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八十八章
佛修聽起來像是修士的一種分支, 實則與醫修、符修這一類側重于其它技術本質仍是修道的修士不同, 乃是和道門截然不同的人群。
修士一旦立道便無法改變,修行一生求的便是以身證道。修士吸收天地靈氣納為己用,不斷淬煉自己神魂以求進化,當積累到一定程度便可引起質變, 煉虛合道飛升成仙成為更為高級的生命。
所以, 修士進階其實就是培育新身體的過程, 金丹是胚胎,元嬰是幼體, 待元嬰發育完畢便可成仙人金身, 經過天劫與神魂結合, 從此脫胎換骨獲得永生。
和一切以元嬰為基礎的道門不同,佛門修的是功德, 他們體內沒有丹田, 更不像修士有階級之分,就算只是剛入門的小沙彌,只要積累了足夠功德, 亦可立地成佛。
佛修無雷劫, 比起長生更信輪回, 他們將生老病死看作自己必經的劫數,若今生無法成佛前往西方極樂世界,便會把死去的身軀火化,一生的智慧與功德皆凝結成舍利子。弟子將舍利子供奉于高塔,待高僧轉世, 若是有緣尋回此地,便可繼承前世功德再渡紅塵。
佛門要求弟子六根清凈,剔去三千青絲容易,剔除所有卻難,貪嗔癡更難看透。因此,近千年伴隨道門興盛,天下已許久不見得道高僧,更別提傳說中的濟世活佛。
而蓮華境,便是如今唯一存在文字記載的佛門圣地,傳聞其主人釋天僧乃是轉世活佛,一雙慧眼可看破過去未來,只是,到底修為如何,因無人與其交過手,至今也無從得知。
修士認為道強則力強,若大家道不同,打一架就是了,可佛修卻視除魔以外的作戰為犯戒。你向他們挑釁得再厲害,和尚們也只是笑瞇瞇地回個阿彌陀佛,用憐憫癡人的眼神瞅著你。
修士一見和尚便不得勁,完全無法理解這群禿頭在想什么,偏偏堅守道路的修士在和尚們看來全是需要開解的癡人,一旦碰上便要念叨一番,各種拗口的佛經聽得修士是一個頭兩個大,因此,道門自古就很少主動和佛門打交道。
釋英這個姓氏明顯出自佛門,又能使用佛門法寶金剛伏魔圈,毫無疑問是來自佛境的植物。只可惜萬卷峰關于佛修的記載少得可憐,顧余生雖試著去查,還是沒尋出其品種來歷。
他過去便覺釋英和其它修士不同,不止對飛升毫無興趣,就連生死也看得極淡,談到以自己入藥更是不見半分懼怕,如今想來,倒也有幾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钡囊馑肌
顧余生是被親身父母獻祭的凈世圣徒,自那時起便認清了只要有替代品存在自己就隨時可能被舍棄的事實,所以,他需要一個獨一無二的身份讓自己安心。明明有這樣的心病,偏生就看上了無欲無求的佛門仙草,也真是自尋煩惱。
釋英確實四大皆空,雖救治眾生卻從不執著于任何人,顧余生在他身邊觀察了四年,始終沒發現師父有什么特別喜歡的事物,更不知該如何把這株草占為己有。他知道,若想讓這株佛門之草沉淪,首先便要令六根清凈的師父產生。
這對剛剛才告別右手的千年童男無疑是個艱巨的任務,因此,顧余生剛洗完被褥便一臉嚴肅地把元如珍藏多年的小冊子一掃而空,頂著元如“師弟你要注意身體啊”的沉重嘆息開始了漫長的學習之路。
勤奮的顧劍神時刻都在學習,釋英見昨日坦誠交流之后徒弟便悶在房中,他雖不通人情,卻也知這不像是結成道侶后的正常反應。他按照常理略為思量,這便熬了碗大補湯親自端著送到了徒弟案前,雖還是往日的淡然神色,卻無法掩飾言語間的關切,“余生,鹿茸壯陽,喝了這碗湯,你便再無煩惱!
