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第二八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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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珍珍的臉色瞬間黑了下去, 她似乎聽見了旁邊人的嗤笑聲, 她那張俏臉便更加黑了。
在今年之前,白珍珍從來都沒有下過田,家里面的事兒一直都是大妮子做的, 今年春天大妮子嫁了人, 家里面的大事兒小情便全都落到了她的身上,她哪里會做那些事兒?好不容易熟悉了家里面的那些事兒,這田里面的事兒就又找了上來。
別看白珍珍已經(jīng)四十三歲了, 和那些膀大腰圓的村婦相比較, 她的條桿兒還跟那小姑娘似的,雖然現(xiàn)在的年月家家戶戶的日子都過得非常辛苦, 可她仍舊是養(yǎng)尊處優(yōu)了這么多年, 那肌膚養(yǎng)的和嫩豆腐似的,明明都四十多的人了,看起來還跟那不到三十人似的。
和她一起干活的人都已經(jīng)割了大半茬地,而她這才割了不到十分之一, 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頭的稻子,白珍珍的心里面越發(fā)氣悶起來。
她想要使性子不干的,可昨天生產(chǎn)隊隊長葛大柱已經(jīng)提前打過了招呼,他們家今年必須要得有兩個壯勞力來干活兒, 否則的話今年他們的口糧就別想要了。
白珍珍無奈之下, 只能硬著頭皮過來了。
丈夫在鄉(xiāng)里面的醫(yī)院上班, 雖然拿的工資高, 可架不住家里面的開銷大, 沒了這些口糧,他們家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白珍珍又開始埋頭苦干了起來,沒一會兒的功夫,她便覺得整個人都已經(jīng)不是她的了,這才割了不到一米遠(yuǎn)的稻子,她的胳膊就已經(jīng)累得抬不起來了。
正當(dāng)白珍珍準(zhǔn)備咬牙堅持下去的時候,她聽見了小閨女的叫聲。
“娘,娘,你趕快回家來看看吧,二蛋哥不行了,他都燒得開始說起胡話來,你趕快回來吧!”
開始的時候白珍珍以為自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然而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很快一個瘦瘦小小的小女孩便出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
小姑娘的臉上鼻涕眼淚糊的滿臉都是,她踩著淤泥來到了自家老娘的跟前,扯著白珍珍的衣服哭喊道:“娘,你趕緊回去吧,二蛋哥,二蛋哥不行了,我害怕……”
白珍珍回過神來,這下子是徹底慌了,她也顧不得什么,將手中的鐮刀一扔,就瘋了一樣地朝著家里面跑去。
那小姑娘看到自己老娘這個樣子,更是嚇得不輕,一邊哭一邊追趕著已經(jīng)跑遠(yuǎn)了的白珍珍。
這邊的動靜很快便引起了其他人注意,哪怕是現(xiàn)在正是農(nóng)忙的時候,也熄滅不了那些人的八卦之心,在小姑娘跑過去的時候,一個膀大腰圓的婦人伸出手抓住了小姑娘的胳膊,將她腳步硬生生地給扯住了。
“小晶子,告訴你二嬸子,這是咋滴啦?你二蛋哥不成了?他怎么了?這昨天不是好好的嗎?”
被婦人叫做小晶子的姑娘拼命地掙扎了起來,見無法掙脫她的桎梏,哭的更厲害了。
另一旁的女人看不下去了,朝著那女人喊了起來:“他素珍嬸子,你沒看孩子都快哭得背過氣兒去了嗎?你咋還抓著人不放呢?人家里面有事兒,你還在這里問東問西的,這是真關(guān)心還是只想著看熱鬧呢?”
高素珍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地悻悻地放開了小姑娘,小姑娘得了自由之后,一溜煙地跑遠(yuǎn)了。
見小姑娘跑遠(yuǎn)了之后,高素珍恨恨的瞥了一眼剛剛插話的女人,開口罵了一句:“葛翠花,關(guān)你毛事兒,你管得到寬,你是老娘們兒又不是老爺們兒,難不成也看著那葛家的好看?”
