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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Part 2 沉醉】04


  馬路中間躺著一條狗。

  姚寶珠把車子停到路邊,兩人趕緊從車上下來,可根本不用走過去姚寶珠便知道,那條狗已經死了。

  看樣子并不是他們第一個撞上去的,因為狗的身子已經變碾成兩節,滿地都是它的內臟,看樣子已經被來來往往的車子反反復復碾過去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就死了?”

  姚寶珠點頭。

  “怎么辦?”李滄漠問。

  “還能怎么辦?”姚寶珠表情冷淡地說:“死了就死了吧,活著的一切都是要死的。”

  姚寶珠神情漠然,她看著那條狗出神的樣子,讓李滄漠覺得如鯁在喉。

  雖然姚寶珠給李滄漠的第一印象是個胸大無腦的小妖精,但是他的潛意識卻一直告訴他,這個女人是不一樣的。

  “死了就死了吧,活著的一切都是要死的。”

  這句話本來沒有任何錯,可從她的嘴里說出來,李滄漠就覺得膈應。

  見到李滄漠要往那條死狗的方向走,姚寶珠趕緊攔住他。

  雖然這戈壁上的城市并不像大城市那樣車流擁擠,但畢竟是在大馬路上,來往的車也不少,還是不安全。

  “它都已經死了,你過去也沒用,我們趕緊走,不要浪費時間,我們要趕去若羌,這樣半夜都到不了。”姚寶珠說。

  “讓它這樣在馬路上繼續被車子碾嗎?”

  “要不然呢?”

  姚寶珠的話音剛落,便又有一輛車子從他們面前經過。

  車輪直接從那條狗殘破的身上碾過去,甚至都沒有減速。

  沒有人會為了一條路邊的死狗減速,死了就死了吧,誰也不會同情誰。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卻與它漸漸失去了聯系。 

  世界與我們無關,我們也與世界無關。

  也許這就是現代人的生活狀態,徹骨的冰冷,絕對的孤獨。

  李滄漠覺得很難受,他對于這個世界來說,和這條路邊的死狗又有什么區別呢?無數車輪從他身上碾過去,誰都沒有要為他停留的意思。

  死了就可以扔掉了。

  李滄漠用力地從姚寶珠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走到了那條狗旁邊。

  一蹲下來,那撲面而來的血腥味兒就差一點讓李滄漠吐出來,他猛地站起來,撐著膝蓋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等那股想吐的勁兒下去了,李滄漠才又走回去,他脫下自己的衣服,裹住那只小狗的尸體。

  身旁有車子不斷地在經過,李滄漠也不管,他專注收拾著小狗的殘肢,神態莊嚴,然后忍住那刺鼻的血腥味兒,抱著它走到了路邊。

  姚寶珠一直站在車邊看著李滄漠的舉動,原本漠然的神情漸漸變得動容。

  她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心碎的神情,眼眶有些泛紅,怕被李滄漠看到,趕緊側過頭,閉上眼整理了一番心情。

  等到李滄漠又走回車邊,她已經神色如常。

  “你抱它到哪兒去?”姚寶珠問。

  “想找個地方把它埋了。”李滄漠知道抱著條死狗很麻煩姚寶珠,也耽擱她時間,便說:“你先走,不耽誤你時間,我一會兒先回山莊,再找車走就行。不過這次你得記得把行李留給我。”

  姚寶珠怎么可能真的不管李滄漠?

  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紅,但是一個大明星抱著條死狗站在馬路旁,怎么想怎么覺得這事兒很獵奇,指不定又會出什么負面`新聞。

  “沒事,上車吧。”姚寶珠看了看前面的路牌道:“前面很快就到國道了,國道兩邊都是戈壁灘,我們就把它埋在戈壁吧。”

  “真的不麻煩你了。“李滄漠卻異常堅持,語氣冷淡地說道:“你那么寶貝你的車,我抱它上去會把你的車弄臟的,你先走就是了,真的沒關系。”

  姚寶珠哭笑不得,這家伙還挺擰巴,這就跟她生氣了?就因為她沒有跟他一起在路邊救小狗,所以就要劃一條線,把她排除在范圍以外,不當自己人了?

  這個李滄漠怎么跟個小孩子似的……

  對待小屁孩姚寶珠有對待小屁孩的辦法,她臉一黑,語氣嚴厲地說:“要你上車就上車,廢話那么多,走!”

