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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這話說的十分豪氣,　那船家猶豫道：“這如何使得？”他現(xiàn)在也看得出來,　眼前這主恐怕是也不好相與的,　但終究是河上那位更得罪不起,　心中盤算要想個法子,　要將這事糊弄過去。”

　　毓坤道：“只一條船便好，但要最大最好的,　若有人找你麻煩，你只管叫他來找我。”

　　那船家見她雖有氣勢,　但穿著打扮卻是普通,　十倍價怎么說也要千金，他靈機(jī)一動道：“既然您這么說，這生意我們也不能不做,　只是公子需得給筆定錢,　這才好吩咐人開船。”

　　毓坤道：“自然是少不得你的。”說罷，下意識轉(zhuǎn)向一旁,　卻猛然想起今日馮貞并沒有跟著來，再摸向腰間,　發(fā)覺今日竟素得很,　除了陸英送她的那塊玉，什么也沒佩。

　　一時間怔在那，船家目帶探究望來,　毓坤面色微紅。

　　好在有個低沉的聲音打破尷尬道：“拿著,　去辦一桌好酒席來,　再找個人來唱曲兒。”

　　毓坤回身才發(fā)覺是藍(lán)軒,　而船家手中正捧著他擲下的扇墜。

　　那葫蘆似的扇墜是用整一塊翡翠雕的，綠得淌水，一看就是價值連城的罕物。未想到他一出手竟是這樣貴重，那船家倒不知如何辦了。

　　藍(lán)軒望著他道：“若是嫌不夠，再取找那邊的人取。”

　　船家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河岸對面竟有些許人影守著，遠(yuǎn)遠(yuǎn)望去很是森然。那自然便是洛寧一行。待提起燈，稍微看清楚那些人的服飾，船家的冷汗便一下來了，怎么看著倒像是錦衣衛(wèi)。

　　這陣仗，他是斷斷惹不起的，心想便是河上那位謝小公爺，恐怕也要退避。像他們這些生意人，是誰都不敢得罪的。船家躬了躬身子，忙不迭應(yīng)道：“好，好，就按您說的，給您備一條最好的船，再找我們這最好姑娘，您就從永定河的西邊兒上船。那位謝小公爺，是從東邊兒上的，瞧著你們兩個人應(yīng)該也遇不到。”

　　毓坤道：“酒席可以，姑娘倒用不。”

　　那船家還是頭一次聽說，乘著畫舫游河，竟不要姑娘陪著的，目光不由在面前二人身上打了轉(zhuǎn)，心中想，這兩位也不知是干什么來的，瞧著一個清秀，一個俊美，怕不是……雖如此，他擦了把汗，捧著那扇墜去安排了。

　　待真上了畫舫，毓坤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明明是她請客，倒叫藍(lán)軒賠了個扇墜子進(jìn)去，不由道：”今日算是我借你的，等回了宮，定補(bǔ)你個好的。”

　　說完這話她又覺得不合適，看那翡翠的成色，怕是上上品，要想再尋個一樣的也難。

　　藍(lán)軒微微一笑道：“先欠著罷，等什么時候攢夠了，臣一同討了去。”

　　他這話無端有些曖昧，毓坤心中一沉，在燈影下仔細(xì)瞧他，又瞧不出什么端倪來。她在心中想，怎么算著，她欠他的人情確實不少，債多不咬手，倒也不急在一時。

　　這邊說著，船家也按照吩咐，置了一桌好酒菜上來，有十葷十素，八熱八涼，還有六味點(diǎn)心，雖比不得宮中的珍饈佳肴，但也精致新奇，這么一桌，恐怕也要百十兩銀子。

　　幾十道佳肴擺在面前，藍(lán)軒立在她身側(cè)，挽起袖，每樣為她挾上一筷。他做這事時很自然，毓坤心中卻忽然有些發(fā)沉，她認(rèn)識的蕭恒，不該是做這樣的事。

　　望著藍(lán)軒，她沉聲道：“你也坐，今日就咱們兩人，倒不必拘禮。”

