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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桃花被蕭礪可怕的氣勢駭著, 話更加說不利索,支吾半天沒說清楚。

  楊萱替她回答,“是吳家村的一個繡娘,平常教桃花學針線, 去年我在田莊的時候,她來磕過頭。”

  蕭礪沒當回事,開口道:“來道惱不急在今天,過幾日你還得來長住……今兒起得早, 你去睡一會兒。”

  桃花連忙道:“那姑娘歇息吧,我先回去。”行個禮, 提著裙子一溜煙跑了。

  原本桃花是最喜歡往楊萱身邊湊,今天卻跑這么快,定是被蕭礪嚇得。

  楊萱看著蕭礪沉默冷厲的臉龐,無奈地搖搖頭。

  蕭礪猜出她的心思, 在旁邊石凳上坐下,“你當初看到我怎么沒嚇得撒腿跑了?也跟她差不多年歲吧?”

  楊萱恍然記起自己乍乍見到蕭礪的時候。

  她轉(zhuǎn)世重活的第一年,辛漁被辛家除族來京都定居,她跟辛氏偷偷來探望他,馬車擋了大半個巷子,跟蕭礪住在一起的王胖子等人罵咧咧地不依不饒。

  那是頭一次見到蕭礪, 穿土黃色裋褐, 離得遠遠的, 冷眼看著她。

  再然后就是上元節(jié)……也沒怎么搭理她, 可還是聽進去她的話, 去燈塔那邊瞧了瞧。

  假如她真的是個七八歲的孩子,肯定也會被他們這種身穿官府腰別長刀,長相兇狠的人嚇到,可她已經(jīng)活過了二十歲,而且她是要上趕著巴結(jié)蕭礪,怎可能撒腿就跑?

  倏忽間,他們相識已近四年。

  楊萱欷歔不已。

  開始,她是有意接近他的,而現(xiàn)在,那種有意似乎成了習慣,她想每天見到他,跟他說幾句話。

  哪怕是等到夜露深重。

  可是……

  如果他們倆能一直這樣,誰都不成親就好了。

  或者,她答應蕭礪,然后給他納幾房長相漂亮性情溫柔的妾室。

  原本她就打算這么對范誠的。

  洞房花燭,閉著眼忍一忍就過去了。半年之后,她給范誠張羅幾房姨娘伺候他起居和筆墨。

  她會努力做個好兒媳侍奉公婆,也會用心管好中饋,教養(yǎng)子女,不被人挑出話柄來。

  可想到蕭礪只是對著別人笑,牽了別人的手,她都會心痛得難受……

  看來,還是眼不見心不煩,她還是默默地離開好了。

  欠他的情,再慢慢還吧。

  楊萱長長嘆口氣,抬眼望天。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照射下來,在她臉上形成跳躍的光斑。

  眉眼依舊精致如畫,可神情卻有著與她年紀不符的悵惘與迷茫。

  兩人離得近,相隔不過尺許,蕭礪卻突然有種感覺,他們之間就像相距了千山萬水,就像隔了層戳不破的輕紗,他怎么看都看不清她的想法,走不到她的心里。

  “萱萱,”蕭礪一把抓住她的手,緊緊握了下,“我現(xiàn)下有事急著回京都,如果夜里趕不及回來,明早一定會來接你。”

  楊萱吃了一驚,忙道:“大人盡管去忙,不用特地再跑一趟,我們明天自己能回去。”

  “我來接你,”蕭礪簡短地說一句,松開她,大步往外走。

  楊萱怔怔地看著他高瘦的身影離開,再低頭瞧自己的手,手背上兩道淺淺的指印。

  有些紅,也有些疼。

  蕭礪的力氣真的很大。

  楊萱起身走到門口,蕭礪的棗紅馬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車行的馬跟騾子栓在樹底下,安靜地吃草。

  再往西走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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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見到在門口搓草繩的薛獵戶。

  薛獵戶放下手里活計,站起身問道:“姑娘自個兒是要往哪里去?要是上山就拎根棍子,叫上我長平媳婦陪姑娘去。”