  姚寶珠上車系好安全帶,從后視鏡里往后看,果然李滄漠站在那里猶豫了一下之后,還是抱著那只狗走了過來。

  你看,對小孩就不能慣著。

  上了車之后,李滄漠就變得特別沉默,完全不像平時那樣貧,而是眉頭緊鎖,沉著一張臉,不知道在跟誰生氣。

  姚寶珠真覺得自己是載了個八九歲的小孩兒。

  畢竟八九歲的男孩,狗都嫌。

  車子里都是血腥味,姚寶珠感覺到李滄漠其實很怕血腥味,所以把車子開得飛快。

  上了國道她也沒有馬上把車子停下來,而是又開了半個多小時,一直開到鳴沙山的最末尾,才把車子靠在路邊停下。

  “就這里吧,從這個角度看過去,那邊的山就像是一尊臥佛,把死狗埋在這里挺合適的。”姚寶珠語氣不咸不淡地說。

  李滄漠點頭,沉默地下了車。

  姚寶珠也下了車,但也沒有要幫他的意思。

  李滄漠走到戈壁灘上,把狗放在一旁開始在地上挖坑。

  他光著上半身,肌肉結實,身體的線條勻稱得就像是解剖圖上的完美人型一樣。

  在太陽的炙烤下,他的皮膚在不停地在出汗,汗水在陽光下閃著光,如果不是旁邊有一條血淋淋的死狗,而且他是在挖坑的話,這個畫面應該是非常性感的才對。

  姚寶珠帶著墨鏡,懶洋洋地靠在車邊,一邊喝著早上在餐廳灌的冰咖啡,一邊看著李滄漠在那里給狗挖坑。

  她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無奈地搖搖頭。

  李滄漠這個行為方式到底是怎么混娛樂圈的?只怕連他們學術圈都混不好。姚寶珠估摸著,他這個個性,應該不僅很會給狗挖坑,應該也一定非常會給自己挖坑。

  李滄漠的坑終于挖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狗放進坑里埋好,然而埋好之后,他卻站在那小沙堆旁不走。

  “怎么了?”姚寶珠這才走過去,催促問:“埋好了咱們就走吧。”

  李滄漠一副為難的樣子,蹙眉道:“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差點什么沒做似的……”

  “差什么?”

  “不知道。”

  ……

  姚寶珠掐指一算就知道差的是什么了。

  他差的是儀式感。

  死者什么都不需要,需要這一切的向來是生者。

  生者需要緬懷的儀式,讓我們的悲傷有處可以安放,不至于積郁在體內,慢慢變成龐大的怪物,終有一天由內之外殺死我們。

  緬懷的儀式,是告訴我們,一切到此為止。

  “算了,走吧。”李滄漠嘆一口氣說:“也沒什么能做的了。”

  李滄漠覺得自己再站在這里擰巴也實在是矯情,跟個多愁善感的小娘炮似的。他轉身往車邊走,可卻沒見到姚寶珠跟上來。

  他疑惑地回過頭。

  只見姚寶珠走到那小土堆的正前方,忽然跪在了熾熱的戈壁上。

  姚寶珠雙手合十,緊閉雙眼,神態虔誠,嘴里小聲念著些什么,嘰里呱啦的,李滄漠完全聽不懂。

  然而即便不知道姚寶珠在做什么,李滄漠卻還是沉浸在她營造的莊嚴里。

  在這寂靜的戈壁灘上,沒有風,沒有水,沒有一直鳥兒經過,只有干巴巴的駱駝草和緩慢爬行的壁虎。

  姚寶珠的聲音回蕩在這寂地之上,虔誠、悲憫、莊嚴、慈悲。她的姿態自有一種圣潔,在這荒涼之境,讓人心生敬畏。

  “阿彌陀佛常住其頂,日夜擁護……現世常得安隱,臨命終時任運往生……”

  姚寶珠終于念完,她睜開眼,對李滄漠招招手,李滄漠這才猛地回神,趕緊跑過去,扶著姚寶珠站起來。

  “腿都跪麻了。”姚寶珠忍不住抱怨道。

  李滄漠一下就心軟了,低頭查看道:“沒跪破吧?你這細皮嫩肉的,這地說都是小石子。”

  姚寶珠搖搖頭道:“沒事兒,站一會兒就好。”

  兩人站在那里,李滄漠又問:“你剛才念的是什么?”

  “《往生咒》啊。”姚寶珠解釋道:“給小狗超度的。“

  “你不是說死了就死了嗎?為什么還給它念《往生咒》?” 

  “我不再乎,你在乎啊。”姚寶珠神情溫和地看著李滄漠,像是在看著一個孩子,語氣溫柔地說:“還有一句你來說吧,說完我們就跟它告別,上路了。”

  李滄漠趕緊點頭,幾下姚寶珠要他說的話,然后學著姚寶珠的樣子跪在土堆前。

  他取下自己手腕上的轉運珠放在土堆上,雙手合十,閉上雙眼,語氣鄭重又虔誠地說:“死狗……愿你早日脫離苦難,福緣轉生。”

  念完這一句,李滄漠終于有一種徹底放松的感覺,那種未完成之感徹底消失了。

  他站起來感激地看一眼姚寶珠道:“謝謝你。”

  姚寶珠搖搖頭道:“沒什么,我懂的。”

  “懂什么?”

