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任家小魔王
登科樓今夜算得上燈壁輝煌, 進進出出皆是才華滿斗之輩。可以說,河北境內(nèi)稍有些名氣的讀書人今夜全都在此露面了。
燕弘錫作為四品府尹之子, 在北直隸也頗有幾分臉面,他一早就在酒樓里訂了上好的佳座, 只等那位駕臨。
夏夜微風習習,燕弘錫卻在酒樓門前悶出一身汗來,他不時踮起腳來四下眺望,同時嘴里還絮絮叨叨不知在重復著什么東西。
昨日回府之后,燕長品在內(nèi)宅里好生發(fā)作了一回,直言長子愚魯蠢笨,不堪造就, 今夜的詩會要是再出了紕漏, 日后便挪到外院由他親手教養(yǎng),就燕長品平素對長子的要求來看,以后恐怕少不得家法伺候。
燕夫人愛子心切,卻又不敢拒絕丈夫管教兒子, 只能在婆母那里哭訴。燕老太太也沒想到自己孫子這么不入人家的眼, 惹得兒子大動肝火,心頭平白涌出一陣苦澀,怪就怪燕家沒落,只有被挑撿的份,哪里有置喙人家身份的余地。
不管燕府后宅對這樁聯(lián)姻的態(tài)度如何轉(zhuǎn)變,燕弘錫還是一早打理好被送到了前院。燕長品余火還在,懶得搭理這個木訥的兒子, 直接讓幕僚開始教導他詩會上的注意事項,順天府衙的文職昨夜加班加點趕出了幾十首應急詩,都是斗才時常用的,一股腦搬出來也不知道這位長公子記下了多少。
燕弘錫被多方施壓,心里如何能不急,說到底他還只有十五歲,平常最要緊的事務也不過就是讀書,現(xiàn)在猛的把他推到外面應付人情往來,如何能不迷茫。
他昨日已經(jīng)被點醒自己這門親事屬于高攀,如果今夜不能好好表現(xiàn),估計父親就真的對自己失望了。
若以趙秉安以前的脾性,這種詩會自然是低調(diào)謙和為上,畢竟在他看來,名聲這個東西控制在一定范圍內(nèi)最好,光芒太盛就會招惹是非。可惜,這次他在河北的動靜太大,不僅官場中人知曉了永安侯府十公子的大名,就連坊間也流傳著不少小道消息。可以說,趙秉安已經(jīng)成了此次秋闈的最大看點之一。
這種情況下,強行低調(diào)恐怕只會掃了自家威風,所以趙秉安干脆毫不遮掩,大大方方帶著一行鐵衛(wèi)就往登科樓去了。
華燈初上,燕大公子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在門口候著,進出酒樓的人哪個不多瞄兩眼,尤其是那等家大勢大的紈绔,更是走走停停,非開出點玩笑不可。
登科樓也是大手筆,今夜不僅預備了頂級的酒菜,還請來了北直隸走馬街銅雀樓四大清倌歌舞助興。天一黑,里面的曲樂之聲就沒停過。
“燕弘錫,你鞋底都快把門檻磨平了,到底進不進啊。莫非你還是個雛,所以怕進去之后你老子知道了捶你?”
這腔調(diào)一聽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緊人,明明瞧著還沒燕弘錫大,一手一個姑娘倒是摟得熟練。登科樓的掌柜也不知道這位祖宗今兒來是干嘛,畢竟左參議大人府上五公子不學無術(shù)是出了名,按這位的習性,眼下這時辰應該泡在走馬街眠紅宿柳啊,到他們這小店倒騰什么幺蛾子。
一個左參議大人家得寵的庶出少爺,一個順天府尹家的嫡出長公子,這兩人他們是哪個都招惹不起,兩位小爺要是在他們店里鬧出什么摩擦來,恐怕辦這一場詩會的利潤都不夠打點兩大衙門的。
“喲,五爺,不知道您大駕光臨,小的有失遠迎,該罰該罰,您快請進,里面給您留著上好的包間呢。”
“邊兒去,爺跟你說話了嗎,別作死啊,小爺我今兒心情不好,擎等著人撒氣呢!”一巴掌拍開掌柜的肥臉,穿著華貴的小公子笑瞇瞇的依著美人,繼續(xù)嘲笑眼前的燕弘錫,他最看不上姓燕的一副循規(guī)蹈矩的樣兒,瞧見一回就想打他們一回臉。
“怎么著,燕弘錫,還真讓我說中了,你還真是個雛兒啊,哎喲,笑死我了,你他娘的也太窩囊廢了,居然這么多年都沒碰過女人,來,爺分你一個!”任家這位混世魔王早就喝多了,這會兒誰也不入他的眼,再說,燕長品是他爹門下鷹犬,這是整個北直隸都清楚的事,他就不相信這慫包的燕弘錫敢不給他面子。
“我不要!你自己消受吧。”燕家門風森嚴,宿妓□□乃是大錯,燕弘錫今年剛到十五,腎水未足,房中連暖床丫鬟都沒有放,何曾見識過這個。再說他自小受儒學和佛法熏陶,最不喜這些妖妖嬈嬈的風塵女子,哪敢擅碰。直接往外退出三步遠,連一片衣角都沒讓那女子摸到。
“喲呵,能耐了你,敢駁我的話,今兒這女子你不睡也得睡,來啊,把他倆捆上,我就不信了,一壇虎陽酒灌下去你還能不硬!”花魁可以等會兒再看,胸口這股氣不能憋著,他任五今天要是不能給姓燕的破處,以后還有什么臉面在北直隸行走!