高素珍的嘴里面不干不凈地罵罵咧咧,葛翠花知道她這性子,也懶得和她爭執(zhí),繼續(xù)彎腰割稻子。
高素珍罵了兩句,沒人搭腔,也覺得無趣,眼看著進(jìn)度落下來了,也忙開始彎腰干活了,她是田里面的一把好手,鐮刀揮舞過去,那些稻子便齊刷刷地倒了一片,她也不管那些倒下的稻子,只等著全都割完了再來捆。
卻說白珍珍急赤忙慌地從田里面跑了回來,一進(jìn)家門她便拐到了西屋里面去,她徑直跑到了床邊,看到床上躺著已經(jīng)渾身抽搐的小兒子,她的腿一軟,當(dāng)即便摔倒在了地上。
這小兒子昨天在田里干了一天活,恐怕是熱到了,昨晚上就開始說不舒服,原本以為他今天睡上一天,好好休息一下也就成了,哪知道他卻突然成了這個樣子?
白珍珍雖然不是醫(yī)生,可嫁給了丈夫二十多年,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東西,見到兒子這個樣子她便知道不好。
生產(chǎn)隊里面倒是有醫(yī)生,但是那赤腳醫(yī)生的技術(shù)鐵定不行,二蛋這樣子得送到醫(yī)院里面去。
白珍珍不過只是在地上癱了一會兒,便立馬麻溜地爬了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哪里來的力氣,一把便將兒子背在了背上面。
“二蛋你別怕,娘這就帶你去找你爹!
背上的孩子已經(jīng)燒得迷迷糊糊了,嘴里面似乎一直在說著些什么,白珍珍聽不真切看,也不敢再耽擱,背起了小兒子就往屋外跑。
她剛剛跑出去,小女兒就進(jìn)了家門,白珍珍的腳下沒停歇,交代著讓小女兒看門,自己則是飛快地朝著村子外面跑了過去。
***
變成靈魂了之后就是這樣的感覺嗎?
已經(jīng)死了的葛磊感覺到自己整個人似乎都躺在棉花糖的上面,那棉花糖似乎還在移動著,隨著它的移動,棉花糖下面的棍子咯的他渾身疼。
先前他還感覺到很舒服,然而隨著顛簸越來越厲害,他感覺那種舒服的感覺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疼痛像是從骨頭縫里面彌漫出來似的,他的頭疼的像是要炸裂開來,葛磊的頭疼的實在是太狠了,身體上的那些疼痛在像是要將他腦子劈開的疼痛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疼……”
迷迷糊糊之間,葛磊吐出這么一個字來,然后下一秒鐘,他就聽到了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在從身下的棉花糖里面?zhèn)髁顺鰜怼?br />
“二蛋,你忍忍,你再忍忍,馬上就到醫(yī)院了,娘馬上就帶你去醫(yī)院了,你再忍忍……”
一波又一波的疼痛感從頭部傳了過來,葛磊的意識又開始變得迷糊起來,沒過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徹底地昏迷了過去。
背著葛磊的白珍珍察覺到背上的孩子已經(jīng)沒有了動靜,她哀嚎一聲,險些摔倒在地上,然而感覺到那灼熱的氣息吹在她的后頸上面,白珍珍立馬知道小兒子只是暈了過去,她的懸著的心瞬間放了下來,咬著牙齒繼續(xù)朝前跑。
從家里面到鄉(xiāng)里面的醫(yī)院有六里地,白珍珍就硬生生地背著小兒子跑了過去,進(jìn)了醫(yī)院之后她的命都去了半條,整張臉已經(jīng)看不見一絲的血色,她根本顧不得自己,背著自己的兒子跑到了醫(yī)生辦公室,看著穿著白大褂趴在那里寫病歷的丈夫,白珍珍的眼淚頓時流了下來。
“青山……”
***
葛磊感覺自己在做夢,他看到了自己的一生,明明是他所經(jīng)歷的事情,可是那些畫面卻變得無比的陌生,他就好像是在看著一個不相干的人的一生似的。
那一幕幕的畫面在他的眼前一一閃過,最終停留住了,畫面之中的情形是自己年幼時被母親抱在懷里面的情景。
他的母親是地主家的女兒,被教養(yǎng)的很好,她腦子里面有很多的故事,小時候他聽過母親講過很多的故事,留給他印象最深的也是母親給他所講的那些故事。
六十三歲的葛磊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了,沒有想到自己現(xiàn)在居然會想到那個時候的情形……
“二蛋,二蛋,你醒醒,二蛋……”
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葛磊只覺得那個聲音越來越熟悉,他掙扎著睜開了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
“不對不對,有啥子不對的?你這小屁蛋子知道些什么?去去去,大人說話沒有你插嘴的份兒,去一邊兒去,再說小心我揍你屁股!
