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早回到了家的封睿,　直接就到了隔壁向城家。一進(jìn)門，他就對著韋青禮貌地笑著，誠懇地道：“韋阿姨,　我想拜托您一點事。”

　　韋青微笑著把他讓進(jìn)家坐下：“什么事？”

　　“我想學(xué)一點最新的電腦知識,　您能在大學(xué)的老師那里,　幫我找一些入門的系列書籍嗎？”他目光灼灼，語氣平靜,　“或者,　有什么課可以旁聽？”

　　韋青看著他認(rèn)真的表情,　莞爾一笑：“你對這個有興趣,　那是極好的,　我也覺得這是一門新興的學(xué)科，一定會有極好的前途。”

　　想了想，她點頭道：“沒問題，我這幾天去大學(xué)就幫你找一下,　另外，我也可以發(fā)郵件給國外的朋友，問問他們最新的學(xué)科動向。”

　　“睿哥！你來了？”向城噔噔地從房間里跑出來,　扯掉了耳朵里塞著的耳機，手里拿著最新款的日本AIWA（愛華）隨身錄音機，“干嗎，你真的要進(jìn)那個計算機興趣小組？”

　　封睿淡淡點頭：“對。”

　　向城有點失望地嘟囔著：“那有什么好玩的,　天書一樣的東西。”

　　他眼珠一轉(zhuǎn),　神秘兮兮地沖著封睿揚揚手：“睿哥,　來我屋。給你聽好東西，我新弄到的外國歌曲磁帶！”

　　封睿點點頭：“好。”

　　向家的小洋樓其實是韋青外祖父的私產(chǎn)，先前曾經(jīng)被收歸國有，后來又重新歸還，和封家正好毗鄰而居，向城自己也有獨立的一間臥室，里面寬敞明亮，在二樓向陽的房間，里面的墻漆刷成了淡淡的溫馨米黃，正是女主人韋青的優(yōu)雅品位。

　　只是一進(jìn)門，原本溫馨柔和的墻面上，迎面而來的就是幾張碩大的海報，有外國的奇怪光頭美女，有穿著鉚釘夾克的搖滾青年，全是唱片專輯的封面海報。

　　一般的孩子，現(xiàn)在聽的都是流行的港臺歌曲，鄧麗君的靡靡之音、徐小鳳的深沉沙啞、張學(xué)友譚詠麟的經(jīng)典寶麗金金曲，都是極為時髦的東西。

　　而向城房間里的這些，無疑又是更加前衛(wèi)和新奇的。

　　向城打開了外放，英文歌曲彌漫在漸漸變暗的黃昏中，卡朋特樂隊的《　More》明亮而悠揚，兩個少年一個坐一個躺，安靜聆聽。

　　“When　g　I\\\'　o

　　my　s

　　played　I\\\'g

　　□□ile

　　………

　　年少時我喜歡聽著收音機

　　等候我喜歡的歌曲輕輕響起

　　我獨自為它伴唱

　　這讓我感到歡喜

　　這樣的幸福時光早已遠(yuǎn)去……”

　　斜躺在床上的向城小聲地跟著音樂哼唱著，少年的音色清亮迷人，音調(diào)標(biāo)準(zhǔn)，和著原聲一起低吟淺唱，竟是格外和諧。

　　良久，他轉(zhuǎn)過頭，看著不遠(yuǎn)處的封睿沉靜而英俊的側(cè)臉，忽然道：“哥……在想啥呢？”

　　封睿閉著眼睛：“計算機小組里，那個韓立也在。”

　　向城愣了愣：“還有誰？”

　　封睿漫不經(jīng)心地道：“還能有誰，那個小騙子當(dāng)然在。”

　　向城忽然道：“咱們別理他了唄，又不在一個班，就當(dāng)他不存在。”

　　封睿猛地睜開眼，幽黑的眸子里危險的光芒一閃：“你也覺得我比不過他，所以不如避其鋒芒？”

　　向城愕然地張口結(jié)舌：“睿哥，你別誤會！我、我就是覺得，那家伙不值得你關(guān)注唄。”

　　封睿淡淡地站起身，陰沉著臉一言不發(fā)地推開門，走了。

　　向城猛地跳下了床，懊惱地喊了一聲：“睿哥！我沒那個意思！”

