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死敵
宮中大型的慶典或宴會,這十幾年來,云顰夫人一直都是想參加就能參加。
今年的萬壽節,云顰夫人沒去參加,雖然這不算什么,前提是最近一直風平浪靜。
寧王歷劫歸來,沒幫駱家出頭,這態度已經明顯。云顰夫人必定要往皇上跟前去,沒去,就是皇上不讓了。
“兩年后京畿商會換屆選舉,這會長的位置說不定可以換人坐坐了。”
男子一身墨青色錦袍,穿在他身上說不出的飄逸流暢,瞧面相還不到三十歲,竟比女子還要俏。他眉目俊秀,眼角微微上挑,更添一絲撩人風情,正是蕭家二爺,蕭鑠。
“可惜寧王對駱家那丫頭似乎沒興趣了,浪費了一顆得用的棋子。”
蕭國公與幼弟一母同胞,不過他的小弟偏俏,五官輪廓柔和,他生的陽剛硬朗的多。對幼弟的言談之意,他到沒這么覺得。
“我與寧王在軍營共事兩年,對他還是比較了解的,一個十四五歲的皇子,城府比我以為的要深的多,軍營里四五十歲的老油條都沒能在他手上討得好。
駱家那姑娘,我總覺得就是出事前,寧王都沒怎么在意。或者在意過,但被云顰耍太多手段耗凈了,寧王早就不稀罕,否則他定會去請旨賜婚的。”
蕭二爺不贊同道:“大哥,寧王這般爭強好勝又高傲自負,他恐怕是想得到女子的心,不屑強取豪奪以權勢壓人吧。”
“小弟,你真的認為寧王僅僅如此嗎?”蕭國公反問,淡淡一笑:“大哥告訴你,寧王身上的軍功是他憑真本事得來的,沒有作假。
云顰她太高看自己卻過于小瞧寧王,她連自己的位置和雙方的形勢都認不清,目前的結果是必然的。寧王是爭強好勝,但他更懂得取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心思縝密,城府更深。”
蕭二爺沒接話,神色有些不以為然。
蕭國公搖頭嘆氣,不僅是這弟弟,還有那兩個妹妹是怎樣的性子,他能不清楚嗎?
從來都以為自己最厲害,就沒把其他人放眼里過;殊不知,他們在看別人笑話的時候,可能在某些人眼中也是個笑話。
他該慶幸,他是養在嫡母膝下充作嫡子養大,得祖父親自教導過,否則他也會如同這三個弟妹一般。蕭家當年就是全族覆滅,而不是能保存下他這一脈。
“你也太小瞧寧王了,小弟。”蕭國公提點道:“寧王和靖王是不能等同視之的,你可以不把靖王看在眼里,但絕不能不正視寧王。
論聰慧、城府,寧王絕不比你差,甚至更勝你一籌。你要是不愿意正視這點,你一定會敗在寧王手里。”
蕭皇貴妃自詡美貌無人能比,作為兄長,蕭二爺向來自詡才智無人能比,聽兄長的話,他臉色有點不好,不冷不熱地說:“大哥,我怎么覺得你好像很高看寧王。”
“不是高看,是就事論事。”蕭國公無視掉小弟難看的臉色,繼續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和寧王之間的差別,大哥感受的很明顯。
你跟娘娘一樣,都太自負,還聽不進別人的建議。但寧王很清醒,他一樣的高傲自負,可從來沒有被迷惑過,更不會自負到聽不進建議。僅憑定力這點,你就不如他,大哥曾經也自愧不如過。”
蕭二爺的臉色更難看了些,倒是沒再反駁,郁悶地說:“娘娘的回信到了,要把那位蘭妃娘娘要送回老家。”他覺得這么做無可厚非,偏偏大哥不同意。
“小妹今年都要三十歲,還去跟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爭寵,像話嗎?你不幫著勸還跟著瞎胡鬧!”蕭國公沒好氣道:“這是單驥親自去接人的。”
“大哥——”蕭二爺無奈:“娘娘雖然就快要滿三十歲,但你可別在她面前說這種話,咱們這小妹你知道的,她就覺得自己還跟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樣年輕呢。
更何況,你沒看出來小妹心中有氣嘛,還沒進宮就是從二品,大統領親自去接人,這種恩寵娘娘都沒受到過,我都替小妹覺得不能忍。”
蕭國公一嗆,你不能忍什么,真是越來越胡鬧了!正色道:“我覺得挺好,正好讓她清醒清醒,別一天到晚就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嚴肅地告誡:“不準動手,就讓蘭妃進宮,讓她好好見識見識真正厲害的。”
蕭二爺更郁悶了,給小妹回信并且承受怒火的不是大哥你啊,你說的當然輕松,冷不丁聽兄長說:“就跟娘娘說是我的意思,她要質問就讓她來質問我。”
“不是,大哥。”蕭二爺咳嗽兩聲:“我會跟娘娘分析清楚利弊的,咱們不該再盯著后宮爭寵了,何況大統領親自去接人,若遇殺手皇上肯定會徹查,沒必要給自己添堵。”
“是沒必要給自己添堵。”蕭國公目光漸深,幽幽道:“萬壽節已過,寧王這次在外遇險,是時候該要回報一番了。”
“靖王一派的核心是虞首輔,寧王動不了虞首輔,但一定會想要斬下虞首輔的一雙臂膀。”可虞首輔勢大,有好幾條臂膀,蕭二爺揣測道:“應該是京中和外地各動一員大將,戶部尚書、河運總督。”
他猜的差不多,蕭國公囑咐道:“京中太顯眼,別去摻和;京城之外,去分一杯羹吧。”
“放心吧,大哥。”蕭二爺勾唇一笑:“這兩個可都是肥差,虞首輔真是很會撈錢。大哥,你說是靖王錢多,還是寧王錢多?”
