”
“沒有。”寧長安搖頭。
“沒有?”容涵不解:“那你說,你家這八百二十萬兩的身家是怎么來的?”
寧長安垂眸,沒有隱瞞,低聲訴道:“寧家原本就是以商賈起家的,傳到我和我哥哥這一輩已經一百八十多年,底蘊能稱一句深厚的。
六十多年前,我曾祖父繼承寧家的祖業,他本人一度成為大周首富。曾祖父去世前,給祖父留下的除了明面上的生意,還有一個地庫,藏有五百萬白銀。
祖父說,這是曾祖父給寧家留下的最后一條路,這件事祖父一直都沒對任何人說過。直到祖父要給我銀兩,我不肯收,祖父才告訴我和父親的。”
祖父還私下對她說,這一百萬兩就當是曾祖父留給她的,曾祖父的心意,不能推卻的。想到此,寧長安吸吸鼻子,眼眶微酸。
容涵眼中閃過幾縷深思,原來真是和寧宴清有關。給寧家留下五百萬兩,還有其他的嗎?或者給寧家留的只是銀兩,其他的并不在寧家人手中?
五十年了,就是真的有也不一定還能保存完好,甚至都不一定還存在。還是隨緣吧,若是他能得到,自然能找到;若是不能,也無須強求。
晚膳是滿滿一桌的山珍海味:炙羊肉、佛手魚翅、如意海參、五香鱖魚、紅絲水晶肘、桂花醬雞、鴨肉馉饳、蟹肉蝦……
寧長安默數過去,有二十八只菜碟,就是說,將軍每餐要吃二十道菜肴!
容涵用膳亦是不用下人伺候的,屋中就他們二人,他拿起象牙筷夾起一塊牛肉,還沒入口就察覺到投在身上的目光有些不對,一想就明白了。
放下筷子,端起酒杯飲盡,問:“你覺得我奢侈?”
“這兩日我看你父皇母妃他們用膳,一桌的菜,吃完就像是沒用過一般。一道菜最多夾四、五筷。”寧長安若有所悟:“怪不得要那么擺那么多道菜。”
容涵低笑道:“那你以前是怎么吃的?”
“我在閨中時,七歲前擺四個菜,七歲后擺六個菜。”寧長安并不是要譴責,就是說自己的感覺:“我知道皇家要體面,你父皇吃的是御膳,那沒的說。
可你就不用這么講究了吧,這二十道菜你能吃多少?既然這樣的話,換成十二道或是十四道不成嗎?何必一定要為著那體面白白浪費呢,你多吃幾道菜,你的體面就能多嗎?”
聽著有兩分道理,容涵揚聲把他的貼身太監叫進來,吩咐道:“王妃勤儉持家,今后本王的早膳就改為九碟,午膳、晚膳為十二碟。”
王妃娘娘,您要減份例,減自個兒的就成了,總不能讓王爺跟您一起吧。寧王府哪怕窮,也不可能缺王爺幾道菜肴,傳出去王爺都要沒臉了。
可惜六祿公公不敢把話說出來,只能應是。
“要不要多問兩句?”容涵打趣道:“六祿是我的貼身太監,我日常的用度,我自己未必都清楚,六祿一定知道的。”
寧長安覺得可以,她這樣白吃白喝將軍的,心里怪過意不去的;要是能幫將軍減少一些不必要的浪費,倒也不錯。
“公公,你先說說,王爺日常的衣物,配飾,把玩的物件,屋中的擺設,還有吃食,都有多少呀?”
六祿公公心肝一顫,要哭了,王妃娘娘,您可是從江南首富家里出來的,您揣著一座金山銀山呢,可不能這么苦著王爺呀。
只能含淚回稟,聲音都有些變調:“回王妃,王爺的配飾、把玩的物件每月各添三十件,屋中擺設每月添五樣,文房四寶添兩套。
吃食上,魚翅等物二十斤,茶葉十罐,蜜餞乾果各十斤,魚、肉各三百斤,雞、鴨各兩百只;其余等物,大概與您有先前份例差不多。”
太監的聲音都有些尖,寧長安沒放在心上,看他一眼。容涵沒想到她居然真問了,他這貼身太監都要哭了,忍著笑配合道:“王妃先說吧。”
“那好。”寧長安輕咳一聲,調整道:“王爺每月的新衣,改成十套,換季時多添五套;配飾添十五件,用來把玩的物件添十樣就夠;筆墨一個月各添三樣,硯臺一季一補。
吃食上,魚翅這些改成十斤,茶葉六罐,蜜餞、乾果各兩斤;雞、鴨各六十只,魚、肉各一百斤,菜蔬兩百籃,鮮果三十籃。”
容涵別過頭去默默倒酒喝,六祿公公覺得心要淌血了,實在忍不住掐著聲反駁道:“王妃,您自個兒每月都吃蜜餞、乾果各有五斤呢,王爺怎么能只定兩斤?!”
兩斤?兩斤能用來吃點什么!
“王爺堂堂男子漢,吃這種女子小孩吃的零嘴做什么?”寧長安不假辭色地說:“我就是以防王爺嘴饞才各備下兩斤,合在一起有四斤,用來打牙祭還不夠嗎?”
不夠,當然不夠!六祿公公都要暴走了,王妃您這是欺負人!滿懷希冀地看向王爺,王爺您可不能被美色沖昏頭腦,同意王妃這種荒謬的提議。
容涵對于嘴饞兩字真是哭笑不得,他要是往上加,好像他就是為了貪這兩口零嘴似的,可他也不能真由著她這般鬧,否則他就要沒臉了。
“文房四寶每月添兩套,蜜餞之類各十斤,魚、肉各兩百斤,雞、鴨各一百只;其他的,就按王妃說的改吧。”
六祿公公含著血淚應下,退到房門外去。
寧長安再次看他一眼,咬咬唇瓣,平淡的語氣含著一絲異樣:“你還喜歡吃這種零嘴呀。”真是看不出來。
“我吃的是體面,你說兩斤還不如直接說不要備了。這零嘴值幾個錢,寧王每月吃兩斤、四斤的,還像樣嗎?這要是被我母妃知道了,你就等著挨訓吧。”
兒媳節儉,婆婆是開心,可這兒媳自己節儉還不夠,還要苛待她兒子,婆婆還能笑得出來嗎?容涵給她夾一塊鮮美的魚肉,“菜要涼了,先用膳吧。”
寧長安看他一眼,拿起筷子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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