　　……

　　繼光中學(xué)的新學(xué)期，按部就班地上課了。

　　邱明泉和封睿沒有分在一個班，經(jīng)過多次測試，他和玉石里的封大總裁終于確定了一件事：只要少年封睿不出現(xiàn)他的視線之內(nèi)，玉石吊墜就不會消失，封大總裁也就可以安然地陪在他身邊。

　　新學(xué)期的學(xué)習(xí)和集體生活，無疑是新鮮有趣的。邱明泉前世沒高考上高中就輟了學(xué)，這樣無憂無慮學(xué)習(xí)著的時刻從沒有過，剛開始重生時對學(xué)習(xí)的生澀，已經(jīng)變成了真正的享受，一切枯燥和重復(fù)都自有美妙之處。

　　比如，頭一次接觸到的計算機知識，和數(shù)學(xué)結(jié)合起來，這里面的樂趣和美好，真的叫邱明泉有點沉迷其中，樂不思蜀。

　　計算機興趣小組每周有兩次活動和額外的授課，第一次聽報告的那些尖子生，幾乎全都興致盎然地留了下來，就連朱林也次次不落。

　　“有意思，我前世才加這個小組時，很快就退出了，因為我覺得這是工具而已，我可沒有興趣做編程工作。”封大總裁若有所思地道，“按照你的描述，現(xiàn)在的我，好像學(xué)習(xí)勁頭很足？”

　　邱明泉坐在臨窗的座位上，一邊看著地理課本，一邊在心里道：“對啊，你好像特別有興趣，來授課的專家特別喜歡你呢，一直夸你天賦高。”

　　封大總裁看不到這時候自己是什么表現(xiàn)，可是也不妨礙他推測自己的心理：“前世沒什么人競爭，我自然覺得興趣缺缺，現(xiàn)在是因為你吧！”

　　邱明泉微微一笑，也有點不好意思：“對啊，老師也夸我來著……”

　　他數(shù)學(xué)天賦極高，學(xué)習(xí)計算機的入門知識也毫不費力，這段時間也正著迷——偶然和封睿在一起上課，他的確能感到那個少年某種強烈的比較之心。

　　可是，都是正當(dāng)少年，誰還沒有點不服輸?shù)男臍鈩艃耗兀烤瓦B前世在社會底層事事忍讓的邱明泉，如今在這明亮的課堂教室里，也會不由自主地想要一爭高下呢！

　　“哈！”封大總裁發(fā)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譏諷，“算他踢到鐵板了，遇到你這個數(shù)學(xué)高材生，活該他受點教訓(xùn)。”

　　邱明泉放下書，有點無奈：“我覺得我們倆有點變態(tài)哎，這么一起算計十幾歲的你。你說他考試考不過幾十歲的成年自己，還深受打擊，是不是很倒霉？”

　　封大總裁不耐煩地道：“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給我自己一點挫折教育，你有什么意見？”……

　　下午的三堂課放學(xué)后，就又是計算機小組的活動時間。邱明泉和十幾位學(xué)生準(zhǔn)時地坐在了一間空教室里，來講課的老師一進(jìn)門，就發(fā)了一張試卷。

　　“這就是期末測試了，畢竟是課外小組，考試得和期末錯開時間。”年輕的計算機老師來自附近的大學(xué)，是機電系的一位講師，也是因為興趣，自學(xué)了最新的電腦知識。

