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事態發酵
斷肢之痛, 撕心裂肺,蘇煜在這一刻發出的慘呼讓圍觀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那可是次輔家嫡出的公子,就算他們也覺得這人品行低下, 可也委實沒有想到趙秉安居然真有膽子大庭廣眾之下就把人給廢了。
連邵府大門內偷偷觀望外面情形的下人都嚇傻了,趕緊連滾帶爬的往老太太的院子去報信,娘咧,今兒這事是越鬧越大了啊。
“你說安兒來了,那他怎么還沒進來啊?”
蔣氏一聽兒子到了哪還坐的住,抬腳就想往外迎去。
相較于蔣氏的歡喜而言,邵家幾位夫人卻都心里惴惴的, 這趙家后生直接對上了蘇家那小畜生, 還是在他們府前,說出去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邵家的清譽都算是損了。
沈氏瞧著那下人滿頭大汗一臉慌張的模樣就料到事情沒那么簡單,她拉住了正往外走的蔣氏, 朝跪在地上的下人又問了一句。
“剛才外面好一陣響動, 這會兒又突然安靜了下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下人擦擦額角的汗,偷瞄了趙家兩位夫人一眼,在心里安慰自己好一會兒,才斷斷續續的回了話。
“趙,趙公子當街廢,廢了那蘇煜一條腿, 還,還把人臉給破相了……”
“嘶……”邵府幾位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先是駭得不輕隨后就感覺憋在胸口的一縷惡氣終于是出了,他們這樣的人家,破了相就意味著科舉之路盡斷,而瘸了腿那前途更是一點指望都沒有了,不過那蘇家小崽子也是罪有應得,他當初禍害自家女眷名聲的時候可是一點都沒心軟。
“那我兒可受傷了?”
“沒,沒有,趙公子帶著數百護衛呢,蘇家那些人都被沖散了。”
蔣氏聞言舒了一口氣,她才不管小兒子把蘇煜怎么樣呢,在她看來那種禍害種子就是打死了也是應該的,關鍵是她不想自家兒子因為這件事招惹上什么麻煩。
想到這,蔣氏神色復雜的望了邵四夫人一眼,似是在考慮著什么。
就這一眼,把幾位邵家夫人看得是心驚膽戰,這趙家要是在這個時候退婚了,那邵家就真的要淪落為滿京城的笑柄了,而且府上姑娘以后恐再難談婚論嫁。可人家又確實占理,要擱在自己身上,這種未進門就搞出滿城風雨的兒媳婦,該滾哪滾哪去,沒得帶累自家門楣。
邵府老太太經歷了一輩子風雨,什么沒看透,她知道這會兒邵家要是還什么動作都沒有那趙家就算是泥人兒脾性也忍不下去,尤其這趙三夫人護犢之心甚濃,自家孫女要是名聲盡毀,以后想進趙家門恐怕是難比登天。
“廢了就廢了,是那蘇家無禮在先,落到如今這個下場怪得了誰。老大媳婦,派人通知明誠那孩子一聲,讓他留口氣,有好些子事還沒理清楚呢!丫頭,扶老身起來,咱們親自去蘇家要個交代!”這是要上門打臉了,邵家老太太這招絕,先發制人。
她老人也明白的很,想保住她一門女眷的清譽,今兒這事就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把所有錯處都推到蘇家頭上,她們以后還有何顏面出門見人。
“母親!”這老太太七十多高齡,都多少年沒出過府門了,現在一開口居然是要到蘇家給子孫討說法,邵府上幾位夫人都有些愧的慌。
倒是蔣氏聽到這番話,忍不住給沈氏遞了個眼神,這邵家還是挺有骨氣的哈。
沈氏倒不似蔣氏那么單純,她一眼就看出來邵家那么做恐怕是為了挽回自家聲譽居多,不過有個表態到底是好的,畢竟這門婚事是結兩家之親,總不能他們侯府剃頭挑子一邊熱吧。