弟弟這種好事的性子真是改不了了,什么閑事都想湊湊熱鬧,蕭國公笑呵呵道:“不管誰更多,肯定比我們多。”
蕭二爺不大相信:“大哥,不至于吧,這兩位王爺手上能有個百萬兩就差不多了。”
“是嗎?”蕭國公好笑地問:“沒聽說過打仗是最容易掙錢的,寧王去年直搗回鶻國都,單這一趟他少說就能拿一二百萬兩。
不知道京城誰撈油水最多嗎?你可一直在京中,靖王算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進的戶部,你不知道他一年就要撈兩三百萬兩?
我們家二十年前一家子全部身家有多少銀兩?不要說這兩位王爺,虞首輔家五十年前總有萬兩銀子吧,我們跟人家拼家底,怎么比?
這二十年你大哥我打仗得的銀兩再多,你做生意掙的再多,人家也在掙錢啊,二弟。”
說著語氣嚴厲起來:“大哥才跟你說過的,你就當成耳旁風了,這京中一幫子老臣,成國公、鎮國公、虞首輔、信義侯、章次輔,王閣老,難道會比你差嗎?”
連著被訓,蕭二爺覺得今天真是走背運,甕聲甕氣的和兄長虛應兩句就從書房出去,免得再被訓,畢竟他長女明年都要及笄了。
蕭國公無奈地嘆一聲,這副樣子,比起那些浸淫朝堂幾十年的老謀深算的大臣差遠了,還以為自己多能耐呢。
蕭家在當今登基后的這些年太順,家里出事時那兩個弟妹的年紀又小,印象不深,早已忘記當年的慘象。
可他忘不了,忘不了祖父臨終前的囑托,別讓蕭家絕嗣;更忘不了整個蕭家幾百口人,就只保下他這一脈的八人,他就看著家人一個個被砍頭,連去收尸都不敢。
如今算過去了嗎?其實沒有,婁家還在,這死仇能不能輕易放下都兩說。大局尚未落定,九皇子十三歲了,該準備起來了,可不能在同一道坎里絆倒兩次。
不過想到婁家,蕭國公笑了,成國公都七十二歲還沒把位置傳下去,不就是世子太不中用,但又是皇后的父親,不傳給他不行。
十年之內,后族必定要敗落的,也是,風水輪流轉,鼎盛了三十年,是該換換了。
整個朝堂有眼力的人都清楚,后族最大的隱憂,是后繼無人。
這一點,成國公作為后族的掌舵人更是明白,原本是有的,他的嫡長子聰慧過人,可二十歲就早逝。
他的大外孫聞若風不比蕭鐸差,可是沒了,明擺著是被蕭鐸誣陷的他也只能舍棄。他的第四子能力尚可,大局穩定后,應當能把后族掌住,偏偏這是庶出。
要是爵位越過嫡三子——皇后和婁妃的父親傳下去,婁家就得先被鬧個雞犬不寧;可世子吃喝玩樂都精通,唯獨沒能耐,婁家傳給他,不用三五年就得敗落。
“敗落又如何?王朝都有更替,家族興起敗落,再平常不過。”
成國公目光遼遠,眼底深處都是回憶,仿佛看到五十多年前,曾經有個長得如天人般好看的男子跟他說過這樣的話,他還說:“婁絳獻,你為人最大的缺陷是貪,你若不改,你這輩子定會敗在一個貪字上。”
那個人叫寧宴清,他都快把他給忘了,這次選定寧王妃,他才想起來,細細想來,他去世原來已經四十九年了。
他雖快要忘了,信義侯記得卻夠清楚的。成國公長滿老人斑的臉龐上布滿嘲諷,整個朝堂,連皇上都以為是為秦家,可他清楚,必定是為寧宴清留下的寶藏。
這寶藏有嗎?有,他相信一定有,可找不到的,寧家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找?
“你不貪嗎?”
書房中唯獨他一人,成國公卻像是看到了幻影,獨自言語起來:“這世上誰人不貪?你不貪,六十年前的寧家能那么輝煌,輝煌到讓成祖皇帝都對自己的親兒子起殺心?
你不貪,你寧宴清能富可敵國,你一人上交的稅賦能相當于國庫十分之一的收入?你不貪,恭明太子去后,你手上的人脈勢力怎么不交給豫王,寧家能再出一位臨江王嗎?”
可是,沒人能回應他,成國公望著迷離的燭光哼笑道:“我是后繼無人,可你似乎比我更慘,至少我賭對了,而寧家出了三個皇子卻沒一個能上。
聽說欽天監已經把日子選出來了,明年二月初六,皇上準了。
這位準寧王妃是你的曾孫女吧,我派人打聽了一下,她好像叫寧長安,這名字不錯。但愿你的小孫女能給寧家生出一位皇孫來,讓你泉下有知,能開心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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