昨日才驗過貨,今天一早師父就送來了壯陽湯,顧余生本還自我感覺良好,暗暗為洞房花燭夜做著準備,見了這湯頓時臉色一黑,只問“師父,你很懷疑我的能力”
在釋英讀過的醫書中,男人事后悶悶不樂八成是因為力有不及,一劑湯藥下去也就好了,顧余生雖未行房事,照著這法子醫應該也差不多。誰知藥來了,徒弟神色反而越加郁悶,他從未遇上如此疑難雜癥,如今又沒有脈案可依,只能耿直地問“若不是對此不滿,你為何不見笑顏”
因為你無欲無求,答應我的要求也像是佛祖割肉喂鷹,雖是慈心,卻不見愛慕之意。
顧余生內心雖是將一切看得很清楚明白,卻也知這樣的話定會讓師父難受,默默告訴自己棋必須一步步走,這便神色平靜道“門中叛徒未除,我即將繼任掌門,自是憂心。”
這理由倒是符合顧掌門過去心懷天下的性情,然而,釋英一眼便看出他言不由衷,奈何猜不出緣由,心中默默感慨難怪師兄寧可做老頭也不找道侶,這情情愛愛的事當真麻煩。
顧余生再過一月便滿二十二歲,正是最容易陷進愛恨的年紀,釋英打量著這坐在書桌前已有掌門威嚴之相的徒弟,想起最初少年時刻緊緊跟著自己的模樣,忽地感受到了歲月流逝,不由輕嘆“小時候我買個糖人你都會很高興,如今倒是越發哄了。”
師父語氣中難得有幾分唏噓,顧余生聞言抬眼,看著那張面孔因此浮出的苦惱神色,心神頓時一動。拜入師門時,他尚未覺醒過去記憶,不知劍神的百年孤寂,也不懂顧掌門持續一生的求而不得,只是享受著和救命恩人在一起的生活,每一日都是單純的開心。
只可惜,人終究不能一輩子做無憂無慮的少年,記憶給他帶來了世間頂尖的力量,卻也帶走了過去的單純心境。他仍不知為何自己成為掌門后會遠離青囊長老,甚至選擇走上死路,直覺告訴他,這段不愿在夢境出現的記憶,不會是什么好事。
道明一切也好,至少他不必再小心隱瞞,可以理所當然地帶著兩世記憶與師父對話,只可惜,有了作為掌門的記憶,他到底是不能如少年時那般肆無忌憚地向師父撒嬌了。
似乎是被師父言語觸動了作為掌門的靈魂,屬于青年顧余生的煩惱被理智壓下,他撇去初識情愛的惶恐不安,恢復了作為天下第一修士的冷靜,輕輕握住釋英的手,只道“師父,你從不做無意義的事,過去若服用的湯藥太苦,你便會先送我一些糖果蜜餞。如今你不惜用自己哄著我,可是發現了什么讓我難以承受的事”
這些釋英百年間最熟悉的神情,過去每逢議事,掌門便是如此看著他,眉如冰霜眸如雪,冷靜的神態仿佛一切皆在他的掌控之中,只需跟著這個人走,便能獲得最后勝利。
過去顧余生為隱瞞自己心思一直有意控制,如今不再受制約,閑談時倒和以往沒有區別,一旦談及正事,便自發拿出了作為掌門的氣勢,言語間也強硬了起來。
久違地再見顧掌門,釋英有些懷念地看著他,對徒弟的擔憂終是放下,只如實道“我尋回了劍神之心被盜時的記憶,一劍將我斬斷的叛徒,正是風奕死前見過的最后一人。”
果然,顧余生聞言眼神一冷,握著釋英的手頓時收緊,良久方才閉眸嘆道“蒼陌,竟然是他”
風奕一生收了三個徒弟,其中最尊敬他的便是于邪修手中救下的大弟子蒼陌,就連那保存尸身的棺木,都是這個徒弟親手打造。蒼陌是東靈劍閣的第二代祖師,滄浪峰劍陣便是他親手布置,若要無聲無息突破,自是簡單。
只是,風奕選作繼承人的徒弟親手挖了他的心臟,縱使他對世人無情,到底難免感傷。
這個真相對顧余生而言是足以令他對人世再次失望的打擊,所以,釋英回想起叛徒面孔后,便決定滿足徒弟的愿望。他必須給徒弟足夠的糖,讓顧余生忘記人生的苦,為此就算是把自己賠了進去,也是值得。
“祖師爺死后,其徒蒼陌掌管靈山,東靈劍閣也是在他手上發展成了修真門派。我相信劍修不會屈服于凈世宗,可是,若面對的是自己的祖師,結果難料。”
他的預防總算有了效果,如今顧余生雖是沉默,神色倒還算平靜,釋英打量著自己徒弟,繼續道明用意,
“蒼陌被我的刺擊中,只有以我的露水入藥才能解毒,我已讓掌門師兄清查這些年的藥閣記錄,相信很快便能查出與蒼陌勾結之人!
