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殘廢
魏王府衛近半叛變, 東宮行轅附近殺的血流成河。
十四與十六皇子年幼,被乾封帝交托與太子照看, 此刻兩位殿下正一左一右攥住太子皇兄的袖襟,嚇得瑟瑟發抖。
太子隔著車簾, 眸光閃動,理智告訴他這里面另有陰謀,老五不會用這么蠢笨的法子奪嫡,縱使他死在這,難不成父皇還會越過元澈傳位與這個弒兄殺弟的孽畜嗎!
可外面的護衛一個個倒下,逼近的刀光讓他心中對魏王的猜忌愈燃愈高,萬一呢, 萬一老五真的是想借著大婚這個機會將同輩的兄弟盡皆誆殺, 然后借其岳家兵權圖謀大位呢?今日九城里頭大喜,各個宮門可都沒怎么設防。
魏王落馬,被踩傷了小腿,周圍的府衛敵我不分, 身邊的心腹無奈, 只能架著主子往外撤,這看在東宮與諸皇子的眼中,已是變相認了方才那幾句口號。
老五,真的反了!
火力被太子吸引,九、十等幾位殿下那里脫身不難,可此刻誰也不敢后撤一步。十皇子死死抱著自己的胞弟,咬咬牙指派了身旁一半護衛前去支援太子。
他年初已經十三了, 就比老九晚出生幾個月,待遇卻是千差萬別。因著母妃不受寵,縱使膝下孕有兩子也不過是個修儀。皇子封王,老九、十一寸功未立便是雙字親王,甚至連丈大的十六都能封一字郡王,唯有他和十二,尷尬的平頭郡王,無號無地,在兄弟間受人輕視。
十皇子想出人頭地,他不想一輩子做個后宮中的小可憐。雖然他年紀輕,但常偷聽晨陽宮的師傅們議論,也知道二皇兄的儲君之位已穩,投奔他,得到重用,才能免于庸碌一生的命運。
十二皇子尚不滿十歲,還不明白生死關頭,哥哥為何要把身邊的保障散去,但他知道哥哥做得必然是對的,抿了抿唇,將自己身邊剩下的幾個武宦也支了出去,這些都是外家放在他和哥哥身邊的盾牌,保命用的,個個身手不凡,起碼能頂上一陣。
對于太子車架前方那激烈的拼殺而言,這幾個人真的就是塞牙縫的,不過,太子很是感念這份情誼,他下令車架后移,將幾位小皇弟都納入車室護著。
幾位皇子年紀雖小,腦子轉的卻不慢,方才被老十搶了先機,也不過是他們一時驚惶,誤了決斷而已,眼下立刻下令,將身旁人手交由太子調派,卻不想被東宮婉拒了。
太子面色冷肅,不慌不忙,任憑外面殺聲震天也不為所動。
他在等,等第一波出現的人馬。
若是西郊駐軍,那老五謀反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實,太子就算動手將其正法也算師出有名。
可若不是,這里面門道就大了,老五忠奸難辨,眼前幾個小皇弟也未必干凈。能在京師神不知鬼不覺調動如此多的人手,又想置他和老五于死地的,除了幾位皇弟的外家,也沒什么人有這個膽量,有這個必要了。
魏王府位于東城繁華之地,喜隊行走的路線都是官線大道,內侍監提前清掃了數遍,如今這般亂局,至少說明內侍監中藏了暗子。
太子對內侍監的觀感從馮保起就不好,現如今更是發展到了厭惡的程度。
勢必是內侍監賤奴與刺客暗中勾結,才使得京師發生如此大的動亂。
而且這都兩三刻鐘過去了,五城兵馬司都是吃干飯的不成,難道就一點消息都沒收到嗎!
外援遲遲不至,幾個年長的皇子已將手扣在了劍柄上。
太子摩挲著指節,已經整整過去三刻鐘了,五城兵馬司不是被攔截,就是已全軍覆沒。明誠其兄雖是性情綿軟之人,然東城兵馬強健,想攔住那五百多人手,怎么也要三百精銳,京中能有如此手筆的屈指可數,鎮國公恰屬其一!