說到后來,郝翠珍就忘記了葛磊是別人的家的孩兒,當(dāng)著葛青山的面兒就開始教訓(xùn)起來他了。
葛青山見到郝翠珍這個樣子,眉頭不由得皺了皺,雖然他最疼的是自己的老婆,可并不代表著他就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們,葛磊被郝翠珍這么奚落,葛青山也有些生氣了。
“他三嬸兒,不過是個小娃娃,你看你說的是什么話?”
郝翠珍在家里面杵攮(chu nang)自己家的孩子慣了,這一時間嘴上沒把門兒的,就這么把心里面想說的話給冒了出來,眼見著葛青山似乎有些不快,郝翠珍立馬抬起手來,輕輕地在自己的臉上拍了一下。
“啊呀,青山兄弟,你看你嫂子這張嘴,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沒個文化,也就是這大咧咧的性格,我有口無心,有口無心,你可別和我計較!
這好話賴話她都說了,葛青山似乎也不好在說些什么了,只是皺起的眉頭仍舊沒有舒展的跡象。
郝翠珍暗自罵了一聲葛青山小氣,可是這面上卻仍舊擺出了一副笑嘻嘻的樣子。
“青山兄弟,這事兒咱就不說了,你看你大侄兒吃的藥……”
說來這郝翠珍也好笑的緊,明明剛剛才把人給得罪了,結(jié)果轉(zhuǎn)過臉兒來卻又想著占便宜,這臉皮也是厚的沒邊兒了。
葛青山也不是傻子,自然也聽出來了郝翠珍話里面的那些意思,他雖然是個老好人,可也不是沒有自己計較的,聽明白了她的意思之后,臉上的表情便變得更加難看了。
只是他向來不會拒絕人,這些話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正當(dāng)他皺著眉頭想著的時候,郝翠珍又一次開口說道:“青山兄弟,你這是咋地啦?該不能是不想給咱們藥吃吧?唉,你也知道,俺們家的日子沒有你家的日子過的好,你堂哥就是個土里刨食的農(nóng)民,日子過得緊巴巴的,這些藥錢倫理說是要給你,可是咱們家里面不是困難嗎?你看你家里面的日子過得這么好,你是醫(yī)生,弟妹又是能給人接生的,要我說這十里八村的沒有一家子能有你家的日子過得好的,不過是兩藥要而已,也要不了多少錢,你還是醫(yī)院里面的正式工,要是拿藥的話肯定會有優(yōu)惠的,你大侄兒的病也快好的,只要在吃點兒藥就成了,你該不能連這么一點兒藥都舍不得吧?”
要說這郝翠珍在占便宜這方面也是個人才,別看她沒有文化,想要占便宜坑人的時候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
先前她還是暗示,可是到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明著討要了,要說先前葛青山還能當(dāng)做沒有聽懂的樣子,可是現(xiàn)在他卻不能在這么做了。
正當(dāng)葛青山準(zhǔn)備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葛磊卻再一次開口截斷了葛青山的話。
當(dāng)一個好人并沒有什么問題,可是關(guān)鍵的問題是當(dāng)一個好人可以,卻不能成為一個爛好人,從自己身上割肉去補貼別人家的事兒更是萬萬做不得。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你給他們喝湯,他們卻恨不能把你的肉都吃了,別說感激了,不在背后說你是傻子就是人家心善了。
上輩子的時候葛青山因為這爛好人的脾氣吃了不少的虧,開始的時候人家或許還會有感激的情緒存在著,可是到了后來,就都成了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了。
先前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他改變不了,可是現(xiàn)在既然他見著了,那自然是不會坐視不理的。
畢竟在這一九六五年的時候,人人家過的都不容易,他們并不是什么富戶,若是人人都像是郝翠珍這樣子來占便宜,他們家的日子也就不要過了。
“三嬸,你看你這話說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專門來占我們家便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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