　　學(xué)校沒有足夠的財力購買價格昂貴得的驚人的初級電腦，大部分知識還都是紙上談兵，就連考試，也是傳統(tǒng)的白紙試卷。

　　十幾位學(xué)生分別單獨坐著，開始緊張地做試卷，DOS系統(tǒng)的命令代碼、基礎(chǔ)的電腦常識，還有最簡單的一些小段編程。

　　封睿在場，玉石吊墜自然就不見了，邱明泉依靠的全是自己的能力，但是這正是他最擅長的項目，很快，他就非常順利地做完了前面的所有題目，開始編寫最后一道大題，編程。

　　小教室里，紙筆沙沙，前面的韓立和朱林并排坐著，都在苦思冥想。

　　朱林緊皺眉頭，接連遇到了好幾道題目不會，就有點心浮氣躁起來。在考上繼光高中之前，他也算是成績優(yōu)秀，可是一到這里，尖子生成堆，他就有點顯得中庸起來。

　　特別在計算機小組這種地方，實在是越發(fā)打擊他的積極性。

　　年輕的代課講師并不嚴(yán)厲，拿了份報紙，坐在一邊隨意瀏覽著，并不理會這些孩子們，一會兒過去，朱林就有點心不在焉起來。

　　悄悄瞥了一下身邊的韓立的試卷，他眼睛一亮，身子側(cè)了側(cè)，就向著韓立那邊歪去。

　　飛快地看了一眼，又一眼，他下筆如飛地開始抄襲。

　　他們后面，邱明泉偶然思索著一抬頭，正好看見他的舉動，就微微皺了皺眉。

　　可是畢竟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就低下了頭專心做自己的試卷，沒多久，他就全部輕松完畢，再一抬頭，卻看見前面的韓立也發(fā)現(xiàn)了朱林的舉動，充滿厭惡地輕輕“呸”一聲，轉(zhuǎn)身把自己的試卷掩蓋住了。

　　邱明泉檢查完畢，正要舉手示意，可是忽然地，他身后的封睿卻已經(jīng)站起了身，神態(tài)輕松地走到了前面，將試卷交給了老師。

　　他好像并沒有看邱明泉，可是交完卷后，那淡淡一瞥又是怎么回事？

　　“……”邱明泉莫名地就想起了封大總裁的評語，心里覺得有點想笑，一不注意，唇間就流露了些出來。

　　封睿正用眼角余光關(guān)注著他，這一下，不由得就是大怒：這笑容真是刺眼，不是在嘲笑自己幼稚地非要搶先一步，就是在覺得他穩(wěn)操勝券，一定會高自己幾分。

　　一定是，不然怎么會笑得這么可惡！……

　　不一會兒，十幾個人的試卷都交了上來，年輕的大學(xué)老師也就隨手拿起紅筆，親自批改起來。

　　“韓立，79分。李想非，66分。朱林，80分……封睿，98分。”

　　他拿起最后一張試卷，認(rèn)真批改了一會兒，才微笑道：“邱明泉同學(xué)，96分。”

　　封睿面無表情，可是在沒看看到的地方，他緊緊握住的拳頭，卻悄然放松了。

　　還好，找韋阿姨借來的那幾本編程入門果然有用。不由自主地，他就悄悄瞥了邱明泉一眼。看到的人面容平靜，沒有絲毫被壓過的不快，又忽然覺得這一拳似乎打到了空處，毫無成就。

　　可就在這時，韓立卻陰沉著臉，忽然說了一句：“偷東西的人分?jǐn)?shù)反而高啊，真是可笑。”

　　朱林臉色一僵，忍住了沒有吭聲。韓立沒有指名道姓，他當(dāng)然不會傻到自承其事。

　　那位計算機老師推了推眼鏡，默不作聲地重新瀏覽了一下試卷，總共也就這么十幾個人，自然心里有了數(shù)。

　　韓立和朱林的試卷，最后一道編程題，錯誤的代碼句子，完全一樣，必然有人抄襲了別人。

　　他把兩份試卷放在了一起，無言地看了看兩個人，目光不算嚴(yán)厲，話語卻很清晰：“作弊是不應(yīng)該被容忍的事，雖然這不是什么正式考試。假如你們中錯誤的那個人承認(rèn)并且道歉，也就到此為止。”

　　朱林死死咬住了牙，一聲不吭。

　　韓立可忍不了，終于斜眼瞪向朱林：“我沒有抄別人，誰抄襲的自己心里清楚！”

　　朱林臉色一翻，惱羞成怒地冷笑：“明明是你抄襲我還差不多，剛剛你偷看我卷子的，我沒揭發(fā)你就是給你面子！”

　　韓立大怒：“你他媽-的再說一遍我抄你！？”

　　……年輕老師緊緊皺著眉，他沒想到這兩個人都死不承認(rèn)，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辦，就在這時，旁邊的邱明泉卻忽然開口了。

　　“老師，我作證。”他淡淡地看著朱林，聲音平靜，目光卻坦蕩而清澈，“朱林同學(xué)兩次偷看了韓立的試卷，我在后面，看得很清楚。”

