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四王弒君(上)
宮中鐘樓一響, 禁軍便拉開九門,放城外那些百姓入京, 乾封帝已經在民間鼓吹出了圣君的名聲,太廟大祭對他來說無異于泰山封禪, 怎么能缺的了萬民朝拜的盛景。
乾清宮的打算是將觀禮的百姓攔截在太廟三里開外的龍鳳坡,那里地勢平闊,緊挨北宮,遠遠的只能望到天壇上旌旗飄揚,司禮監早在人群中安插了內應,太廟叛亂一了,百姓們便呼聲相合, 唱頌吾皇千秋功業。
百官臨廟, 太子卻未按照禮法登上天壇,反而攏手矗立于玉階下方,神色淡淡。
果然,乾清宮在太后那里設下了防備, 竟將身懷龍裔的太子妃擋在了壽康宮外, 史書上常說無情最是帝王家,這句話還真是至理!
乾封帝從不愿與人共享權柄,所以盛閬瓚這個在位二十年的儲君已經成了礙眼的絆腳石,東宮兵馬不濟,倘若遇到叛賊刺駕,誰能保證太子全身而退,就憑那被禁軍扣在東宮、動彈不得的幾千宿衛嗎!
太子心哀面未毀, 在袖筒中,他死死的攥著趙秉安傳來的血書,他盛閬瓚還沒到山窮水盡的時候,明誠已經偷得信物,前往游說黃沙軍團,只要這兩萬鐵血精銳趕到,太子就有翻盤的底氣。
南郊那些武勛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東宮宿衛可是塞滿了他們的后嗣,太子就不信他們還真能眼睜睜看著禁軍動手,只要兩方兵馬起了沖突,那些武勛不想站隊也難。
永安侯及一系黑云軍團的老人臉色極差,誰能料到太子如此卑劣,竟將所有人拖下水,明明說是入宮暫做儀仗,結果強令戎裝加身,固守東宮,驍遠將軍蒙聰衷誥馱詼庀碌陌飼Ы啥際譴穎苯匠n掀瓷畢呂吹幕16侵Γ愿蹲約夷切┬♂套櫻共桓爛ㄉ憊芬話閎菀住
江夏侯最是心急,他膝下子孫眾多,但都不成才,唯獨嫡次孫,于軍事一途上頗有天賦,礙著府上傳承,他舍下臉面拜托趙家小子將人送進東宮,謀得就是儲君看重,將來能混個淺邸之臣的身份,可不成想,現如今恐怕人先要折進去了。
“老哥哥,您拿拿主意,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黑云出身的武勛自覺圍繞在老永安侯身旁,趙家沒有兵權,反倒怎么做都不會出錯。
趙汝貞此刻也是進退維谷,他很想說,先別擔心那些小崽子,咱們自個兒今日能不能過去這個坎都還不知道呢。
“如今太子眼看是要魚死網破,無是拖著大家同歸于盡,爾等若不想參與爭斗,便只能對東宮之事,視而不見……”
想保子孫就要上太子的賊船,但若是覺得東宮今日難以幸存,那送進去的那些后嗣就算撈出來也沒什么前程了,還不如狠狠心棄了。
“這他娘的算什么事!”原本以為熬過奪嫡,他們這一代就算安穩了,跟著太子將來不愁有肉吃,可誰能想到乾封帝這個喪心病狂的,連自己最看重的儲君都不放過,奶奶個球的,他還真能萬歲咋的,天天盤算這些缺德事,也不怕薨了以后被兒子扒墳!
“干他姥姥的,老子這就傳信回南郊,調兵!”
“你瘋啦,無圣諭擅動兵馬,你這可是——造反。”最后兩個字說的極小聲,顯然開口的人很是顧慮,可話梢處綴著的一點小顫音又透露出內心隱隱的興奮、期盼。
“哼,難道什么都不做他就會放過我等嗎,別忘了,當初東宮組建宿衛是我們南郊一手促成的,太子要是癟犢子了,他絕對會借機鏟除我們這些‘余孽’。”
“對,蒙創筘葚蕕氖卦詼餉媯欽婷歡暈頤嗆讜憑畔率值男乃跡筒桓冒押19用欠漚啡盞模靼謐啪褪淺邐頤搶吹模
“唉……”幾位老爵爺望著天壇上方的祭鼎,很是悲憤的嘆了口氣,“南郊滿打滿算不過兩萬兵馬,就是全動起來又能成什么事,別忘了,宮里至少還有三萬金吾衛!”