刀鋒已逼至車簾,太子眸光射火,再也按捺不下去了。
一聲竹哨,街道上再度涌出許多青衣蒙面郎衛,齊齊躍居東宮行轅,暗弩彎刀,個個都是襲殺的高手。
不知怎得,青衣衛現身之后,魏王府兵戰力大減,不過片刻局勢便發生了逆轉。
手起刀落,青衣衛殺的痛快,等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場面上魏王府兵只剩寥寥十幾人了。
等到局面落定,五城兵馬司才姍姍來遲,不過人人掛彩,瞧著就是剛經過一場大戰。
趙秉寅、周續昌兩人不是將才,殺敵之事都交給豐同兩位分家之人代理,他倆人只是臨行前揮了揮刀,滅了幾個傷殘,就這,趙秉寅右臂還受了一刀,此刻用白紗捂著,面相極為慘烈。
“末將救駕來遲,諸位殿下恕罪!”
趙秉寅乃是鼠膽之人,都被逼動了手,可見五城兵馬司遇見了怎樣的勁敵,太子掀起車簾往外一看,面燎身濺血,似是一路拼殺過來的,剛好印證了他剛才的猜想。
“何故拖延至此!”
若非這是自己人,太子早將人拖出去斬了,這么久才來救駕,若非他有青衣衛護身,此刻尸骨都該涼透了!
趙秉寅心都嚇停了,面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僵著一張臉跪伏在地上解釋。
“東城兵馬司五百士卒巳時末初得到消息便全軍出動,奔往此地,不成想在小灣坊遭遇伏擊,對方裝備精良,持軍械強弩勁射,末將麾下死傷無數,難以存進!”
這不是假話,趙秉寅再無能,這也是三年費盡心力養出來的兵士,瞧見他們一個個喪身于軍弩之下,怎么能不恨!
“對方是何身份,你且摸清楚了沒有?”
太子心中的猜疑在聽到軍械這個詞的時候就幾乎砸實了,問這一句只是最后給老五一個機會,不讓他死得冤枉。
“啟稟殿下,從小灣坊收斂的尸體來看,都是積年的老兵,他們手足處皆有不同程度的凍傷,應該是剛從北疆戰場上退下來的。”
“混賬東西!枉孤待他一片赤誠,竟是養出了一條狼子野心的孽畜,他想讓孤死也就罷了,諸皇弟何辜!”
“魏王所為就是想圖謀大位,他弒兄殺弟,喪盡天良,與太子皇兄何干,小弟這就回宮陳情,讓父皇還我們一個公道!”
機會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十皇子第一個跳出來接住了太子的話頭,甚至愿意親身做馬前卒,到御前絕了魏王的后路,這份膽魄讓人不由側目。
太子未曾多加阻攔,只是讓人護著幾位“義憤填膺”的皇弟安全回宮,他要帶兵去魏王府,剿了那個叛逆。
消息傳得飛快,東宮遇襲的消息刮風似的飄到了魏王府,席上的氣氛霎時轉變,人人自危。
打從開年起,天家這譚渾水就越攪越亂,他們這些做臣子的縱使不站隊,也怕一個不留心踩到哪個坑里,誤了前程不打緊,就怕敗了祖宗基業、拖累家中老小啊。
喜房內,侍衛長正在給魏王包扎,鎮國公紫著一張臉站在簾外,默默思量。
“岳父,此事真不是本王所為,我沒那個實力也早歇了那份心思,您都知道的……”
“老臣知道有何用,太子那邊證據確鑿,十郡王已經領著諸皇子進宮了,想來不出片刻,東宮就會帶人上門了。”
石彪想不明白,到如今這境況,魏王會被誰所不容,這小子有幾斤幾兩自己還是清楚的,量他也沒有欺瞞自己的本事,可這話講給太子與圣上,他們會信嗎?圣上或許會,但太子一定不會,刀都已經架到人家脖子上了,再怎么解釋也枉然,除非……
撥開簾子,鎮國公眼神轉到魏王受傷的小腿上。他面色凝重,第一次直白的問道,“殿下,你確實無心那把椅子,只想做個逍遙宗親,對吧?”