豪門大戶里女眷出門是一件很麻煩的事,車馬配飾裝件什么都要準備,而且老太太那么大年齡,需要預備的東西就更多了,所以離他們出府恐怕還得好一陣。而此時,邵府門外的事態卻還在一刻不停的往前發展。
謝從瑜瞧著地上那抱腿痛呼的蘇煜,心里忍不住一陣驚悸,完了完了,這下蘇家是絕對不會放過他了。謝從瑜心頭突起一股怨氣,想抬頭和趙秉安講講理,可一對上那冷漠肆虐的眼神時,他又立刻清醒了過來,眼前這位敢下辣手的也不是好惹的人物啊。
“明誠何必如此,咱們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明明是質問的話語,卻偏偏被這位順天府尹說出了“委屈求全”的感覺,惹得附近那些紈绔立時就是好一頓嘲笑。
趙秉安無所謂的握著手上的韁繩,對這位大人的話不可置否。
“不是明誠無禮,剛才在場的人都聽見了,是蘇煜辱人在先,在下忍無可忍才出手反擊。
今日大人正好在此,明誠也借機問一句,像蘇公子這般恬不知恥,肆意騷擾別府女眷的作為,順天府是怎么定義的,還是說謝大人以為這就是尋常事,故此不予理會,要不然為何這么姍姍來遲?”
謝從瑜簡直是要冤死了,他故意晚到不就是想讓你們自己把事給了結了,顧全幾家的顏面嘛。他以為趙蘇兩家是半斤對八兩,哪成想這風壓根就是一邊倒,他倒是有意偏向永安侯府,畢竟同屬東宮門下,可,可也不能把事情做的那么絕啊,當著他的面廢了蘇煜,那事后蘇家收拾不了趙秉安,難道還收拾不了自己嗎?
“呵呵,蘇煜此番行事確有不妥,本官亦為其含羞,但你二人畢竟是同年,又一同在國子監做過同窗,現在他已經如此模樣,要不明誠你就高抬貴手放其一馬?”
“大人此言差矣,我們太學館首何時與四門館徒是同窗了,您這玩笑開得有點大啊。”
“就是,和這種人共室那還求什么學,不若先回家學做人來得比較重要。”
太學領銜幾位在謝從瑜剛剛開口時就把話給截斷了,今兒已經撕破了臉,不趁這個機會把蘇煜在士林里的名聲徹底毀了,恐怕以后會后患無窮。畢竟蘇家也不是什么破落戶,兩三年后這個小人再來出“浪子回頭”,到時候可就真的惡心了。
都是祖宗,就算被這么冷嘲熱諷,謝從瑜也沒辦法反駁,一方面今天這事確實是蘇煜有錯在先,其次那幾位說話的身家也很是不俗,他招惹不起啊。這種情況下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同是國子監的四門館了,剛才他可是聽清楚了,這蘇煜與四門館關系密切,這些儒生就算看在蘇閣老的面子上也不敢見死不救吧。
可惜啊,四門館今天因為蘇煜算是丟盡了顏面,眾多館中學子屢次被人指指點點,羞愧的都恨不得以袖掩面,心里對蘇煜這個罪魁禍首那是恨得牙根都癢癢又怎么會愿意冒著得罪人的風險去給他開脫。
楊文清瞧著周圍幾個館首幸災樂禍的表情心里也是一陣竄天的怒火,可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解決的辦法。如今事態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保蘇煜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他不能拿四門館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聲譽冒險。思慮再三,他終究說出了趙秉安想要的一句話。
“蘇煜言行鄙陋,憊懶成性,無知周禮之善行,無從圣賢之教化,今,吾以四門館首之名將其逐出四門館,永不再取!”
