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對峙(三)
“趙賢弟客氣了, 掰指算算,咱們也有近兩年多未見了, 賢弟這次來蘇州,一定要讓為兄盡一盡地主之誼。”
對付趙秉安和對付趙秉寧, 絕對不可同日而語,杜聞一開始就把警戒的心思提到了最高點,盡量不露出馬腳。
雖然剛剛才被譚志鵬小小算計了一下,但趙秉安臉上絲毫未見惱色,他笑語盈盈的拉過譚志鵬僵硬的手掌,抬在城樓上交握了起來,“恐怕要辜負世兄的一番好意了, 明誠已經與譚大人有約在先!
“哦?那倒是可惜了!
這譚志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和陸冉不是積怨已久嗎,此時又為何和趙秉安他們站在一起,而且這大半天未見他出過一聲,這里面到底隱藏著什么陰謀?杜聞擰著眉頭望向梁新百, 得到的也是一個一無所知的回復。
“譚大人好心計好手段, 都淪落到這個下場竟然還能反手回擊一把,真是讓明誠佩服。可惜啊,下面的諸位大人對您的好心好像并不領情,瞧瞧他們,一個個望著你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趙秉安手上陡然被握緊,旁邊的人好似要拼命拉扯,可惜沈林這次早就防備著呢, 兩手對著琵琶骨一壓,立時就讓他疼的差點暈過去。
“譚大人,良禽擇木而棲,底下那些人眼瞅著就是秋后的螞蚱蹦q不了幾天了,你何必還非要把自己賠上呢,從五品的官職,你爬了多少年才到現在這高度,啪唧一聲摔下來,受的了嗎?
再說了,現下就是明誠放你回去,蘇南官場也已無你立身之地,馬關成他們的行事作風明誠也略知一二,寧可殺錯不可放過,就憑梁新百,是決計保不住你的!
譚志鵬自再次被扣住琵琶骨之后就是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可就那樣他也沒再和趙秉安開口,他不是谷一用,身后有宮里撐著,可以無所顧忌的行事。從在官場里摸爬滾打開始,他就從不信那些花言巧語,想他倒戈,光說可是沒用的。
陸冉就瞧不得他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混樣,壓低聲音威脅道,“姓譚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馬關成這人性子可比我急多了,你放在淮陰的人雖然不少,但還能比趙秉寧帶在身邊的那些侯府護衛厲害嗎,趙秉寧幸運,只折了一條腿,想想你那一家老弱病殘,能留下來幾個?”
“畜……生……”
“彼此彼此,你當年能攀上涂家那棵大樹,用的手段也不怎么光彩。趕緊下決定吧,要不然就是咱們的人手派出去說不定也趕不及了!
“賬……簿”譚志鵬壓抑著沖向喉頭的鮮血,又斷斷續續的念出兩個字。聲音很小很輕,就只在一旁的幾個人聽見了。
“賬簿?他說的是田文鏡那本吧,呵,那本咱們可早就拿到手送進京里去了,用不上你惦記!壁w五在旁邊有些嫌棄的補充著,姓譚的這人自恃太高,都成為階下囚了還想拿捏他們,做夢呢。
“賬——簿,賬——簿,賬簿……”
趙秉安倒是不這么想,他心下一合計,兩眼就冒光了,“你手里有這三年蘇州的新賬簿?”
“嗯……”
趙秉安和谷一用對視一眼,這可真是天降之喜。要翻蘇州三年的舊賬,就越不開織造局,那或多或少就要傷及宮中顏面,這算是谷一用一直擔心的一件事,而現在有了這個新賬簿,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織造局這三年未動過稅銀,就算從汪馬幾人手中接收了些銀子,數目也不大,圣上那不難交代過去,而且由譚志鵬和谷一用兩人聯手內外揭發蘇南貪腐巨案,那就能把永安侯府在這件事情里的影響淡化,換句話說,把太子在蘇南插手的痕跡給摸輕,誠王可以敗于國法圣意,但絕對不能和東宮有所牽扯,要不然這些年的隱忍就都白費了。
“扶譚大人下去,稍后這邊事了,我親自和譚大人談談!
“是,主子!
“哼!”陸冉開始后悔,當初進城的時候為何要等,直接動手殺了算了,現在這情形,趙家小子恐怕不會再把人還給他了。
“咳,世兄勿惱,譚志鵬手里捏著的東西至關重要,暫且先容他一時,等以后事情定下來之后,明誠必給世兄一個交代!弊T志鵬這種人為了向上爬不擇手段,他今天可以背叛對他有知遇之恩的梁新百,以后只要價碼合適未必不會背叛東宮背叛永安侯府,這種人不值得拉攏,對他伸手只會被反咬一口,所以趙秉安也只打算和他虛與委蛇,達到目的即可。
城門下馬關成等人看著譚志鵬被人恭恭敬敬的請下去,一個個手腕捏的噼啪響,“梁大人,你就不想解釋一下嗎?”