魏王心里發怵,岳父盯著他的眼神如同草原上最兇狠的鷹隼,冰冷而狠辣。他不自覺的撇了撇傷腿,隨后擰著眉梢點頭默認。
不是不想爭,是不敢去爭。老大老六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十個他捆在一起也玩不過太子。
魏王有自知之明,他從沒在父皇的眼中看到過信任,說得涼薄點,他與老六不過是父皇平衡朝局的棋子,一旦父皇覺得太子成了氣候,自己兩人就會被無情拋棄。
自古以來,奪嫡失敗的皇子可都沒有什么好下場。早點抽身,還能混一世富貴。
鎮國公得了準信,心里也下了裁斷,時間不等人,現在不下手,待會太子闖進來事情可就辦不成了。
“殿下,今日之事您開脫不了,那些府衛籍貫都掛在您的名下,對外,與您本人無異。”
“可是……”
“您且聽老臣說完,長寧郡王重傷昏厥,生死未明,太子僥幸逃過一劫,卻拿住了活口,五城兵馬司那邊又有尸體為證,這一環扣一環,已經將罪名坐實了。
就算將來御前對質,您也百口莫辯!”
“不是的,這一切非本王所為,他們不能將罪名栽到本王頭上!”
謀害東宮,京畿作亂,這條條件件都是死罪啊!
魏王慌神了,他絕不要淪落到老六那樣生不如死的境地,可自己手無權勢,如何翻盤呢,岳父,對了,岳父還有兵權!
“無諭旨或兵部勘合,西郊駐軍進城一步就會被視為謀逆,退一萬步講,老臣能招來兵馬,殿下您還能撐到那時候嗎?”鎮國公搖搖頭,無奈的斷了女婿最后一絲念想。
“那怎么辦,你不能叫本王等死啊!!!”
“父皇不會饒了我的,死了那么多人,他會把我圈禁到死的……”
“太子,還有太子,以他狠毒的性子,他會活生生把我折磨死的。岳父,你救救本王啊……”
“……不是沒有辦法。”
“你說,無論何等法子,本王都聽你的。”
“只要絕了殿下登位的可能,嫌疑自然就能洗掉大半。”鎮國公的眼神一直流連在魏王的傷腿上,意思不言而喻。
“你你,你的意思是?”
“一國之君,絕不會是身有殘疾之人!殿下落馬傷重,殘了一腿,自然就與大位無緣了。”
“而且,圣上那兒也有了交代,若今日之事當真是您所為,又為了什么呢,滿朝文武總得要個理由吧。只要您殘了,就算是太子,也不能再過分為難。”
魏王的臉色煞白,他呆呆的盯著自己的小腿,腦子里亂成一灘漿糊。
魏王府外街巷已經有了動靜,鎮國公府的暗衛進來稟報,五城兵馬司攜后來趕到的一千禁軍正護著太子車架火速往府上趕,再一個拐角,人就要殺到了。
石彪臉色一凝,這時候那幫狗崽子動作倒快。
“來不及了,石榮,你親自動手,戰場上驚馬斷腿的傷勢你也是見過的,手腳利落點,別讓殿下受罪。”
今日的刺殺當真坐實,受損最大的不是魏王而是鎮國公府,那些突然冒出來的兵馬師出何處,誰也說不清楚,以當今的尿性,鎮國公府極有可能被扣上這屎盆子,屆時九族難保!
鎮國公世子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刀鞘走了上去。魏王絕望的保持安靜,他知道這是唯一的出路,為了活命,從今以后他只能當個殘廢……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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