  他兒子叫做薛長平。

  楊萱答道:“不往山上去,就只隨便走走。”

  薛獵戶猶不放心,囑咐道:“姑娘千萬別想不開,人活還是死都是個命,誰都掙不過老天爺。老爺是個好人,他過世了咱們都難受,但是日子還得接著過,還得往好里過……姑娘也不用為吃穿發(fā)愁,咱們頭兩天都合計好了,老爺心善,往常租子都收得少,今年各家都多出兩成租錢,能供得起姑娘跟少爺。”

  楊萱扯扯嘴角,“不用,往年怎么收以后還怎么收,我手頭有銀錢,等什么時候過不下去了再說……秋天收完莊稼不用送太多米面進城,我們吃不了許多。要是大叔打到兔子狍子,硝兩塊皮子給我吧。”

  她想給楊桂做個護手筒。

  薛獵戶連忙道:“眼下家里就有,我拿給姑娘,要不姑娘進屋喝口水?”

  楊萱搖搖頭,“我不渴,才喝過。”

  薛獵戶并不勉強,不久取出三張毛茸茸的灰色兔子皮,“先前的都拿去賣了,還剩下這幾張,姑娘先湊合著用,等打了好的給姑娘留著。”

  “大叔往鎮(zhèn)上送都是多少錢?”楊萱掏出荷包,問道。

  薛獵戶立刻板起臉,“姑娘要是給銀子,那就算了。我薛紹剛不是沒見過銀子,眼皮子也沒這么淺。”

  楊萱只得作罷,兩手抱著兔皮回了主屋。

  剛巧楊桂睡醒了覺,正在吵鬧,見到她,立刻蹬蹬跑過來抱住她的腿,帶著哭腔問道:“姐去哪兒了?”

  楊萱把兔子皮給他看,“冬天做個手筒,暖乎乎的,不生凍瘡。”

  楊桂摸一下兔子皮,撒開手仍是抱緊她,“姐別一個人走了。”

  楊萱給他系緊麻衣上的帶子,“不會的,姐走到哪兒都帶著阿桂。”讓他去撒過尿,洗了手,然后將張大叔送來的西瓜切開吃了。

  吃瓜的時候,楊桂問起蕭礪,“蕭大哥呢?”

  楊萱如實告訴他,“大人去辦差了,他是官差,得辦好了差事才能領(lǐng)到俸祿銀子,不能時時陪著咱們。他說要是早,今天夜里就回來,趕不及的話,明兒早上過來。”

  楊桂指著盤子里的西瓜,“我想把這塊最大的留給蕭大哥。”

  楊萱應道:“好!”吩咐春桃把那塊西瓜用紗網(wǎng)罩起來,單獨放在旁邊。

  只是,吃夜飯時,蕭礪并沒有趕回來。

  楊萱等到約莫二更天,猜想他可能趕不及,也便吹滅了燈燭。

  剛躺下,就聽到院子里似乎有什么響動,楊萱忙趿拉著鞋子走到窗邊,悄悄撩開窗簾一角。

  窗外明月高懸,清亮的月光如水銀般淌瀉下來,泛起滿地銀輝。

  有個高瘦的身影正輕手輕腳地朝房門這邊走來,月光照著他輪廓分明的臉龐,有種不容人小覷的兇狠戾氣。

  似是察覺到什么,蕭礪側(cè)頭地朝這邊看來,渾身的戾氣瞬即散去大半,而是帶上了些許溫柔。

  楊萱一個激靈,做賊般甩開窗簾,連忙爬到床上。

  心兀自怦怦跳著,良久才平息下來,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在滿莊子的雞鳴狗叫聲醒來。

  天才剛蒙蒙亮,廚房里已經(jīng)散發(fā)出小米粥獨有的濃郁香氣,充溢著整個院子。

  楊萱梳洗罷,推門出去,卻見蕭礪已經(jīng)坐在廳堂里,身上穿得正是看著顯然的那件石青色長袍。

  昨天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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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匆匆的離開,竟然還有心思回去換衣裳。

  楊萱一愣,屈膝行禮,“大人,早。”

  蕭礪側(cè)頭,眸中流露出關(guān)切,“昨天睡那么晚,怎么不多睡會兒?”

