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第242章
原本人上了年紀睡眠就淺, 而且蔣府上幾位老爺性情怯謹,京中如此大的動靜, 他們不敢擅自拿主意,俱等著過問老父親的意思。
鐵衛疾行, 須臾功夫趙秉安便抵達蔣府,他一扣門,幾位舅舅幾乎人人打了個哆嗦。
“明誠剛把陳旭寧提入大理寺,待外祖在朝上接下圣諭,便會著兵馬司護送,轉移至刑部大牢。”
“好,老夫即刻趕去官衙, 招樸士淼等人堂議, 無論如何,總要從陳旭寧的嘴里撬出些東西來。”
蔣正楷一步步爬到現如今這地位,對朝上各種把戲自然清楚的很。外孫趕在這檔口掰了沈炳文一口牙,鐵定是被人逼到懸崖邊上了, 吏部左侍郎, 這可是塊頂沉的籌碼,闔手甩出去,指不定砸死誰呢。
前堂中坐著的人太多,趙秉安有些話不好說,抬手舉起茶杯,示意大舅清了場。蔣府里的少爺們也畏懼表弟的威儀,急匆匆的躲開了去。
“這件案子不急, 外祖能拖多久便拖多久,陳旭寧頭上壓著宗室這座大山,他是翻不了身的,不過人捂在刑部手里,也不能這么糟蹋了……
外祖離尚書只差半步之遙,若是您老點個頭,明誠可竭力拱您上位。”
話音一落,蔣家幾位老爺紛紛坐不住了,站起身來眼神火熱的望著老爺子,恨不得幫他點了頭。
“你小子,連親外祖也敢愚弄,怎得,看你這些娘舅的笑話好玩嗎?”蔣正楷仰起脖子,讓長孫把官袍圓襟理正,隨即便親自取下環蝠玉帶,束在腰間。
“孫兒豈敢戲言,這好處總要先緊著咱自家人來,若是您對那把椅子有想頭,孫兒即使另有打算也絕不會踩著您的意愿行事。”
“得了,老夫有自知之明,能走到今天這步已經算是登了頂,尚書?呵,這輩子估計是不成了。”
“爹……”
“閉嘴!老夫行事何時有你們置喙的余地。一個個的,眼中盡彌了些糞土球子,除了吃喝玩樂你們懂個甚!老夫把蔣家拉拔到三品門第,對得起祖宗了,再往上走,老夫怕摔死你們。”
都是些糊涂蟲,沒有丁點根基就想執掌六部之一,尋死呢這是。蔣家最大的財富不是他這把老骨頭能爬到多高,而是在他蹬腿以后榜上個靠山,保住官宦門楣,一個個不省心的,嫡親外甥坐這老半天,屁好話沒吐出來一句,盡惦記些虛而不實的東西。
眼見幾位舅父被外祖訓得抬不起頭,趙秉安也沒有多言些什么,他母家這些人吶,說不上好高騖遠,就是一不敲打容易翹尾巴,看不清自己有幾斤幾兩。
這些年,他提拔蔣家不少可除了外祖母也沒見蔣府中人時常登門的,幾位庶出的舅舅倒還能理解,畢竟他們來了蔣氏也不待見。可就趙秉安的大舅來說,也就是承了順天府尹這個位子以后上門次數才多了些,以前蔣家還沒起來的時候,他送銀票都要支派下人來,生怕被妹婿瞧不起。
老爺子心黑臉厚,一生算計無雙,偏老來對著一幫憨頭兒孫發愁,攆出去吧怕被人連皮帶骨吞了,護在家里吧,一輩子沒出息,可愁啊。
“七月敘職之后家叔便會回轉浙江,如今蘇南那邊還懸著不少好位子,外孫打點打點,把幾位表兄放出去見識一下,您看,可好?”
