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冰蠶子沒有天方子交游廣闊, 也不比軒齊子門生遍天下, 除了己身勢力并無外援,如今被關入牢獄,便沒有反抗之力。沈逢淵怕軒齊子殺人滅口,在他入獄第一天便將守衛換做劍修, 禁止任何人前來探視。
這期間, 劍修也試圖向冰蠶子詢問情報, 奈何此人口風極緊,沈逢淵和釋英輪番上陣都沒有問出什么。就在天方子建議招來勝邪長老刑訊逼供時, 顧余生主動請纓, 來到了冰蠶子所在的死水獄。
死水獄是古代修士所建, 本為作戰時關押修為強大的敵人,無烽城被天嶺宗占領后, 便成了他們關押重犯之地。此地每一處都布有禁制陣法, 靈氣也被抽空,一旦進入,任你是大羅金仙也無法運功, 只能乖乖做個普通人。這些鐵牢皆被鎖鏈垂于水面之上, 其下是混合多種毒素的死水, 空中布有傀儡守衛,若無特定通行令牌放下吊橋,誰也無法靠近。
如今的冰蠶子已被封了修為,墨紋白衣的俊美青年安靜在鐵牢之中打坐,只看外表, 倒還對得起天嶺宗三長老的百年聲名。冰蠶子對顧余生也有些印象,不知這東靈劍閣的年輕弟子來這里有何目的,見他生得不錯,便拋了個媚眼笑道“小子,看你還是個雛兒,可是對我有意,想要體驗一番人間極樂”
這人知道死期已近,往日的裝模作樣都扔了,如今倒與昔日的萬岳子極為相似,來個樣貌不錯的男人便要出言調戲。顧余生雖得了釋英警告,此時也忍不住黑了臉,好在他還記得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只冷漠道“你可曾注意我的舌尖”
凈世宗圣徒渡紅塵時必定會在舌尖留下血痕,此時冰蠶子尚不知他們的隱匿陣法已被沈逢淵看破,顧余生突然提起這個部位,令他頓時一驚。他的視線向這青年劍修的舌尖一掃,果然是記憶中的血色痕跡,調笑神色盡散,忙問“你是誰”
冰蠶子明顯不想與東靈劍閣合作,即便刑訊逼供,也不一定能得出真正情報。于是,顧余生決定利用自己曾經的身份,裝作同謀向此人套話,如今看來,效果還不錯。
顧余生接觸凈世宗時年紀尚小,對他們的結構了解不多,只知白衣人上頭有個尊者,似乎是他們的首領,只要一被提起,所有人眼里都是可怕的狂熱。此時他不敢大意,保持鎮定模樣,想了想,還是道出了昔日白衣人對他的稱呼,“我是十三。”
顧余生被用作實驗是十四年前的事,他想,這些年并無大規模疫病,對方應該還沒有尋出更多圣靈之魂。果然,冰蠶子聞言疑慮全消,點頭道“是了,的確該是十三。”
他們這些人并非在同一處誕生,冰蠶子除了軒齊子也不曾見過其他圣徒,只知第十三個人正在進行實驗。如今他見顧余生舌尖血痕,代號又完全符合,只當上頭完成實驗便命他潛入東靈劍閣,不由嘲諷一笑“沒想到劍修也中招了,有趣。”
顧余生見他當真信了,聯系冰蠶子與軒齊子的所作所為,秉著少說少錯的原則,又暗示道“我需要功績爬上東靈劍閣高層。”
他們的推導沒錯,冰蠶子絲毫沒有起疑,只是,不知為何,似乎也沒有興趣協助,只問“我為什么要幫你”
“你不惜抗下所有罪責保住軒齊子,為何不肯助我”
這樣的反應倒是在顧余生意料之外,他本以為此人應該對凈世宗極為忠心,可觀他聽聞東靈劍閣也有內奸時的神色,雖有嘲諷卻無多少欣喜之意。若是如此,他何必保住軒齊子
這話倒是把冰蠶子逗笑了,他瞥了一眼這滿臉正氣的年輕人,委實想不出凈世宗如何能養出這樣的人。雖有些不解,他仍是略帶譏諷地回答“你還真是年輕,我若在外面,早晚會被尊者殺人滅口。可一旦落在劍修手里,只要軒齊子不倒,東靈劍閣還需要從我嘴里掏出情報,我便能活。”
顧余生沒想到他竟是為了這個理由,如此看來,這人對凈世宗的忠心也是有限。而這,正是他們的機會。
想到這里,他眼眸一沉,立刻勸道“勝邪長老很快便會趕到,你抗不過他的刑訊之術,活著也是生不如死。幫我,我讓你在受刑前就無痛死去。”
東靈劍閣雖不到非常時刻不愿逼供,可這不代表,他們不會用刑。昔日的天下第一名捕,不止擅長驗尸查案,對于活人也有其手段。只要到了師無衣手里,任你鐵打的嘴,也要吐出實話。
聽見這個消息,冰蠶子面色一白,他默默衡量得失,仔細想想,自己這樣活著也沒什么意思,終是嘆道“你說得沒錯,在這破地方活著,連個能用的相好也沒有,的確還不如死了。”
釋英根據顧余生過去推導出的信息并不是完全正確,凈世宗的確是通過血痕尋找合適的容器,這些血痕的成因卻并非一樣。北方的雪衣天城,南方的尸神宗,還有曾經妖族存在過的叛軍,皆是屬于凈世宗的勢力,它們彼此互不干擾,所執行的任務也并不一致。
冰蠶子是尸神宗造出的圣徒,和顧余生不同,他的血痕便是血液凍結九九八十一天后才正式形成。
在凈世宗的歷史中,似杜鵑啼血這樣散播疫病的機會并不多,且不能太過頻繁,以免引起修真界懷疑。除去憑借瘟疫大規模篩選圣靈的那一次,更多時候他們是尋找那些強大修士的后代進行移植。