  姚寶珠微微垂眼,語氣輕輕地說:“懂那種對世界無能為力,所以想要竭盡所能做點什么的感覺……”

  李滄漠只覺得心上被人戳了一下,姚寶珠一句話就無比準確地說出他的狀態來,但是一個大男人又不愿意承認自己這種擰巴的心態。

  “走吧。”姚寶珠轉身往車便走,干干脆脆,也不多廢話。

  李滄漠也趕緊跟上去。

  這個女人真奇怪,看似冷漠殘酷,無動于衷,沒心沒肺。可一個真的對他人冷漠無情的人,怎么可能如此細膩的察覺別人的感情呢?

  姚寶珠沒有上車,而是從后備箱拿出一大桶水來,招招手叫李滄漠過去,給他沖手。

  李滄漠手上都是血,他一邊洗手一邊打量著姚寶珠,心中對她的好奇心越來越強烈。

  “你還信佛嗎?”

  “不信,我只相信科學。”姚寶珠毫不猶豫地說:“那些沒有證據的事情,我都持懷疑態度。”

  “那你哪里知道的《往生咒》,那么復雜,嘰里呱啦的鳥語,虧你也能背下來。”

  “我記性還行,聽過好幾遍所以就背下來了,我也是想忘都忘不掉。”

  這么強?

  聽幾遍就背下來,這不叫急性還行吧,這叫過目不忘吧?

  李滄漠有些驚訝,如果姚寶珠沒有撒謊,她這智商可不是一般的高。

  姚寶珠似乎對李滄漠沒有那么防備了,一邊幫他沖著手,一邊無心地繼續說道:“不過我也不是完全不信這些,畢竟我媽懂很多這方面的事情,我也算是耳濡目染。應該說我對這些事情信又不信,叫做……薛定諤的迷信。”

  “什么意思?”

  “就是在奇跡出現之前,我對這件事情同時存在兩種態度,同時信,也同時不信,只有當奇跡真的發生,我真的看到了命運存在的證據,感受到了神,觀測到了神跡之后,這同時信又不信的態度才會坍縮成唯一的一種信或者不信的狀態。”

  ……

  李滄漠無話可說,甚至覺得有些尷尬。

  他只知道姚寶珠說了很多話,每句話單獨聽好像都聽得懂,可放一起他就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無奈地撇撇嘴,道:“我知道你是小仙女,可你能說句人話嗎?”

  “啊?”

  “你剛剛那些亂七八糟的我怎么一句都聽不懂,你到底信不信?”

  姚寶珠被李滄漠逗笑,搖搖頭,把水桶又放回去。給他洗了手,這里面就只剩小半桶水了。

  “人話就是愛信不信!沒文化……”姚寶珠白李滄漠一樣,振臂一呼道:“走吧,咱們繼續趕路了。”

  “可以,很穩。”

  兩人上了車,繼續往若羌前進。

  雖然中途浪費了點時間,但是這個小插曲,卻讓李滄漠對姚寶珠這個女人的了解更加深入一些。

  這個了解就是,姚寶珠真的是一個復雜的女人,很難懂。

  車上還是有點血跡,想到姚寶珠那么寶貝這個車子,李滄漠估摸著她要難受。

  “對不起啊,把你的車子弄臟了。”

  “沒事兒,這車的主人也愛狗,他會很高興的。”

  李滄漠皺眉,這車還真不是她的啊?

  難道是哪個男人的?

  前男友?

  現男友?

  “這車的主人是誰?”李滄漠忍不住問。

  “我哥啊。”姚寶珠回答。

  李滄漠還是有些擔心,又問:“什么哥哥?干哥哥?親哥哥?”

  “當然是親哥哥,我才不認什么干哥哥、干爹、干媽的。不懂那些人為什么要到處認親,很缺親戚嗎?”

  李滄漠笑起來,終于松了一口氣。

  是親哥哥就好,你哥就是我哥。

  “你哥也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啊?”

  李滄漠想,要是自己有這么個大尤物妹妹,那絕對不能讓她自己到處亂跑,多危險啊,被外面的野男人惦記可怎么辦。

  尤其是他這種野男人,有賊心有賊膽的。

  “我哥個自由主義者,對我很放養的。”

  “可以啊,我喜歡自由主義者,有機會認識下你哥?”

  “那怕是沒機會了。”

  “哦?不愿意讓我見你哥?怕你哥不喜歡我?怕他不同意我們倆的事兒?”

  姚寶珠笑起來,這個李滄漠,果然正經不了兩句話就要開始不正經。

  “你不會想見到他的,相信我。”

  “為什么?”

  “因為他死了。”姚寶珠語氣平靜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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