風奕一生中記住的人不多,蒼陌是少數他記得面容的人,顧余生看著自己的仙草,不去回顧那些記憶,眼神很是柔和“師父,風奕除了仙草什么都不在意,你不必擔憂!
他雖如此說,釋英卻知,風奕一生不親近任何人,卻將身后事交給了蒼陌,可見內心對這個徒弟還是有幾分信賴的。冷漠了一輩子的劍修終于在晚年又信了一次人,得到的卻是毫不留情的背叛,這樣的事豈能輕易揭過顧余生越是冷靜,最后爆發時便越是雷霆之勢。
釋英并不懂如何安慰人,想著徒弟喜歡抱著他,這便將顧余生的手放在了自己腰上,只輕聲道“他雖是你最看重的徒弟,到底也是前世的舊事了,現在你有師父,我是世上最稀有的仙草,比什么人都貴重,莫要傷懷!
初聞這個消息時,顧余生表面平靜,心里卻是不可抑止的怒氣,他終于明白為何不愿再做人的風奕會選擇轉世,劍神一生從不放過任何敵人,這樣的逆徒,若不親手將其斬殺,如何平息心中怨忿
然而,當感受到仙草有些笨拙的示好后,滿腔殺意忽地消散了許多,他俯首嗅著師父身上熟悉的香味,仿佛又回到了一人一草在滄浪峰相伴的日子。
這是他最寶貝的草,不能再讓師父擔心了。
融合了前世今生的念頭自心中浮起,顧余生的語氣恢復了冷靜,淡淡道“師父,你躲著我的這三日,我給妖族送了幾封信,不出意外,這一次妖族使者將會帶著與第一圣徒有關的重要線索和元如師兄一同返回。”
冰蠶子的確透露過第一圣徒被封在幽冥間隙的消息,可當初妖族并沒有發現什么線索,釋英聞言立刻疑惑道“妖族有第一圣徒的消息”
對此,顧余生輕輕一笑,“沒有,但我們可以假裝有!
師徒二人最是了解彼此,釋英聞言頓悟,“你想引蛇出洞”
“既然尋不出叛徒線索,不如給他機會,讓他自己出現在我們面前!
顧掌門一旦被青囊長老冷待便要除幾個邪魔歪道發泄一番,這一世也繼承了這個習慣,在釋英去萬卷峰的三日便制定了計劃要將叛徒揪出,如今既然得知蒼陌也牽扯其中,更是不能放過任何線索。
他撫摸著釋英的白發,想著自己不在的這些年仙草所受的傷,眼中流露出幾分疼惜,見釋英用不解的神色瞅著自己,只輕輕吻上其額頭,鄭重道出一句承諾,“旁人終究不可信,這一世,我親自保護你,絕不再讓任何人傷你分毫。”
作者有話要說 釋英冷漠佛系仙草,普度眾生,一切隨緣。
顧余生對象是個想做圣僧的奶媽怎么破
元如圣僧在我手下沒有佛系,說吧,想要什么本子
鶴五奇我做作業的時候,你們居然在交流本子,簡直令人發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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