　　藍(lán)軒聞言卻并沒有坐，只是將那碟她喜歡的燴鴨胗又為她添了一筷。

　　毓坤心中一凜。

　　她自小受教育，身為儲君要穩(wěn)重，輕易不可露出喜好。所以絳雪侍候她用膳，添菜時既不會重樣，也不會再添第二次。而于她而言，即便再喜愛的菜品，也不會多瞧一眼，這是做太子的規(guī)矩。

　　其實年紀(jì)小時她也曾露出過喜好，央著絳雪多挾了一筷，不僅絳雪挨了掌事姑姑的罰，從那之后她也再沒見過那道八寶銀絲卷。那是很多年前的事，然今日她不過放縱了下，目光在那碟燴鴨胗上停的久了會，竟叫他瞧出來了。

　　忽然失了興致，毓坤道：“我用好了。”

　　她推開碗盞，起身走到窗邊，因沒有找人作陪，如今這畫舫上倒安靜得很，船槳劃過水面，打碎水面上的燈影。

　　而遠(yuǎn)處則燈火通明，看得出謝意那艘船上倒熱鬧得很。

　　見她悶悶的樣子，藍(lán)軒在她身后喚道：“殿下。”

　　毓坤回身，方發(fā)覺他正端著一個水晶碗，澆了果汁和桃仁的碎奶酪盛在里面，鮮艷欲滴，十分之誘人。

　　毓坤只看了一眼，便有些轉(zhuǎn)不開目光。其實她是很喜歡這些甜點(diǎn)心的，但從小克制，并不曾放縱地嘗過。在宮里往往只瞧一眼，隨手便賞下去。

　　然而這次卻躲不開，藍(lán)軒微笑端著這奶碗子走到她面前，毓坤望著他道：“做什么？

　　藍(lán)軒笑了笑，將手中的水晶碗遞到她面前道：“殿下要不要用一些。

　　毓坤不知他是想做什么，雖然這奶酪很是誘人，她還是冷冷搖頭道：“不要。”

　　藍(lán)軒望了她一會兒，悄悄湊在她耳邊道：“沒關(guān)系，這船里又沒有旁人，即便殿下用了些什么，也不會有人說出去。”

　　毓坤驀然抬眸，知道他果然是故意逗弄自己，當(dāng)真惡劣。

　　見她如此，藍(lán)軒嘆道：“殿下為何如此苛責(zé)自己。”

　　毓坤垂下眸子，許久后道：“你不懂。”

　　藍(lán)軒忽然道：“殿下有沒有怨過？”

　　毓坤訝異道：“怨過什么？”

　　藍(lán)軒道：“怨自己不過比公主早生了一刻，從小便要被當(dāng)作男孩養(yǎng)大，很早離開娘，很辛苦地讀書，還要在擔(dān)著那么多沉重的責(zé)任，承受不該自己受的苦痛。而公主卻可以留在貴妃娘娘身邊，嬌養(yǎng)著長大。”

　　毓坤正色道：“這是什么話，我是哥哥，自然要照顧妹妹，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我和婉婉是一母同胞，哪兒有誰虧欠誰這一說。”

　　聽了這話，藍(lán)軒沉沉望了她許久，方道：“好。”

　　他這個好字，倒叫毓坤不知怎么答，她剛想問，卻見藍(lán)軒的神情竟很悵然，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毓坤不由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藍(lán)軒道：“沒什么，只是覺得，殿下當(dāng)真是位好兄長。”

　　見毓坤欲言，藍(lán)軒道：“方才殿下說，還欠著臣個賞賜。”

　　毓坤知道他這是要提條件了，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時候提，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你說。”

　　藍(lán)軒笑了笑，舉起手中的碗道：“那臣想，殿下把這碗奶酪用了。”

　　毓坤狐疑望著他，不知他又搞什么鬼。

　　藍(lán)軒卻嘆了口氣道：”臣只有這樣一個心愿，難道殿下竟也不能滿足么？”

　　今日實是得了他許多人情，總不好不給他面子，毓坤猶豫了下，終于將碗接了過來。

　　站在水邊，她捧著奶碗子，小口抿了起來，只覺味道和她想的不太一樣，果仁是酥脆的，奶酪是綿密的，比想象中的還好吃許多。

　　咽下最后一口，她竟有些戀戀不舍，不經(jīng)意舔了舔唇，卻見藍(lán)軒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隨手將碗放下。