“不是三萬,是五萬!沉都藏著的兩萬守陵勇卒也被調回來了。”
這是趙秉安清算戶部銀庫時發現的。沉都往年開銷巨大,明面上五千兵馬的軍餉支出去的銀子卻往往多出六倍有余,更難得的是這筆銀子的出處雖是國庫,卻有宮中內努打下的白條存根。乾清宮那位慳吝成性,哪舍得為先帝背債,這么一大筆銀子,非要以他老人家的名義走,倒很像是養私家軍。
再加之當初姚鼎誠帶回來的蛛絲馬跡,使得趙秉安確信,乾封帝在皇家陵園里豢養了一支暗軍,沉都兆尹早年也是御前得用的紅人,突然被貶到冷板凳上一坐就是好幾年,現在想想,人家只怕是早就在為今日布局了。
“嘶……”定海侯倒抽一口冷氣,這敵我兵力懸殊,真要拼將起來還不是送死啊。
“也就是在幾位兄弟跟前,老夫才說句實話,秉安已經被老夫秘密送出京城了,今日趙家要是能逃過一劫,那和大歡喜,若是不幸遇難,好歹還有懷玨、秉安傳承后嗣,只盼著人家能不趕盡殺絕了。”
永安侯府在世人眼中可是東宮的頭號死忠,武勛們又不知道乾封帝對于趙家叔侄倆的安排,可不就信了老永安侯這番忽悠。
“兀那畜牲,賊是涼薄!”
“噓,你找死啊!”
“永安侯,您老別是蒙我們吧,趙秉安的本事誰不知道,硬杠蘇銘都能全身而退,他會灰溜溜的逃出京城?”懷遠伯世代掌著驍騎營,比南郊這些落寞的武勛知道的更多些,懷遠伯世子更是不止一次和趙秉安打過交道,兵馬司里頭那些貓膩他可是聽聞頗多。
老永安侯眼珠滾動了一下,似是有些躲閃。
“好啊,趙汝貞,你見死不救,枉大家兄弟一場!”江夏侯剛還想安慰一下老友,此刻卻只想掐死趙狐貍。
“永安侯,我們黑云一系向來唯您馬首是瞻,您老可不能關鍵時候尥蹶子,拋下我等獨自求生啊……”
“胡說,老夫不涉武事多年,早就與軍中沒,沒有干系了。”老永安侯“做戲”失敗,抽出袖子就想跑,卻被定海侯與江夏侯合力扣住,懷遠伯給旁邊這些老伙計使了個眼色,便佯裝閑聊,將人“請”去了天壇背面。
定國公陸翼江一直盯著永安侯這邊的動靜,發覺有點不對,剛想上前打個招呼,探探虛實,就被南郊的眾多武勛攔住了去路。
“老趙,我們兄弟四個可是過命的交情,當年在北疆沒誰不為你挨過刀,就算這幾年,咱幾家沒站出來聲援你,可哪次出事我們不站在你這邊。當初蘇家鬧出那檔子丑聞,是不是咱黑云的老伙計打上門給你孫子站場子的;你們侯府想往南郊插人,六品的偏將,老夫自己的孫子都不舍得給,唰唰就給你騰出了三個名額;你們趙家能耐不假,咱哥幾個也不想沾你光,可就求你看在過去那些年的情分上,拉把手也不行嗎?”
“不是老夫不通人情,見死不救,實在是,是老夫也拿不準秉安到底能不能成事。”
這話的意思就是小狐貍確實有準備了唄,江夏侯很想一拳砸在趙汝貞臉上,可想著還得求人躲災,便生生把胸口的怒火憋回去了。
“合著剛才要不是咱哥幾個把你拉過來通信,你就這么一直藏著掖著,看咱們這些老兄弟送命是不是!”
定海侯沒成想一直不聲不響的懷遠伯先爆了,當即也顧不得趙汝貞了,趕緊撲上去把人摁住了。
“老夫不是薄情寡義的人!秉安帶著大軍回京,且不說他能否挽回敗局,單論名義,那就是叛逆!反賊!拉上你們?你們敢拿九族賭嗎?”
