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容涵心中還是有一絲好奇的，外祖父怎么會想到江南？

　　虞首輔猜不到寧王妃的人選，是因為虞家是在虞首輔手上發跡的，五十年前的虞家，不過是應城縣的一個小地主，哪里能知道帝都風云。

　　“寧宴清？”容涵皺眉，他怎么從未聽說過。

　　信義侯眼底含著崇敬，五十年前，他還只是個孩童，寧晏清，那是世人敬仰的人物，風華絕代，國士無雙。

　　“秦太傅出自山西望族，秦家是百年世家，他當年能讓長女遠嫁去江南，老臣相信，即便秦太傅自己不知，但一定有秦家族老對寧宴清的考量，只可惜，秦家沒能找到。”

　　找到？容涵挑眉，染上一絲興味：“外公，難道寧家還有寶藏？”

　　信義侯笑了，沒反駁這話：“王爺，寧晏清若不是英年早逝，當年坐上皇位的或許就不是你的祖父了。”

　　這話說的未免夸大，容涵不大信：“外公，這位究竟何方神圣，若真有這么厲害，本王不可能沒聽說過。”

　　“王爺不曾聽聞過，是因為他去世四十九年了，那時連皇上都還未出生，而成祖皇帝不準史官在正史中留下他的只言片語。”

　　信義侯感嘆道：“聽說寧公自幼就是個小神童，十歲就有狀元之才，二十歲就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

　　憑他一己之力，把寧家推上當朝第一世家，連鎮國公府都要避其鋒芒，更遑論當年婁家，還在九流開外。”

　　容涵哦了一聲：“看來這位與九皇子、成國公都有幾分相似。”九皇子自幼被譽為小神童，如今的第一世家乃為成國公執掌的婁家。

　　信義侯嘆氣道：“王爺，九皇子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您何苦用他來打趣。而婁家的榮耀是一門三后，寧公若在世，老臣敢說一句，他絕對是不屑的。

　　若寧家沒有皇子，而他能長壽，要么他就歸隱山林，要么他就是權傾朝野的攝政大臣，絕不可能去靠一個后位的。”

　　“權傾朝野？”容涵神情有點莫測：“您的意思是，靠他自己就能把皇帝架空嗎？”

　　“王爺，寧宴清是第一任寧國公中年得之的幼子，他是和他的外甥恭明太子同一年出生的，寧家已經按在后族這條道上，不得不爭。

　　成祖皇帝登基十年內，兩宮太后俱在，鎮國公軍功顯赫，承恩公為成祖皇帝親舅，都被寧晏清壓下去了。”　

　　信義侯蒼老的眼中閃爍著別樣的亮光，說的擲地有聲：“成祖皇帝有多強，您或許沒有感觸，可您該聽說過大梁當年那位武宗皇帝，但凡成祖皇帝弱一等，四十年前大周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這樣強悍的皇帝，您以為，寧宴清該是個何等可怕的人物，才能令成祖皇帝忌憚到不準史官在正史中留下他的只言片語。”

　　容涵發現，他外祖父對這位的評價真是很高：“所以，您以為，若是他在世，站在除本王之外的其他一位兄弟身后，本王是爭不過他的。”

　　“目前朝中的局勢，若是寧公尚在，他必定是歸隱。”信義侯無奈：“王爺，他可是二十歲就被譽為天下第一智者，他就是真的要選，也是目前的結果，把他的曾孫女嫁給王爺。”

　　“可他的后人似乎有些辜負他。”寧家，他真沒看出來有誰特別聰慧，不能怪他不信。

　　“寧公并未娶妻，亦無親生子嗣，永寧侯是他的嗣子。”信義侯笑了笑：“王爺，您以為，后宮中哪位娘娘最厲害？”

　　容涵眸光一閃，垂眸，緩緩吐出三個字：“寧賢妃。”

　　“都說皇貴妃厲害，可她美貌無人能比，膝下有九皇子，有一位被譽為戰神的兄長在邊境抗遼十幾年，有一個自詡才智過人的兄長在京中為她出謀劃策。

　　何況婁氏一門三后，當年婁太后尚在，皇上當然需要一個鋒芒畢露的皇貴妃。可賢妃娘娘姿色不過中等，膝下無一兒半女。”