　　見她飽滿的嘴唇上沾了些奶汁，更顯得嬌嫩嫣紅，藍(lán)軒眸色深了深，遞了個帕子與她，毓坤接過拭了拭，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好在河面上飄來的樂聲打破了尷尬，毓坤隔窗望見對面那艘畫舫動了起來，正相向駛來。這么一看，那畫舫與他們乘的這艘差不多大小，唯一不同的是嘈雜喧鬧許多，絲竹管弦之聲伴隨著清越的歌聲傳了過來。

　　畫舫的船頭上坐著兩個弱柳扶風(fēng)的女子，隱約可以看得出紗窗內(nèi)紅燭低燒，似是賓主盡歡。毓坤心道，玩得倒還盡興，正猶豫要不要招呼一聲，又礙著身邊有藍(lán)軒在。也就在這時，忽見著兩個頭戴萬字巾的男人推著位少女出來，那少女跌在船頭，身上的帔子都叫水打濕了。

　　其中一個人冷嗤道：“到如今還擺什么官家小姐的架子。”

　　毓坤下意識瞧去，只見那少女螓首低垂，衣衫很是輕薄，露出大片妍麗的肌膚，借著幽光毓坤見那張清秀面孔，竟有些眼熟。不由想起一人，毓坤頓時一驚。

　　望見她驚詫的神色，藍(lán)軒道：“怎么？”

　　毓坤沉聲道：“我怎么覺得，那姑娘倒像是杜家那位小姐。”

　　藍(lán)軒微微蹙眉，望著對面的船上那兩個男人道：“興許真的是，你瞧，她身邊那兩人，便是教坊司的綠頭奴。”

　　這么說著，毓坤便見有一人將那少女拖起來，塞了把琵琶給她道：“給爺好好伺候著，不然小心你的小命。”

　　聽了這話，毓坤更加確定了自己的判斷，這少女當(dāng)真是杜鴻的女兒杜詩若，只因她在閨中時便有通音律的名聲，尤擅琵琶。此前聽方誠說，她因杜鴻的案子被投入教坊司，沒想到卻在這見到了。

　　想到這，毓坤既憐惜那少女，又氣謝意不僅跑到這來胡混，還招了教坊司的樂伎。見她握緊了拳，藍(lán)軒嘆道：“也值當(dāng)為這事生氣，京城里的公子哥兒常玩的，也沒什么。”

　　毓坤瞪了她一眼，望見杜詩若在兩個男人推搡下抱起琵琶，藍(lán)軒淡淡道：“這世間本就如此，弱肉強(qiáng)食，身為女子，更不能幸免，一步踏錯便淪為玩物，也是常有的。”

　　他的語氣很有些意味深長，毓坤心中凜然。

　　此時卻有陣激昂的琵琶聲傳來，彈的竟是十面埋伏，這曲子肅殺極了，杜詩若身邊的綠頭奴見她蒼白的面上帶著倔強(qiáng)的笑，心中大怒，不由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與此同時，在畫舫之內(nèi)，見謝意起身探出窗外，獨(dú)自坐了許久的陸英淡淡道：“外面在鬧什么？”

　　謝意坐回來道：“看不清，咱就別管了，聽聽曲，喝喝酒不是挺好。”

　　見他沉靜端著酒，徑自喝著，謝意湊過去道：“今日我好心辦這蟾宮宴，將五科的經(jīng)魁都請來，給你補(bǔ)上次沒去鹿鳴宴的遺憾，結(jié)果你倒好，明明是主角，卻自己坐這喝酒，是不是也太不給我面子。”

　　陸英依舊不發(fā)一言，謝意越發(fā)湊近道：“噯，是不是和殿下吵架了。”

　　陸英覷了他一眼，又倒了盞酒，謝意嘆道：“有什么話，坐下來說開不就好了，我瞧你倆，不像君臣不和，倒像是……”

　　話未說完，被陸英沉沉掃了眼，謝意便收了聲，想再換個話，卻忽然聽到撲通一聲巨響，接著有人高聲道：“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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