當眾表態,這也是維護四門館名聲的無奈之舉,楊文清被逼著吐出這幾句話,心里卻也是一陣輕松,終于算是擺脫了那個大麻煩,明日他就準備結業出京,蘇家誰愛伺候誰伺候。
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不僅周圍百姓都聽見了,就連疼的冷汗直流的蘇煜也是一句沒落下。
“噗……”直接一口血噴了出來,蘇煜這次是連折騰的力氣都沒有了,他腦子里只一個念頭,為什么府上還不來人救他?
因為大家都走不開啊……
當今圣上最是勤政,三日就是一次大朝會,今兒是十八,正好排在日歷上。蘇家數得上的人物都在朝上,這個時間段自然無法抽身,不僅蘇家,就連邵趙兩家那幾位大人也都是如此。
幾府的下人也因為進不了皇城,只能在宮門外焦急的等侯自家主子下朝。而且蘇o銘一般都是直接去內閣辦公,很少回府。邵文淵現在也是正緊的內閣預備役,所以他也跑不了,老早就被沈首輔給領走了。
最后倒是趙懷珩與趙懷b最先接到的消息,世子因為蘇州的事,現在對侄子還有心結,所以聽說這事后理也沒理就轉頭回了兵部。三爺一開始還有些惦記,不過在他聽說自家兒子把侯府護衛都給捎上以后就不一點也不擔心了,裝著沒事人一樣慢悠悠躲去了內務府,臨進門前還囑咐看守的小太監他今兒要核對一下舊賬,事關皇家,盡是機密,無論何人前來尋他,一律不見!
趙三爺賊著呢,只要他不露面,自家兒子懟天懟地別人也管不著,蘇家那幾位估計也拉不下臉來以大欺小,到時候真鬧出事來他再出面訓斥兩句就完了,反正這事蘇家不占理。
不過他絕對料不到蘇煜被收拾的那么慘,蘇家二爺愛子心切,當真不管不顧的趕過去了。
與此同時,邵家大大小小幾十位爺們也都收到了老太太傳來的那句話,一個個的都快被蘇家的無恥行徑給氣炸了。臨出皇城的時候,邵家幾位少爺差點就沖著蘇家的轎隊沖過去了,要不是手上沒有稱手的家伙什,估計今天宮門前得見血。
一二十匹快馬在通濟門前的大道上奔馳而去,架馬的又都是身著五六品緇衣的年輕官員,那陣仗除非眼瞎,否則滿朝上下哪個看不見,而且瞧見前頭邵蘇兩家幾位大人相互之間那神色,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每當有這種事情發生,內侍監的鼻子都是最靈敏的,在滿朝文武絕大數人都還被蒙在鼓里的時候,整件事的始末已經擺在了御案上。
牽涉到三家國朝重臣,乾封帝對這事還是挺上心的,他打起精神翻了翻,倒覺得有些苦笑不得,枉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因為內閣變動導致的事端,沒想到居然只是小兒女之間的爭風吃醋。
搖頭輕笑了幾句,乾封帝隨手便把這份密折遞給了太子。旁邊的劉諳眼神一瞇,把身子擺的更低了。
太子沒立刻就伸手,他先給乾封帝續了一杯茶,接著退到御案下面之后才神色恭敬但不失親昵的雙手接了過去。
太子看得很仔細,似是在聯想什么,不過密折原本就不長,所以他還是很快就讀完了。
“父皇,這趙邵蘇三家都是朝中棟梁,怎能因為如此一點小事就鬧得滿城風雨,實在是不像話,尤其是明誠那小子,戾氣也太深了,人家不過是稍表思慕之情,怎得就非要打斷腿呢,兒回去之后就下一道明令好好說說他,鄉試在即,不在家溫書胡鬧些什么呢!”太子話語間表示的好像和趙秉安很熟,但其實這兩人除了祭天那回事之外根本沒什么交集,要不是這次趙秉安在蘇州展現了他非凡的實力,太子絕不會在乾封帝面前多言一句。