蔣承宗聽了這話,眼神锃亮。因著祖父在刑部越走越高,他便越發邊緣,詔獄里頭頂了天就是個六品的胥吏,他都干了四五年典獄了,委實膩了,要是能出京管束地方,那光想想就很美,再說表弟家權威赫赫,蘇南那邊有總督大人照拂著,升官不比京城容易多了。
“還不謝過你表弟,出去以后謹言慎行,要讓老夫知道你們哪一個敢打著秉安的名頭招搖鬧事,仔細你們的狗腿。”
蔣正楷從趙秉安發跡之后就確信他那閨女蠢的情有可原,畢竟世孫肖祖,他的聰明勁都跑到小外孫身上了,沒留幾分給幼女也是正常的。掃過一屋子眉開眼笑的傻兒子,蔣正楷覺得這都是他那些沒好死的老丈人做的孽,半分怪不到自己身上。
解了心頭大石,蔣老爺子愈發氣定神閑,他打算先去探探陳旭寧的底,若是個虛有其表的就交給燕長品,一準能讓人吐個干凈;可要是其人真如傳聞那般厲害,那他老人家可能就要親自出手,慢慢磨著了,反正人扣在手里,做出一兩則口供責問吏部總是不難的。
刑部堂口上,湖湘的骨干都到了,除了樸士淼等人,還有原吏部的幾位老資歷,他們摩拳擦掌,都想著好好招呼這位陳大人呢。當初,湖湘里諸多師兄弟就是被這個小人蠱惑去了江南六府郡,致使英年早逝;幾月前,孫坤師弟被黜往黃河大壩,他們湖湘士子如喪家之犬被踢來趕去,飄搖朝野,俱是拜其所賜;現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們翻身入住刑部,陳旭寧卻因孽子之故性命垂危,這怎能叫人不欣喜。
不用趙秉安多囑咐,堂上人都明了這里面的重要性,冤有頭債有主,他們可不會為了單單一個陳旭寧誤了大事。
云儀殿中,泰平帝壓根就沒給內閣反駁的機會,放任裕王妃痛罵一場之后便諭旨準了請求,下旨三法司重申此案。而一旁榮寶“不經意”間將陳家父子挪移大理寺的消息透露了出來,泰平帝看著首輔漆黑的臉色很是高興,即刻宣詔邵柏博入殿,著其代筆起居錄。
御前侍讀職責之一便是奏對,泰平帝今夜“龍顏大怒”,正是肆意妄為的時候,一開口便讓殿中的氣氛凝結成冰。
“吏部左侍郎職權緊要,不能空著,愛卿且說說這朝野上下都有哪些人可擔此職啊?”
“圣上!吏部是選拔、監察朝廷官員的樞密之所,是大朔朝綱穩定的根基,豈能拿來兒戲!”
“放肆!沈閣老你……”
顧椿眼見皇帝收斂不住,趕緊撲出來打圓場,這一個個的今夜都是吃了□□不成,怎就不能好好說說話。
內閣里其他人面色惶恐,但心里怎么想的可就不一定了。不過皇帝著實是太貪了,他以為沒了陳旭寧,吏部的第二把交椅就任由乾清宮安排了?真是天真!
邵柏博此刻是由衷的欽佩妹婿,伺候著這樣一位主子還能把他扶上帝位,這得操多少心。
漫天要價,坐地還錢。邵柏博站出來就是代表皇帝爭取權益,陳旭寧待查,那吏部的公務總還要運轉下去,沈首輔不得不提拔底下人。
讓右侍郎吳肇漢補位?可以啊,那空出來的右侍郎又要補誰呢?圣人看,黎太傅就不錯,最起碼風評比陳旭寧強多了。顧椿臉都快要裂了,只能強撐著說圣人頑笑。黎煥中就是個擺設,遙管著保皇黨那些人都力有不怠,把他架上侍郎的位子,不是純給沈炳文送人頭嗎。再說了,閣老就要有閣老的身份,沒見過親自擼袖子下場與底下人共事的,這也太跌份了。
皇帝耍無賴,內閣哄著勸著,無非也是想逼沈炳文退步,首輔黨舍不得左侍郎這個要塞,那總得讓出點甜頭來讓大家嘗嘗,方才能了事啊。
邵柏博求得不多,把河北清吏司交出來就成,甭看他如今是保皇黨人,但骨子里終究還是隴西士族,關西這片沃土上養育著成千上萬意志堅韌的有志之士,絕不比江南差到哪去,邵柏博早發宏志,縱使窮盡一生,也要讓北方士族發揚光大,再不為南人所輕!
河北清吏司?皇帝眉頭皺了一下,似是覺得河北窮荒之地,有什么值得惦記的,可腦子里又突然想起關邵前后兩任閣老被先帝提□□,是不是對河北有什么別的用意,不過隴西士族已經入朝,現如今不該從其他地方尋覓勢力嗎?
到底是自己的心腹,皇帝含糊應了這個要求,不過對刑部審人一事拒不松口,讓沈炳文自己前去交涉,他只看定論。
沈首輔在自家大徒弟身上剜了一塊肉,補了邵家的小狐貍,轉頭又要對付趙家小兒,神色難掩疲憊。
索性告了病假回府休養,不參加大朝會了。
首輔身體不虞,這朝會上的熱鬧自然也就沒了,趙秉安綴在戶部后頭,看著五叔憂慮的神色,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
朝上暗波迭起,十三省總督對轄下民情層層遮掩,御前一片忠臣形象,河南總督汪孝平更是全程緘口,躲著戶部對治河經費的追問,新帝哪招架得住這些老油條,通通重恩加賞,大家都粉飾著太平,日子也還能過下去,
只是下朝之時,吏部到底還是按捺不住。首輔黨下數位高足截住了趙懷玨,邀其同去煙袋街探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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