　　信義侯嘆道：“寧國公府當年暗中支持泰王，不僅沒被清算，甚至還穩穩地占據著帝都頂級名門世家的一席之位，圣恩也有。

　　而太仆寺卿，沒有賢妃，這位置絕輪不到寧祥成。尤其是永寧候，不在皇上眼前都能憑空得到個侯爵。王爺，皇貴妃和賢妃比起來，差太遠了。”

　　這么一聽還真是，容涵嘆息道：“可惜皇貴妃是沒這個覺悟的。”

　　“皇貴妃是聰明，一個寵妃該有的聰明，之外的，沒了。”信義侯甚至可以說一句：“皇貴妃這輩子，絕無可能當皇后。而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更沒多少，或許就跟虞貴妃之流差不多。”

　　蕭皇貴妃可是自詡天下第一，誰都看不上的，要是讓她知道她的水平其實就跟虞貴妃差不多，能把她氣死的。容涵笑了：“所以，外公選中寧家真正為的是——”

　　“恭明太子去世后，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豫王還在；無論寧宴清的真實心思如何，必定會為他籌謀的。老臣敢說，寧公生前的安排絕對能令爭儲失敗的皇子有一條退路。”

　　信義侯言之鑿鑿，而后一嘆，困惑道：“可當年，豫王落敗收場，最終身死，而寧國公府居然能隔年再出一位寵妃，還能生下臨江王，太不尋常了。”

　　容涵皺眉：“豫王逼宮而死，曾祖父怎會愿意再恩寵寧家，甚至讓寧家再出一位皇子，這不成曾祖父屬意太子出自寧家？”　

　　“是啊。”信義侯附和道：“臨江王是成祖皇帝晚年最疼愛的皇子，卻沒有爭到。尤其是，寧公生前的安排，從豫王身死到成祖皇帝駕崩，從未面世。”

　　容涵疑惑的看過去，不解道：“不救豫王，不助臨江王，那么這位死前的籌謀，為何？”他信，那位死前肯定會安排好身后之事，可兩次關鍵時期都不面世，未免太蹊蹺。

　　信義侯搖頭：“必定另有隱情，只是老臣一直未能參透。但老臣可以告訴王爺，依老臣這三十年對寧家的觀察，寧宴清生前的安排，他們根本不知情。至于這份寶藏，五十年了，在與不在也不一定，王爺能否找到，就要看機緣了。”

　　從信義侯府回到寧王府，容涵手中多了一本小冊子，這小冊子就記錄著關于寧宴清當年的事跡。

　　獨坐半夜，把這小冊子看完，容涵忽然想到一個詞，慧極必傷。不過他可以明白為何那位寧公沒有娶妻生子，估計他已經看不上女子了。

　　兀的有些惋惜，他還真想和這位討教一番，可惜，只能神交了。

　　后宮中，晉升速度最快的是蕭皇貴妃，一入宮就有貴人的品階，僅僅一年半就由從五品的貴人晉升為從二品的妃子；而未經選秀入宮的女子，品階還沒有誰超過正六品的美人。

　　慶隆帝回朝后下的第三道圣旨，竟然是把一個山野女子直接封為從二品的妃子，并賜封號蘭字——蘭妃。

　　不僅如此，還由大統領單驥親自去相迎，更下令修葺后宮中荒廢有些年頭的流盈軒，親自改名琉璃宮，后宮所有人都明白，這是給蘭妃居住的。　

　　這樣的盛寵，最受寵時的蕭皇貴妃恐怕都要避讓。

　　“是父皇微服時遇上的？”可他父皇不應該會為一個女子色令智昏。

　　“你這不是廢話。”選秀要到明年的，靖王無語。

　　圣旨出來，他就被他母妃叫進宮里，聽半天的牢騷才從昭陽宮出來，沒想到碰到老三，他倆就一起走上一段。

　　“怎么，蘊母妃也讓你動手了？”還未進宮就有這樣恩寵，等進宮后不是想讓整個后宮都成為擺設嗎？

　　她母妃就是十年前都沒這樣的雅興的，頂多就是關注一番究竟何方神圣，這么有手腕。容涵睨他一眼，好心說：“是單驥親自去接人的。”

