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第 9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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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坤抽回手道:“無妨, 不過是熱癥罷了。”
藍軒抬手拭了拭她的額頭, 倒沒什么熱度。
“方子拿來我瞧瞧!彼唤浺獾。毓坤頓了頓道:“怎么, 你倒成大夫了!
雖這么說,她仍舊擺了擺手,收了碗的絳雪便捧了張紙上來, 是陳木石最先寫的那副。
藍軒接過, 只看了一眼, 便笑道:“今日倒乖,黃連熬的藥, 一氣兒下了兩碗!
是打趣兒的語氣, 毓坤卻有些心虛, 轉過臉道:“打翻了一碗,重熬的!
見她懨懨的樣子, 藍軒嘆道:“我瞧著不好, 需再喚個人來看看。”
感到他起了身,毓坤下意識喚住他。
藍軒望向她,毓坤只得圓道:“你陪朕待會兒。”
說完毓坤便后悔了,這話這么聽, 竟像是撒嬌了。
果然藍軒一笑, 俯下身道:“陛下要臣怎么陪。”
帳中熏著暖香, 仍有些旖旎曖昧,毓坤面上熱了熱, 翻過身, 索性不理他了。
她知道, 這次藍軒大概不會走了,果然不一會,便感到身后沉了沉。
紗帳重又放下來,一切都朦朧起來,昨夜折騰得狠了,現下她很有些困意,沒過多久,勉強撐起的那點清明也消散了。
再醒來的時候毓坤感到頭痛欲裂,她在發燒。額上搭著涼帕子,臉頰卻燒得通紅,帳外的宮人穿梭忙碌著。
昏昏沉沉的,毓坤感到藍軒扶著她起來,喂了點水。嗓子干的厲害,她卻咽不下去,只沾濕了嘴唇。
修長有力的手指按上她的額際,疼痛紓解了些,靠在藍軒懷里,毓坤竟感到好了些,也就放棄了掙扎。
只是她仍記著要推行考成法的事,緩了會便要喚人去取今日的奏本來瞧,剛一張口,便聽藍軒道:“不急在一時!
說罷他竟揮滅了琉璃燈,帳中重又暗下來。
藍軒擁著她躺了下來,兩人離得那樣近,毓坤忽然緊張起來。
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藍軒在她耳畔道:“過些天,臣陪陛下到西苑休養幾日,怎么樣?”
他的聲音很低,倒像是情人間的呢喃,毓坤轉開臉道:“不怎么樣!
這些天她不僅連日罷朝,甚至白日與他在此間廝混,再去西苑游樂,倒真成了折子戲里演的昏君了。
藍軒卻不依不饒,撐起身,以手支頤,望著她道:“臣知道,那兒有個消夏的好去處。”
毓坤雖有些好奇,卻知道自己不該接話。
她閉上眼睛,想繼續睡會,藍軒起身給她換了塊帕子,俯身低聲道:“那就定下了!
毓坤猛然睜開眼,剛好墜入他深邃的眸子里,晃了會神,毓坤忽然害怕起來。
她原以為,只要她踐行了諾言,他們之間便是了結了,卻沒想到,這也許只是個開始。
不安地向內縮了縮,毓坤發覺退無可退。
也許這就是現下她的處境,如臨深淵,舉步維艱。
所以,她需得爭取主動。
雖然燒著,毓坤清醒起來。放松了身子,任藍軒環著腰,好一會她才道:“給朕……講講你的事兒罷。”
藍軒沉默了會,毓坤的手心開始冒汗,方聽他道:“陛下想聽什么?”
毓坤道:“你是怎么入宮的?”
她問得很直白,卻沒有把握藍軒會不會答。
藍軒道:“陛下不是都知道了。”
他說的,是隆慶九年,蕭家獲罪的事,但毓坤想問的其實是另一樁,只是要她自己說出來,頗有些難以啟齒。
仿佛知道她要問什么,藍軒淡淡道:“是我哥哥,替我的!
毓坤怔了怔,原來還真同他猜的那般,他竟有個兄弟。
“那……你們是……”
“我們是對雙生子,生得一模一樣,便是我的母親也很難分辨!
毓坤心道,果然如此。
與此同時,另一個巨大的疑問從她心底浮了上來,蕭儀為何要隱瞞這事。
這么想著,便也這么問出口。
藍軒沉沉望著她道:“因為,他并不是我的父親。”
毓坤不由睜大了眼睛,她直覺接下來便是個驚天的秘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當年,我父親與蕭伯父有些交情,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我母親想把我和我哥哥托付給他,但蕭伯父說,他只能帶一個人走,我和我哥哥,只能活一個。”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與哥哥和母親在船上,蕭伯父在岸上,母親想讓我哥哥去,我哥哥卻對我說,小鳳去罷!
