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說錯話了
“大哥家的慧姐兒都能找著好人家, 緣何敏姐兒她們結不了親,說到底不還是我們二房不受待見, 外甥眼里瞧不上我們罷了……”
“你這是長輩該說的話!”
蔣氏現在是真要惱了,娘家人不知好賴, 忒傷人心。
蔣二夫人不怕挨罵,小姑子心腸軟,嘴上罵的越兇越不會撂開手去,她最怵的就是方才外甥媳婦那般,哭念作打,全不接招,那才真是無從下手呢。
“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爺子向來偏心大房, 此番更是下定狠心要把你二哥逐到河北去,那是什么地界,苦寒貧賤的,在那做官得遭多大罪!”
蔣氏也沒想到父親這回真動了肝火, 斜眼瞪著這作幺不斷的二嫂, 只想狠狠呸她一口,但想起幼時她與二哥之間的兄妹情誼,又長長的嘆了口氣。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不是你三番兩次的折騰,讓蔣氏一族顏面掃地,爹未必狠的下心。”
“我不也是一番苦心,想讓兒女們有個好前程嗎……”
“哼, 好前程?為人繼室的苦楚你知道幾分,遠安順子是什么樣的風評你就不會打聽打聽,他府上那成群結隊的戲子都快成京中一景了,把咱家閨女填進去,你面上就不臊得慌!”
“媒人說那只是貴人間的消遣玩意,當不得真。再者,我不是沒應下那門婚事嗎。”蔣二夫人很想駁一句“你不也是繼室”,但話到嘴邊沒敢吐出口,她怕惹惱了小姑子回去闔府人都饒不了她。
“呵,那是二哥有見地,心疼孩子。”
“唉……,二嫂,你再這么糊涂下去,日后縱使我愿意看顧幾個孩子怕也是有心無力了。”
兒媳婦馬上就要生產,屆時蔣氏便是有孫纏身的老夫人,哪還有心神分到娘家身上。秉安原就與幾位舅舅不親厚,二哥這么鬧騰,將舅甥之間的情分早早用盡了,日后真遇著了事尋誰求援去。
“就不能再想想法子?哪怕真要出京,也讓姑爺給選個好地界吧。”蔣二夫人退了一步,她是真的怕了,一家子要是被掃到窮苦的西北去,那往后日子該怎么過!
“少爺回來了。”
屋外丫鬟的一聲通稟將所有人的注意都給引了過來,邵媛馨想起身去外間迎迎丈夫,這一天的酒宴,明誠只怕又是飲了不少。
旁邊的曾嬤嬤趕緊攔住了主子,眼神朝簾外瞄了瞄,又拍了拍小姐的手面,示意此事不宜摻和。
邵媛馨一時心急差點忘了分寸,這會兒醒悟過來只得收回了腳步,側身吩咐膳房準備醒酒湯。
蔣二夫人一聽見聲兒駭得立時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向來不敢在這外甥面前擺長輩架子,每每對上那雙清亮的眸子總覺得心里發毛。
蔣氏瞅見她這沒出息的模樣,又嫌棄又心疼,嘴角立時就抿直了。這一切看在趙秉安的眼里,便是他娘又給人惹著了。
“二舅母的話方才外甥在外面也聽得幾句,據明誠所知,這吏部的勘合已經加印待發,恐怕此事沒有回寰的余地了。”
“啊……,這,這不是要我們一家子的命嗎!”
老爺子也太絕了,前頭以為他老人家就是氣急了想把次子往外趕,沒成想他是早有預謀啊。
幾十歲的人了,不顧體面的嚎啕,這擱在哪家都是極為失禮的事。一旁的蔣氏被哭聲鬧得腦門疼,趕緊著人上前安撫。
“安兒,你二舅這事,唉,一定就得走嗎,他從小沒吃過苦的……”
“您啊,跟二舅母都被外人哄了去,不知道這里面的內情,外祖如此安排,可是用心良苦呢。”
“這話是怎么說的?”
不是被趕出去嗎,還能有什么苦心?蔣氏往常可沒見老爺子在二哥身上花過半分心思。
外間的奴才都是蔣氏陪嫁的老人,這會兒趁著主子說話的空擋趕緊把地上的二夫人給攙了起來,任由她繼續鬧下去,屋里的所有下人最后都得跟著吃掛落。
“二舅這些年在太仆寺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為何一直得不到重用?”
“不還是沒有遇到賞識他的上官嗎。”
“朝中資源緊缺,好位子都被人占了去,哪能輪到二舅施展,調出京就不一樣了,所謂海闊任鳥飛,這漫天的機遇等著二舅去抓呢。”
“那也不能去河北啊,江南那邊那么多肥缺,給親戚留一個又不是什么難事。”
貪心不足蛇吞象,趙秉安被這位二舅母的豪言壯語梗住了嗓子眼,好懸沒翻個白眼出來。
可真敢想,江南那邊正醞釀風雨,有點見識的人都在往外躲,二舅母還非把自家人往暴風眼里推,這不是心大,簡直就是作死。
“蘇南去年死了三百多五品以上朝廷命官,四品以上腰斬近百,抄家滅族的數不勝數,二舅要是有經天緯地的本事,外甥絕不多言什么,否則為您一家老小計,還是安生在河北受用著吧。”
蔣氏幾人不過是后宅婦孺,哪聽說過這個,當即嚇白了臉色。
“不去江南,千萬不能去江南,就讓你二舅在河北待著吧。”
“娘不用擔心,河北那是咱侯府發家的根基,眾多分家都在地方衙門兼著差事,二舅到了那去,必不會被人輕賤。再說,二舅有大志向,一直憋在京城里也不好,到河北去干一番事業,光宗耀祖豈不是好事。”
“地方上官銜升得可快了,加上外祖與父親在朝中照拂,二舅這官做得不是如魚得水?”