“哈哈哈……,這人不風流枉少年嘛,趙明誠這個孩子朕還是記得的,當年好像是劉諳你領進來的對不對?”乾封帝對東宮的做派很滿意,最近他把蘇家抬得稍微高了一點,底下幾個兒子就開始不爭氣的在蘇o銘面前獻媚,簡直把皇室的臉都給丟盡了,也就太子,還算穩得住。就為這個,他也決定這回要給趙家個臉面,不能讓太子連自己人都護不住。
“陛下記性真是絕了,當初正是奴才把小公子領進來的呢,那孩子面皮薄,接張墊子都得紅著臉跟奴才道聲謝,可乖巧懂事了。”谷一用是劉諳的義子,上次蘇州的事織造局能全身而退少不了這趙家十公子的功勞,投桃報李,劉公公自然知道該怎么說。
“嗯,朕倒是有點印象,確實是個好孩子。”乾封帝伸手在御案上拍了兩下,隨后便仰在了靠墊上,這種事吧說不清誰對誰錯,蘇家小子就算失禮在前,可斷腿破相也顯得有些過了,而且趙家那孩子可是把人家名聲毀的透透的,從這點看要不是他本性狹隘就說明他對邵家女子情根深種,再聯想一下趙懷b和趙懷玨那滑溜的后院,怎么想怎么像是后一種。
情深不壽,那孩子再聰慧也注定不會有大出息,磨上個七八年正好拿來給太子做純臣,東宮底子薄,自己不給這孩子操心,他估計連潛邸都攏不齊啊……
“說到底這事還是蘇家孟浪了,對著人府門口唱關雎,虧他想的出來,要是有人敢對著宮門來這么一出,朕非誅他九族,被打斷腿那都是輕的。”乾封帝這意思很清楚,錯都是蘇家的,被人收拾也是活該,這件事也就到此為止,不要再往下追究了。
東宮面上有些勉強,似是還覺得有些不妥當。
不過這回乾封帝沒給他說話的機會,直接又開了口,“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順天府是干什么吃的,到現在也沒把風波平息下去,朕是真不能指望這幫庸碌。”
“兒慚愧,謝從瑜確實是能力不濟,兒已決定將他調出京外,到陜北去任職,這順天府尹一缺不日就會由穆德豐接任。”太子對于這件事既有些羞愧又有些尷尬,畢竟他門下在朝中就那兩個人,如今還被六弟給擠出去一個,說出來真是丟人的很。
劉諳在一旁數桌案下面的流蘇,一個眼神都沒敢朝東宮那邊望。太子最近真是修煉的越發出色了,瞧這眼藥上的多有技術,雖然一個字沒提康王,但京城里頭誰不知道穆德豐是其堂舅,中堅的康王黨,他居然在東宮手里搶順天府尹這么個要缺,這不是朝太子臉上狠打了一巴掌嗎。呵呵,穆家也真是心大,圣上都如此表態了他們還敢把東宮當成軟包子欺負,以后啊估計是沒什么好下場了。
“哦,是嗎,吏部何時下的調令,朕怎么不知?”這句話問的很危險,正四品的調令按理說應該是乾封帝親批的,可他老人家沒這個印象啊。
“這,因為是去年內閣票擬過了這件事,所以吏部就在年終的時候把這份調令夾在奏報里一起呈了上來,陛下當初好像只掃了一眼,看是蘇閣老經過手的就朱筆批了。”乾封帝不記得的事問劉諳是絕對跑不了的,這不劉大公公一吐嚕嘴就把蘇閣老他老人家給捎進去了。
瞧著乾封帝突然面無表情的神色,太子愈發覺得那趙秉安是個人才,他居然能拉攏到劉公公為他如此說話,東宮里那幫廢物忙活了好幾年都沒能辦成這事呢。
“太子你親自出宮一趟,去把這件事平息下來,趙家那小子打也打了,該出氣了。讓他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再胡鬧了。至于蘇家那個,派御醫去好好診治,實在不行就聽天由命吧。”
乾封帝說完這句話就揮手示意太子出去,所以太子也無法再規勸什么,只能稍微有些“不情愿”的行禮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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