這種血脈聯系雖遠不如靈魂契合度高,勝在樣本夠多,還可以把人擄來強迫他們繁育后代素材。除了一生未婚無親無故的劍神,其它實驗體大多是采用的此等手段。
江雪妃是世上第一個霜雪天寒之體的修士,也是當時的皇貴妃。她活時為帝王征戰四方,死后王朝滅亡,新的朝廷雖為仁義之名將她葬入妃陵,其母家卻被貶為庶民,永世不得為官。
江雪妃手下敗將無數,這些人在朝代更替之后皆成了王公貴族,如何能容忍江家茍活于世,沒過幾年,已經無權無勢的江家便被尋了罪名全部打入奴籍,開始了漫長的底層生活。
江清霜運氣不好,沒在江家享盡榮華富貴的盛世出生,誕生后,所有江家人已落入尸神宗手中。他們被關在一處小村落,一出生便要經受檢驗,若不是能夠用作實驗的體質,就會如牲畜一般被強迫繁育后代,直到死為止。
不過,他也不算是運氣最差的,至少,出生時便是有可能接受江雪妃靈根的冰靈之體。
江清霜還記得,那一年,十歲的他看著村外血肉模糊的尸體,想到自己一旦被帶走也會是這樣的下場,便發自內心地恐懼。他逃跑了,獨自躲進了山里。結果,是他的族人翻遍了整座山,將躲在樹洞中瑟瑟發抖的他揪了出來,五花大綁送進了凈世宗。
只要有一個人熬過手術繼承江雪妃靈根,江氏一族便能從這凄慘命運中解脫,為了茍活,他們就這樣乖巧地制造后代,并且將新生的孩子一個個送進地獄。
所以,江清霜從不明白感情是什么東西,他本就是作為貢品而誕生,從一開始,除了自己便什么都沒有。
許是漫長的實驗有了結果,江清霜雖然與江雪妃靈根的契合度不算完美,最后也在手術中活了下來,成了第二個霜雪天寒。
他熬過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霜凍,又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實驗,終于到頭了。接引人祝賀他成為第三圣徒的那一天,他茫然地看向對自己下跪的人,指著曾經住過的村落,只問了一句話,“那你,可以為我殺光他們嗎”
一旦成為圣徒,便是尊者座下弟子,他的愿望自然會被滿足,那一晚,整個江氏,雞犬不留。那些想靠獻祭他活下去的人,終究一個都沒活。只要想到這一點,江清霜就很高興,所以,他心甘情愿做了凈世宗的圣徒。
他已成功繼承江雪妃靈根,可是,被帶著見過尊者之后,那隱藏在層層霧氣中的人影卻是哀嘆著搖頭。只是一個舉動,在場所有人都驚恐地跪下了,之后,江清霜便被帶走,他們說,尊者不愿降臨這具容器,第三圣徒也是失敗品,繼續尋找新的圣軀。
那時,只有十四歲的江清霜還聽不懂他們的話,只知,從那之后,自己便被帶到新的地方進行教育。那里的人教他讀書習字,不斷灌輸凈世宗教義,最后,確定他已完全忠于凈世宗,方才命他接近道印門少主,發展勢力為尊者尋找新的圣軀。
這樣的洗腦,對普通少年的確是足夠了,只可惜,那時的江清霜已然扭曲。他不能接受自己成為失敗品,更對這被送入青樓的命運不甘,比起對尊者的忠誠,在他心中盤踞更多的卻是恨。
瘋子是不會被洗腦的,他們的瘋狂遠勝世上一切教義。江清霜恨江家,恨凈世宗,也恨這個在他煎熬時仍歌舞升平的世界。他只知道,若自己過得不好,天下誰都別想安寧。
按照凈世宗安排出現在易相道人面前那一天,江清霜冷漠地看著逐漸靠近自己的人,心里盤算的是如何報復整個天下,讓正邪兩道全都給自己陪葬。
然而,還不待他思慮出一個詳細計劃,一名神色輕佻的白衣修士卻搶先到了他的面前。這人明明是一副正派相貌,眼角眉梢卻只見風流之態,一看便不是正經人。而他也確實不怎么規矩,還沒開始拍賣,便徑直摸上了少年尚且柔嫩的臉。
江清霜被挑起下巴與那人對視,這完全在計劃之外的展開讓他有些懵,老鴇教的魅惑手段頓時全都忘了,只能眼神茫然地看著這不認識的人。
這樣有些可憐的模樣似乎正好對此人胃口,他輕輕一笑,用一句話改變了少年一生命運,“這樣好看的人,若是落在莽漢匹夫手里未免可惜了。跟我走吧,我養著你。”
這便是冰蠶子與萬岳子的初會,沒什么情意,也談不上動心,只有意外突然降臨的錯愕,以及,一絲措手不及的欣喜。
他并沒有為萬岳子改變,仍然是個瘋子。只是,跟著萬岳子總算尋到了一些活著的樂趣。以至于,萬岳子死后,他不知不覺就活成了這個人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冰蠶子等我出來就把你們都殺了
萬岳子你臉這么好看為什么要打戰場,找幾個情緣不好嗎
冰蠶子于是,我就被這個人帶上了818常客之路。
顧余生顫抖還好我當初遇上的是師父
釋英為什么都在看818,這些人不打競技場嗎
本來想一章寫完,結果還是信息量太大,必須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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