  楊萱情知昨夜偷看是被他瞧了個正著,卻沒在意,低聲道:“雞叫聲太吵了。”眸光瞥見紗網(wǎng)罩著的西瓜,“張大叔送來的,阿桂非說這塊最大的留給你。”

  蕭礪掀開紗網(wǎng),拿起來就吃,楊萱忙上前攔阻,“大人,不能吃,過了夜的西瓜吃了鬧肚子,快扔了……要是阿桂問起來,就說很甜……”

  不等說完,聞到他身上一股三七粉的味道。

  先前離得遠不曾聞見,這會兒就在他跟前,那股苦澀的清香清清楚楚。

  三七能止血散瘀。

  上次他受傷,用得藥粉里面就有三七。

  楊萱大驚,忙問:“大人是不是受傷了?身上一股藥味兒。”

  “沒有,”蕭礪決口否認,突然從懷里掏出個瓷瓶晃了晃,“昨天回城買了瓶藥粉,可能塞子沒塞嚴實。”

  楊萱半信半疑,卻又沒法解開他衣衫求證,只得作罷。

  說話間,天色已經(jīng)亮了,車夫們已經(jīng)吃過飯在外面喂馬。

  楊萱忙進屋叫楊桂,楊桂睡得沉,三遍五遍喊不醒,楊萱只得先拉扯著將他衫子穿上。

  搖晃之間,楊桂終于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了聲,“娘。”

  楊萱怔一下,輕聲道:“是姐。”

  春桃端進洗臉水,就著溫熱的水給楊桂擦了臉。

  楊桂徹底清醒過來,問道:“蕭大哥回來了嗎?”

  楊萱道:“昨天夜里就回了,跟你睡一床,你都不知道……這會兒正在外面等你吃飯呢。”

  楊桂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了出去。

  幾人吃過飯,略作收拾就出發(fā)回京。

  一路緊趕慢趕,等到進京也已將近午時了。

  蕭礪商量楊萱,“路上顛簸得難受,不如在外面將就著吃點,不用回家再費事做飯了。”

  楊萱沒感覺特別累,卻是想著家中沒有菜,等到買了菜回家,時候肯定不早了,便應道:“哪里有可口的館子?”

  蕭礪想一想,道:“去清和樓吧,味道不錯。”跟車夫說了地方。

  楊萱聽著名字覺得耳熟,等馬車馳到長安街上才想起她來過這個地方,就是之前太子班師回京,大舅母請她們一家來看獻俘大軍的地方。

  菜著實做得不錯,最好吃的就是道松鼠桂魚,蘇州菜,酸酸甜甜的,極為可口。

  只是想起大舅母和辛媛,不免有恍若隔世之感。

  她現(xiàn)在有孝在身,不便出門走動,也不知道辛媛過得怎么樣。

  思量間,馬車已停在清和樓門前,蕭礪掏出荷包結(jié)算了銀錢,將馬車打發(fā)走,忽地抓住了楊萱胳膊,“進去吧。”

  清和樓里人不算多,只有五六桌客人。靠近南墻的桌前坐著位官爺,官爺年歲不大,約莫二十五六歲,頭戴烏紗帽,身穿青色常服,應該是六品或者七品的小官。

  那官員對楊萱似是很感興趣,盯著她看了好幾眼,才慢慢側(cè)過頭。

  楊萱心里惱火,卻不愿意惹事,只作沒看見,在靠北墻的桌旁坐下了。

  蕭礪引著楊萱在靠北邊的桌前坐定,伙計殷勤地沏上熱茶,低低喚了聲,“四哥,七哥說他今兒親自掌勺,做幾道拿手好菜給二姑娘嘗嘗。”

  楊萱恍然明白,這位伙計肯定也是范直的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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