“本府識人不明,還有什么好說的……”
“什么好說的?您有太多東西該說了。這譚志鵬可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要不是給您一份薄面,蘇州同知哪輪得到他,這幾年他往涂家那個老東西那送了多少銀子,你當我們都瞎吶,不過是看在杜大人的面子上不言語罷了,可如今,那小子一聲不吭的就叛變了,他可對咱們那些事知道的一清二楚,等將來往上面一捅,啪嗒,咱們都完蛋!”
“那你什么意思,殺了他?你進得去蘇州城嗎?咱們手上無兵,這就是死局!”要說現在誰最想殺了譚志鵬,那梁新百當居首位,一時眼瞎,提拔了那么個白眼狼,這譚志鵬知道的可不止蘇南這點事,當初往京中運送的銀車為了不引起眾人的注意,都是從蘇州直接運走的,這里面可都是譚志鵬經的手。
“咱們沒有,那就去找有的人!
“老馬,你什么意思?蘇南就一萬駐兵,除了陸冉帶來的這些,就剩下隴江的涂康柏了,要能請得動他,咱們哪還用跟趙家那個小崽子廢話!
“說得輕巧,那老東西粘上毛比猴還精,向來是只收銀子不辦事,要他出兵,呵呵,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誰說一定要涂康柏出兵了?”
“嗯?”
“隴江北邊直接接壤山西,最近那邊林寇猖獗,竟然劫了隴江獻進宮的貢品,關乎宮里的事,涂康柏早就趕去處理了,沒個十天半月且回不來。”
“那現下掌著涂家軍的是誰?”
“涂康柏長子涂漢中!
“怎么會是那個廢物,涂漢群呢?”
“被老頭子帶走了,涂家那點破事你們也都清楚,涂漢中只占了個嫡長的身份,哪抵得過戰功赫赫的涂漢群,恐怕他連現在在盧湖駐守的涂漢武也比不過!
汪明全點點頭,這話不假,涂家這位長子按說也沒有什么大的瑕疵,可架不住同胞幾個兄弟太優秀,兩相對比便襯得他愈發平庸無能。
“軍中已有傳聞,待此次凱旋,涂康柏將會給涂漢群請封!
“還請封,這涂老二可已經比他哥高兩級了,再封一級,涂家老頭子這是要廢長立幼了嗎?”
“不止呢,從駐軍里面傳出來的消息,涂家老頭子好像要把他大兒子掃地出門,打發去寧波做遠駐,以后這涂家將主的位子恐怕就是涂二的了!
“涂漢中,就這么認了?”
“當然不是,他可是涂家的嫡長子,什么都沒做錯卻要被發配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熬到哪輩子是頭兒。前些時日,涂家老頭子剛出發的時候,涂漢中就找上我了,希望借助馬家在軍中的力量幫他奪回在涂家的話語權,當時我覺得風險與收獲不成正比就沒搭理他,現在看來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商量。”
杜聞聽到這,心里的糾結已經到了極致,他避開汪馬幾人,問詢著梁新百,“世叔,他們如此行事,恐怕會把蘇南的事越鬧越大,咱們要不要壓一壓。”
“由著他們鬧吧。”
“世叔?”
“譚志鵬這個人絕不能留,他知道的太多了。涂家是地方軍門,這事又是馬關成牽的線,真控制不住了就一推四五六,把那些人都推出去頂罪就是了。斷尾求生,只要不再過多波及,蘇南,舍就舍了!
“可誠王那里如何交代?京中諸門如何交代?”
“誠王,誠王已經從蘇南抽夠了銀子,這些人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棄子了,就算誠王要保他們,那跟咱們有什么關系,老師在吏部辛勞布置了那么些年可不是為了天天給誠王擦屁股的。子言(杜聞字),奪嫡之路千難萬險,現在的誠王,已經不值得咱們拼盡一切去輔佐了,咱們得留一條后路!”
這番話驚出杜聞一身冷汗,他不知梁新百何時生出了這番心思,雖然這幾年誠王愈顯頹勢,但杜家還是堅定的誠王黨,尤其是誠王妃誕下世子之后,那更是已經沒有退路了,F在,梁新百卻和他說準備后路,這是什么意思?
“老馬,你確定涂漢中能聽你的話,調來兵馬攻城,我還擔心就是他能來,這蘇州城破不破得了,恐怕還是個問題,他到底不是涂漢群吶!
“那你說怎么辦,除了涂漢中咱們還能指望誰?”
“好!趙秉寧他們不給咱活路,咱就跟他們拼了,調涂漢中攻城,就以陸冉他們用的名義,清查蘇州謀逆。只要做了谷一用和譚志鵬,朝上的人死無對證,他們就不能拿咱們怎么辦,到時候杜老自會為我們轉圜的,對吧,杜大人?”
“。颗,這件事,殿下應該不會不管的!倍怕劜荒艽碜娓冈谶@件事上表態,杜家也絕不能摻和到這種事態里,所以他在回答時偷偷替換了概念,想讓人收拾爛攤子,找誠王去吧,他們杜家再觀望觀望。
“殿下”這兩字一出,立時安了大部分人的心,他們在蘇南這邊做了那么多,為的不就是從龍之功嘛,只要撐過這關,等誠王即位,他們加官進爵跑不了。這么一想,眾人的士氣立馬上來了,一個兩個都開始催促馬關成盡快調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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