　　虞貴妃都四十歲了還想要爭寵，真是不服老。但就算要動手，也用不著她，皇貴妃怎么能容得下那么一位進來？

　　“我知道。”所以他就沒應，靖王不大在意：“就算真要出手，何必在路上，等人進來，就在后宮里，想怎么拿捏還不是母妃們說了算，急什么。”

　　還沒進宮父皇就已經這么護著，這恩寵算得上后妃中頭一份的，等進宮后還有機會嗎？想歸想，容涵面上是應和的：“就是，不是我埋汰母妃們，而是女人家的見識就是短淺。”

　　這一點他們的想法是一致的，靖王正欲多聊聊時手臂就被身旁這位皇弟拉住了，被拉著隱藏到樹木后，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小太監從他們面前走過。

　　“老三，你今天沒事吧？”讓他們堂堂的皇子給小太監讓路。

　　“這方向，離這里最近的應該是瑤華宮。”容涵沒理會皇兄的嘲諷，淡淡道：“剛才那兩個小太監架子上抬著的，我猜，應該是素袆夫人又打死的宮人。”

　　靖王無語凝噎：“那位氣不順打死宮女是常有的事，后宮里就她經常拿宮女撒氣，打死宮女最多，連小太監都有的。”

　　“老二，你有沒有想過，老五也有想法。”

　　“什么想法？”

　　容涵無奈，只得把話說明白：“你我有的想法，你說什么想法？”

　　靖王差點沒笑掉大牙：“老三，你今天不正常是吧，他們家是賣豬肉的，老五都把媳婦選到泰王身后去了，他們一家子全是蠢貨，父皇都已經不在乎那兩兄弟的死活了。”

　　容涵是不想去防備那樣的蠢貨，但是再不想還是得防，憋著氣，就把老二也拉下來。

　　“可泰王不蠢，咱們這泰王叔當年敗了以后，他們母子倆的氣就沒順過。我不妨告訴你，我這次在外，不僅遇到你岳母的殺手，還有老五的人。”

　　“什么？”靖王瞪大眼睛，完全是不可思議：“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

　　“我也想跟你開玩笑。”容涵莫名地覺得郁悶：“你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得到的消息，是老五府上的奴婢來跟我告密的，跟我要一千兩。

　　你說有這樣的嗎？他談這種機密要事都能隨便被一個奴婢偷聽到，這奴婢竟然還能來告密。”

　　靖王都有些反應不過來，十分不明白地說：“老五他要是真有想法，他能跟泰王搭上嗎？這不是自絕生路，再蠢都不至于蠢成這樣吧。”

　　容涵捂臉，所以這兄弟想爭，他都佩服人家的勇氣的，無知者無畏啊！揣測道：“宮中有麗太妃，能出頭時都會出頭，婁太后在時都有對上的。

　　聿華姑母更風光，面首都養著，至少泰王這一家子面上在宗親里是最風光的。你都說了，他們家蠢啊，就只能看到表面上的，否則我也實在想不通。”

　　靖王嘴角都僵住了，莫名的憋屈：“我想起來，老五當年想要的是金城，聿華姑母不同意，這母子倆才選的興遠侯府。”

　　哥倆相視一眼，寧王殿下恭維道：“皇兄，我能不能認為，這母子倆是想跟你比肩。”

　　靖王殿下的臉莫名的黑了：“他們家一買豬肉的，有點腦子就算了，蠢成這樣還敢想。”

　　“別這么說，父皇已經賞一個伯爵給人家，現在好歹是沐恩伯了。”

　　靖王瞪一眼過去，沒好氣道：“你難道還要去防老五嗎？他們倆兄弟根本就沒機會，你這次會遭人家暗算就是自找的。”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就不怕陰溝里翻船嗎？”

　　“老三，我不是你。”扔下這句話，靖王便大步往前走，沒興趣再跟這家伙同行了。

　　容涵看著那哥哥的背影，真是有點郁悶，讓你去防備一番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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