懷遠伯從定海侯虎鉗中掙脫出來,狠狠的呸了口唾沫,然后從懷里掏出驍騎大帳的令牌,用力摔在了地上。
江夏侯神色微變,有些猶豫,不過轉頭想想二孫子若是沒了,自家那點基業也撐不了多久,呔,豁出去賭這一把,趙狐貍從沒輸過,這一次定然也會延續以往的好運氣。
南郊五塊令牌齊聚,經由東宮小黃門秘密傳送,很快就到了陸冉與趙家兩兄弟手里。
陸冉一早接到了太子密信,卻遲遲未動,直到趙秉峻、趙同錚手持調兵令牌,集結重騎兵朝他大帳移動之時,他才算下定了決心,干這一票。
定國公府對他不仁在先,怪不得他不義!
趙秉峻與陸冉分掌駐軍,而趙同錚卻領著滿副武裝的騎兵趕去離北郊最近的通濟門,阿兄與大軍已經在那里等著了。
朝陽躍過天際,太廟沐浴在暖黃的日光中,響鞭辟道的聲音遠遠傳來,乾封帝,終于是要現身了。
看著圣駕隊伍中被攆到最前頭的兩個人,太子雙目圓睜,說不出的驚恐。
儷王!清河郡王!他們為何會與圣駕同行,從上林苑到太廟至少要大半個時辰,乾清宮能把人帶在身邊,就說明早有準備,那明誠潛入上林苑,是不是落進了一早設好的圈套,他還能取得信物,率領大軍趕來救駕嗎?
從這兩個人一現身,柱國公的臉色便只能用灰敗來形容,鐵河軍團三千精銳圍攻上林苑,全軍覆沒!
先機已經被乾封帝奪走,現在只能看蘇澤衡的本事了。
柱國公與武成侯對視一眼,皆明了彼此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黑白交替的短短幾息間,太廟周圍便涌進數股兵馬。
長寧郡王被身旁的宗衛拉扯著跪下,可惜他已經沒有康王的尊榮,否則便能跟在帝后的車架后面,盛閬禎哼哼的嘬著手指,斜眼望向遙遠處天壇階下的太子,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夏氏最心疼的不就是太子嗎,一會兒他一定會好好捅上這位二哥幾刀,以報答他對穆家的所作所為。
登天的宮街很長,乾封帝端坐在簾幕后面,百官們匍伏跪迎,不敢抬頭略其龍威。
誠王在正首大朝陽門前與蘇澤衡回合,北郊駐軍、屯疆軍團還有宮內的武賢妃里應外合,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就攻破了這道外宮門。
誠王一身血跡,手執利刃,在皇宮大內一陣沖殺,發泄著滿腔怒火。
“王爺,該去壽康宮了,文武百官的家眷都跟在太后身旁,挾持住她們,太廟那些迂腐的蠢貨才會聽話。”
“蘇先生說的是,本王也確實很久沒有去給皇祖母請安了。”
蘇澤衡臨時改變了行動方案,太廟既已是注定的敗局,那他就不去摻和了,先等著長寧郡王動手吧,這位可是躊躇滿志要弄死所有人呢。
壽康宮老太太有大用,可不能讓長寧郡王那個瘋子給禍害了,武賢妃到底還是個女人,冷宮里才待了幾天精神就有點不正常。指望她控制后宮,只怕太子妃腹中的孩子根本保不住。
蘇澤衡欠孟家一份人情,臨死前還在太子妃身上,算是了了所有恩怨。
帝后鑾駕緩緩駛過,宗室親王逐個站起,唯獨長寧郡王化跪為蹲,盯著石磚就是不起身。
裕老王爺瞧著這突然發病的皇子很是無奈,只能讓身旁的宗衛好聲好氣的將人哄起來。璐郡王與景郡王瞧著這位王叔似是在玩什么游戲,一時很是好奇,璐王被表哥看著,又記得母妃的叮囑,所以沒敢動彈。倒是景王,生性好玩,旁邊紀王爺一個不留神沒看住他,就邁著小短腿晃晃悠悠的跑到了這位五皇叔身邊。
長寧郡王猛然起身,將人用力舉起,似要狠狠摔下。
“二弟!”
“閬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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