“我不愿走,他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讓家仆抱著我跳了船!
“后來蕭伯父告訴我,我哥哥和母親都死了,讓我忘了過去的事,做他的兒子!
“蕭伯父待我很好,但我卻一刻也沒有忘記我哥哥,因為他對我說過,總有一日,我們兄弟會再相見!
“也真的如他所說,幾年之后,我便得知,我哥哥還活著。而等我們真正見面,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
“那時候蕭家謀反案發,我被打入詔獄,斬立決。我哥哥試了各種法子,都沒能救出我,只能買通獄卒,將我打昏,換了出來!
“我醒來后才得知,他在獄中向先帝寫了封陳情信,請求入宮侍奉,換得免死。”
“先帝應允了,我們都活下來,但我卻無法原諒自己。”
“我曾質問過他,為什么不讓我去,我哥哥說,知道依我的性子,是寧可死,也不會屈辱地活。”
“他對我說,他已經有了兒子,并沒有什么遺憾。人只要活著,便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很久以后,我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毓坤忽然想起,先前在西市的刑場,藍軒對史思翰的兒子也是這般說的,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曲折。
“之后我哥哥在宮中,而我則代替他,做他沒有完成的事。我知道,我只有比他做得更好,方不辜負他的期望!
毓坤道:“所以,你并不姓蕭。那你的名字又是誰取的。”
藍軒道:“是我父親取的,我的名字中有個恒字,而我哥哥名字中有個升字。”
毓坤下意識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這是《詩經·小雅》中的一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藍軒淡淡道:“月為日影,自打我母親誕下一對雙生子,我父親便選定其中一個繼承家業,而將另一個藏了起來,不許他出現在人前,為的便是若有不測,不至于后繼無人!
他語氣雖輕,毓坤卻感到異常殘酷,而當年那個被藏起來的孩子是誰,自不用多說。
毓坤望著他道:“那你的仇家又是誰,竟如此厲害。”
藍軒道:“殺我父母的人,已經死了。但害我哥哥的人,仍舊活著!
“我曾經發過誓,若不能做到答應他的事,便永遠不恢復本名。”
毓坤凜然,心中忽然騰起個猜測,輕聲道:“先前你說,你哥哥入了宮,那后來呢?”
像是陷在什么回憶里,藍軒悵然道:“就在三年之后的一天,我接到封信,是我哥哥送來的,說他要去趟福建,那里有艘船,船上載滿了軍械,和蕭家那樁案子有關!
“他走得很急,約我在霞浦見面。然而我緊趕慢趕到了港口,過了約定的時間,卻并沒有等到他,甚至連那艘船也不見蹤影。”
“我一連等了七日,到了第八日上,身邊人都勸我不要再等,我卻又等了七日,依舊不見他人影,那時我才明白,也許是真的等不到他了!
“后來我向附近的漁民打聽,方知道半月前岸邊確實停著艘大船,卻叫倭寇劫去了。但其實那艘載著簧石銃的船其實并沒有到達東瀛,不然朝廷無法順利平定倭寇之亂,我想那艘船應是駛去別的島,或者是……沉沒于東海!
他似乎不愿說出那幾個字,毓坤卻在心中想,若是駛去別的島,總有回來的一天,現在看這樣子,恐怕是沉了。
“所以,你并不是在找那艘船,而是在找你哥哥?”
藍軒眼眶發紅道:“我愿意相信,他是在東海上遇到仙島,也不愿,他是葬身萬丈海水之下!
“但我騙不了自己,那船多半是沉了,而且,極可能是他將船鑿沉的!
“我知道他寧可沉船,也不會叫整船軍械落于倭寇之手。因為他說過,任何時候,一己私利都不該凌駕于國家之上,
“所以,那些通敵叛國之人,是不是非?蓯海俊
見藍軒深深望著她,毓坤斷然道:“是!
她知道他說的是陸循。
“于是為了查清楚這事,你代替他回了宮?”
藍軒沉聲道:“到了第十五日,我便想明白了,為什么他受過的罪,我不能受,為什么他吃過的苦,我不能吃。”
“只有回宮,回到先帝身邊,才能將這事查明白!
“所以我回來了。”
“好在,并不算晚!
藍軒負手道:“這世上本沒有無縫的天|衣,既然叫我查到了……”他淡淡笑了笑道:“那便誰也跑不掉!薄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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