　　這一下，十幾個同學(xué)看向朱林的眼神，就有點鄙視和幸災(zāi)樂禍了。瞧，自己不要臉，被人當(dāng)場揭穿了吧！

　　人家邱明泉和韓立是一個班的，當(dāng)然向著自己人。

　　朱林的臉漲得通紅，惡狠狠看著邱明泉：“你說什么？！血口噴人，老師，他們是一個班級的，串通好了誣陷人！”

　　年輕的老師忽然猛地一敲桌子，站立起來：“好了，到此為止！”

　　他的臉色非常不好，在高校做學(xué)問久了，實在看不得作弊和拒不承認(rèn)，俊秀的書生臉上一片薄怒。

　　“你們中，一定有人是違著良心說話。我現(xiàn)在不愿意再追究到底是誰，但是我想說的是，錯了一步不要緊，糟糕的是一錯再錯，先是作弊，接著甚至不惜構(gòu)陷他人。”他摔下試卷，“我們只是因為共同愛好而聚在一起的一個興趣小組，不真正尊重知識的，可以走，可以放棄！”

　　……看著老師走出教室的門，教室里一片寂靜。

　　封睿冷冷看著幾個人，忽然看向了朱林。

　　“我雖然沒看到，但是我也知道一定是你作弊。”他譏諷地開口，言語間充滿了傲慢和鄙夷，“做了就要認(rèn)，不然算什么男人？”

　　朱林臉上一陣肌肉抽搐，梗著脖子：“班長，你可是和我一個班的！憑什么信他們，不信我！”

　　封睿默默地盯著他半晌，一直盯得他心里發(fā)毛，這才悠悠走過他身邊，丟下一句：“很簡單，我信他的為人，超過信你。”……

　　他沒有說“他”是誰，可是邱明泉卻知道，他說的，不是韓立，是自己。

　　不顧身后朱林那充滿怨恨的目光，他飛奔出教室，在走廊上，快步趕上了封睿。

　　“喂！”

　　封睿回過頭，漠然地看著正微微笑起來的邱明泉。

　　“你不是說我是騙子嗎？怎么又相信我的人品了？”邱明泉靜靜地看著他，眉眼微彎，唇角輕揚，整張臉在走廊的燈光下，溫暖洋溢。

　　還帶著一種奇怪的、沒有緣由的親近。

　　封睿冷冷地瞪了他半天，才高冷地哼了哼：“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轉(zhuǎn)過頭，他快步而去。

　　……

　　高一上半學(xué)期，就在緊張的學(xué)習(xí)中度過了。而第一學(xué)期的期末考試，不知道為什么，也有了點劍拔弩張的意味。

　　全校入學(xué)成績第一的2班班長邱明泉，在整個學(xué)期的各種隨堂小考和期中考試中，依舊保持了驚人的穩(wěn)定高分。但是有一件事卻也同樣引人注目。

　　那就是原本差距了28分入學(xué)成績的一班班長封睿，和邱明泉的分?jǐn)?shù)差距卻在驚人地縮小，僅僅在期中考試?yán)铮�他的總分就只差了邱明�?分而已。

　　最叫人八卦的是，有同學(xué)言之鑿鑿地說，封大班長看到自己的成績總分還是低了幾分之后，整個人連著三天都沒有一個笑容。

　　“真的！當(dāng)時我就坐在后面。”1班的某位男生言之鑿鑿，“我們班長正和劉倩倩說話呢，結(jié)果一聽到隔壁班的那位高了他六分，忽然臉上的笑就凍住了，差點沒把劉倩倩嚇哭！”

　　……

　　“哎呀，奮發(fā)了哎。”封大總裁非常感慨，“以前上高中時實在沒人堪當(dāng)對手，我的成績絕對沒有現(xiàn)在這么一騎絕塵。看看，微歷史被改變了。……”

　　很顯然，有了邱明泉這個開掛的競爭對手，現(xiàn)在的某人也開足了馬力，就連封睿的父母，都已經(jīng)開始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過去學(xué)習(xí)顯得輕松寫意的兒子，這一上高中，似乎非常主動自覺地開始了奮發(fā)，甚至從隔壁的韋教授家里借來了不少大學(xué)學(xué)科的計算機教程，出去玩的時間變少了，晚上看課本的時間變多了，這不，臨近期末考試，甚至連著幾個晚上開始挑燈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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