趙秉安低頭在母親耳旁說著“悄悄話”,只這幾句就把兩個人給勸動了。
“說得對,河北也有河北的好處,那地界雖然窮了點,但好歹是咱自家地盤,不會委屈了你二舅。”
蔣氏越想越覺得老爺子雞賊,就惦記著從她這外嫁女身上撈好處。
“你外祖這算盤打的可真精明……”
白瞎她擔心了許久,到頭來娘家算計的還是她啊。
“二嫂,你可聽見了,日后少聽外面那些閑言碎語,盡是些唬人的鬼話!”
“可是……”
“可是什么,二哥要是真有膽略往江南闖,我這就去跟老爺說項,反正我都嫁出來這么多年了,你們真出了事也牽連不到我身上。”
“妹妹這話是怎么說的,到底是親兄妹呢。”
蔣家二夫人瞧著小姑子氣咻咻的模樣不似作偽,心里也打起了鼓,別真是自己弄巧成拙,又壞了老爺前程吧。
“反正調令已下,人是不去也得去了,但求妹妹看在咱們兩家的情分上,多讓親家幫把手。”
“舅母不必過憂,外甥一定會交代底下人多多照應的。”
趕緊把人忽悠走,趙秉安滿腹酒水,正難受著呢。
邵媛馨聽著外間事了,就出來插科打諢,將外調一事的話題遮掩過去了。
蔣二夫人得了準信還得回去與夫君商量,也沒心思繼續與小姑子糾纏,關鍵外甥在這,她也不敢多動彈。
送走了擾客,趙秉安仰頭歇在座椅上,強喝下一碗醒酒湯,胃里翻騰的感覺才好了些。
“二舅母一樁樁錯事辦下來早就讓外祖失了耐心,不把他們送出京城,幾位舅舅早晚要掐起來。”
趙秉安酒意上頭,說話都忘了顧忌。
“都是親兄弟,一家人好好商量哪有過不去的坎。”
“大舅可不是這么想的,此番若不是外祖提前決斷,說不準兩位舅父之間就要撕破臉了。”
“他們平時不是挺好的嗎?”
“好什么啊,大舅坐了正四品順天府尹,前程似錦,外祖父在刑部里手把手的教著大表哥辦差,人脈一點點的都傳下去了。二舅父在一旁干看著,哪能甘心,這些日子一直鬧騰著呢……”
低頭喝著茶湯,趙秉安右手邊袖子被媳婦一扯,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娘……”
“你別跟你四叔學,整日灌這些貓尿,瞧瞧喝成什么樣了,我去準備些醒酒湯,待會記得喝上一碗再睡。”
“好,還是娘最疼我。”
碗還在眼皮子底下,可誰都跟沒看見一樣,只等著蔣氏再做一碗。
趙秉安兩腿窩在長椅上,一手撐額,不知在想些什么。邵媛馨站在一旁,很是擔心,過去拉著夫君的手,想安慰卻無從開口。未曾謀面的大伯子是侯府的禁忌,更是三房的禁忌,今日怎么就戳到這傷處了呢。
東宮里頭,太子埋首德政殿,專心翻閱著往年舊折。這些奏折上面既有內閣的票擬也有乾清宮的朱筆批示,對太子來說,堪稱執政教科書。
過去二十多年,乾封帝從未真正的教過他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詹事府中只一個黎太傅,還盡把他往歪路上帶。內閣里幾個老狐貍各個明哲保身,從未跟他掏過真心,直至現在,沈炳文對他也還是不近不遠,從未將他真正視為國本。
顧張二人更是笑話,全靠東宮舍出兒子才哄入麾下,太子最近閉關苦思,竟覺得往日種種全似大戲一場,自己可憐又可恨。
鳳凰涅,經受過所有打擊的太子比以往更加內斂。不僅手段愈加圓滑,喜怒也再不顯于聲色。
剛剛小黃門進來稟報永安侯府喜宴之時,太子稍展了眉梢便再無其他動作,若非榮寶常年伴君身側,恐怕也難以察覺那一瞬間的放松。
小太監頓了幾刻,臨退下的時候又將陸毅在席上的舉動說了出來,榮寶感受著旁邊剎那冷下來的氣場,身子輕輕顫了一下。
“今夜賜膳云來閣,二王子讀書用功,讓陸良媛好生照顧著。”
“是。”
“那殿下,今夜?”
太子不抬頭,眼神好似黏在了奏折上。地上跪著的小內侍嚇得脊背都是冷汗,但又不敢起身告退。
“孤有政務待批,今夜就留宿此殿。”
“是。”
“榮寶,東宮的奴才姓什么?”
噗通一聲,旁邊的人就很用力的跪下了。
“奴才管教不嚴,該死!”
“不是你管教不嚴,是她們太有本事。得了,去何來殿,查查太子妃的衣食,呵,她太心軟,身邊人就可勁糟踐。”
“奴才這就去辦,舍去一身剮也絕不會讓小殿下受損分毫。”
太子眸光一閃,抬手將折子砸在了榮寶的臉上,力道不輕,但被砸的人卻松了口氣,手腳麻利的將折子放在一旁就堆著一張笑臉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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