任府的家丁干慣了缺德事,哪有什么畏懼之心,再說他們也不覺得自家少爺有什么錯,眼前這倆可是翠喜樓的招牌,少爺為了帶出來可是一人花了三百兩,燕大少什么都沒出,就能**一度,他穩(wěn)賺不賠啊。
“通通住手,任溢治,你別太過分了!”燕弘錫也不是獨身而來,身邊跟著下人呢,再說登科樓附近還有論班倒的順天府差役,所以他真不懼和任家這紈绔撕破臉,一直強忍著,只是不想給父親招惹麻煩而已。
“弘錫有約在前,不便與世兄糾纏,您別逼我!”泥人尚有三分血性,燕弘錫愿意退讓但不代表他甘愿大庭廣眾之下被人落臉。
“呵呵,爺就逼你了怎么樣,有本事你咬我啊。姓燕的我告訴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你老子在這,我也敢噴他滿臉唾沫,你又算是什么東西!
今兒這窯姐兒你睡也得睡,不睡也得睡,我且看看哪個敢對小爺動手,信不信我掘了他八輩的祖墳!”
“任五,你住嘴!我可以不計較你剛才言語冒犯,但你不該累及家父,今日若不賠禮致歉,我絕不與你善罷甘休!”
“哎喲,兩位大爺、祖宗,你們行行好,別鬧了成嗎,里面還有嬌客呢,您兩位看不上小老兒這張褶子臉,總要給玉墨姑娘幾分薄面吧?”
這話對燕弘錫沒用,但對任家這混不吝卻有奇效,他今兒來為的就是一親香澤,銅雀樓那破地不識抬舉,他干脆就把人搶到外宅去,別看玉墨現(xiàn)在多清高,那早早晚晚都得成為他的人。
任家這位少爺心急的很,要不然也不能花酒喝到一半轉(zhuǎn)頭來了登科樓,當下連燕弘錫也不愛搭理了,舉個酒瓶,踉踉蹌蹌就踮進了酒樓。
“你個混賬王……”
“少爺,少爺,算了吧,您何必跟一個醉鬼見識,咱們還有正事呢。”這位也是燕長品衙門中的心腹,這次特意給長公子指點來的,他哪能想到會遇到任府那個小惡魔,從兩人碰面開始他就提心吊膽,千防萬防,兩人還是差點斗起來,他真是急的都快哭了。人家那位跟腳硬,哪是自家能撬動的,且不說任參議,就是他那位晉商外祖,在道上也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啊。
“哼!總有人能收拾這寡廉鮮恥的東西!”被氣得滿臉通紅,燕弘錫也不想在門口繼續(xù)丟人,甩開袖子,憤憤跑到大街上候著。那位府衙中的文吏也臊的慌,眼鋒掃過胖掌柜一眼,便提袍追了過去。
“撻撻撻……”大街上嘈雜的聲音里突然傳出一陣規(guī)律的馬蹄聲,這讓燕弘錫精神一振,馬上就要到約好的時辰了,不知此次來的是否是他要等的人。
彎月西斜,街道上燈火明滅,只片刻功夫,便顯露出四匹雪白神駿,前后兩盞宮燈奢亮,映出一架氣勢不凡的古銅馬車。
趙秉安按時赴約,倒沒想到燕家那小子居然跑到大路上等人,感覺有些好笑。
“賢弟久候,咱們一道進去吧。”這燕弘錫腰帶不齊,臉帶沁汗,明顯剛才應該與人有過爭執(zhí),趙秉安倒是挺好奇,得是什么樣的事才能讓性格這么溫潤的人慍怒至廝。
因為詩會設在晚上的緣故,趙秉安脫下了平素最喜的玄墨之色,換上了素衫鑲邊右衽,外罩了一層圓團金祥云紋的月白外衫,搭配他頭上那銀飾紋牡丹三瓣發(fā)箍,整個人一掃這些天的戾氣,端的是溫文爾雅,玉樹臨風。
但在他進樓之后并未向過往那般引起所有人的矚目,因為此刻的登科樓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
一樓大廳原該是書墨飄香之地,現(xiàn)下桌破椅殘,雙眼所望之處一片狼藉。
更有甚者,趙秉安居然看見幾個士子被打得人事不知,大堂里血色橫飛,此時還正打著呢。
“都給我狠狠的打,王八犢子,居然敢碰爺?shù)呐耍阏宜溃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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