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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 115 章


  孟長青關好了窗, 他現在心中全是洶涌起伏的情緒,怕李道玄看出什么異樣, 他一直低著頭。這附魂術法最多只能維持十二個時辰,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

  不知為何李道玄一直沒有再說話,屋子里靜得聽不見一點聲響,燭光輕輕搖晃著,柔和極了。

  孟長青站在這里,好像這些年的壓抑、怨恨、憤怒、憎惡、不甘、痛苦全都如同一陣風卷過,又如云煙般散開了。他甚至有種錯覺,他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這里,過去的一切都只是個夢。

  回過神, 他才發現自己已經站了許久了。

  今日是除夕, 他原本只是想遠遠看一眼李道玄, 卻在見到那扇半掩的門的時候忍不住推門進來了,他一直都在想念著玄武山上的人, 尤其是李道玄,可真的見到了,卻又不知該作何反應,甚至有些想要躲避的沖動。李道玄說話的那一瞬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原本克制住的情緒全都忍不住了。

  感覺到自己的異樣,怕待久了會出事,終于,他緊了下袖中的手。

  “真人, 弟子先退下了。夜深露重,您多保重身體。”

  七八歲小孩的嗓音還帶著些軟糯,很輕,似乎還有些極難察覺的輕顫。

  穿著純白道袍的小道童說完低下身對著李道玄磕頭行禮,兩只手疊的整整齊齊放在額前,本來應該起身了,他卻遲遲沒有站起來,聲音愈發低了下去,“今日是除夕,真人不悅,應該是為了孟師兄的事情,真人不必因為一個邪修而煩憂,弟子聽聞這玄武山上每一個弟子都很出眾,真人新年可另收弟子,若是能夠得到真人指點,他們一定會不辱師門。”

  小孩說完了,再次低下頭去。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斷斷續續的,聽上去似乎是在讓自己語氣配合自己的嗓音。

  李道玄看著他,燭光閃爍,他的神情有幾分辨不清,終于,在小孩起身的時候,他低聲道:“孟長青。”那聲音聽不出情緒。

  腦海中刷的一下空白,孟長青還尚未起身,整個人就直接僵在了那里。

  屋子里什么聲響都沒有了。

  不知過了多久,那小孩慢慢地、僵硬著抬頭看去,他對上了李道玄的視線。

  下一刻,驚恐的孟長青直接將魂魄抽離了出來,小道童昏迷了過去,慢慢地倒在了地上。李道玄望向屋子的一個角落,水霧狀的魂魄漂浮在空中,孟長青渾身都在控制不住地輕輕抖著,沒說一句話,也沒未來得及定住魂魄,他扭頭就朝窗外跑。下一刻,他被震了回來,直接撞在了書架上,他忽然意識到什么,猛地推開自己剛剛關上的窗戶,朝外看去。

  放鹿天外落滿了厚厚的霜雪。

  從穹頂望下去,磅礴洶涌的金仙靈力從地下漫上來,像是海潮,又像是云霧,這一方山海全牢牢地籠罩在了其中。早在一刻鐘前,原本在乾陽峰上參加道典的弟子就已經跑到前殿往放鹿天的方向看了,所有人都看見了那浩蕩的金仙靈力,擁在欄前激烈地討論著,猜測放鹿天發生了什么。南鄉子在紫來大殿一口茶大半天都沒咽下去。

  孟長青撐著窗看著那震撼至極的一幕,說不出一句話來。自從修煉了邪術以后,他觀念變了不少,他曾經一度看不起邪術,可后來才覺得,這世上的邪術確實要比道術強很多,他殺吳聆的時候就是如此,吳聆的道術修為放眼道門絕對數一數二,可在邪術面前簡直不值一提。他一直覺得邪術天生是比道術要強大的,直到他此時此刻親眼看到眼前這一幕。磅礴洶涌,如月之恒,如日之升,道門金仙。

  道門修為,竟然可以到這地步。

  李道玄看著明顯有些震住了的孟長青,他沒有說話。

  孟長青回頭看了靜坐在案旁的李道玄,心底泛上無數的戰栗,對上李道玄視線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怕李道玄開口對著自己說話,那種幾乎封頂的恐懼感讓他瞬間回神,他扭頭避開了李道玄的視線,甩手兩枚金色魂符直接沖開了窗戶。他翻出去了,然后他站在窗外看著周圍鋪天蓋地的金仙靈力,臉上的表情有些空白。

  手腕控制不住地顫抖著,兩指間還捏著張尚未燃燒干凈的金色魂符。他瞳孔微微縮著,想要極力控制住,手卻顫抖得更厲害了。

  李道玄望著那扇大開的窗戶,有風雪卷進來,他又坐了一會兒,然后他起身往外走去。

  孟長青站在銀杏林中,周身燃燒著十幾張魂符,他如今是魂魄狀態,修為本就不如平時,想離開此地卻怎么都無法脫身,情急之下煞氣已經全放出來了,此時他微微地喘著氣,不住地觀察著周圍游動的金仙靈力,他能感覺到這些靈力沒有傷他,這認知讓他腦海開始空白,身后腳步聲響起來的時候,他一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地上全是雪,雪下面埋著枯枝,踩上去有細碎的聲響。

  孟長青不敢回身啊,他真的……完全不敢回頭啊,指間的魂符熊熊地燃燒著,這一方天地因為靈力與魂符被照的亮如白晝,他周身的煞氣因為驚懼而劇烈地翻滾,他怎么都不敢回過頭去,終于,他在那腳步聲很近的時候,猛地回身抬手放出了一個陣法。

  李道玄就靜靜看著那迎面而來的陣法,也沒有去擋,在觸及他的那一瞬間,那陣法湮滅開了。孟長青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李道玄看這空無一人的銀杏林,他能看出來孟長青很驚恐,越是驚慌煞氣越重,煞氣越重越是驚慌,甚至連氣息都藏不住。銀杏林中似乎有霧氣一樣的東西冒出來,什么都看不清,李道玄站了許久,終于,他抬手想要解開面前這簡單的障眼術法。

  下一刻,一個人從身后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一點點地抱緊了。

  李道玄忽然就停住了,任由身后的人抱著,似乎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師父。”

  李道玄聽見那道極低的、帶著點哀求意味的兩個字在耳邊輕輕響起來,他似乎失去了反應,身后的人沒有聽見他的回應,慢慢地將他抱得更緊了些。那一瞬間,所有的雪全都卷著落了下來,幾乎將視野都淹沒了。

  過了一會兒,似乎遲遲得不到回應,身后的人緩緩地松開了手。迷霧層層地混在金仙靈力中,李道玄站在那里,身后的人慢慢地走到了身前,在看清孟長青的臉的那一瞬間,他的眼神終于動了下,“你……”

  兩人靠的有些近,孟長青低聲說了一句什么,他忽然抬頭吻了上去,抓緊了李道玄的手。

  被吻住的那一瞬間,李道玄是真的僵在了原地,他清晰地聽見了孟長青剛剛說的那句話。

  “師父,我喜歡你。”

  李道玄任由他吻著,也沒有推開他,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抬起一只手,似乎是想要抱住孟長青,卻又停在了空中,好像不怎么敢碰他。

  有濕漉的霧氣卷了上來,李道玄意識到了什么,掌中金仙靈力放出來的瞬間,幻術直接消散。

  眼前所有的景象消失不見。

  是個幻術。

  有雪落在空蕩無人的銀杏林中,風猛地吹起道袍袖子,李道玄終于緩緩地、用力地攥緊了袖中的手,似乎是在極力克制著什么,“孟長青你敢……”他說了幾個字,好像又突然間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么,沒了聲音。

  紫陽劍氣卷地而起,擺在殿宇深處的白露劍一聲清嘯,東臨海水中無數的夢境迅速卷著潮水往下沉,似乎要一直沉到最深的海底去,一點光都看不見了。無數的風雪驟然咆哮著刮過玄武山脈,劍閣中的劍齊聲轟鳴,震耳欲聾。

  紫來大殿中,南鄉子手中的杯子脫手砰一聲摔了下去,這顯然是他自己沒端穩,他有些瞠目結舌,李道玄上一次動怒是什么時候他都不記得了,大約是幾百年前?

  這發生了什么,能怒成這樣?

  玄武山腳下,魂魄已經歸位的孟長青迅速往外走,他一刻都沒敢停留,手還是抖著的。他剛剛情急之下對李道玄丟了個幻術出去,相由心生,每一個人在幻術所見的東西都不一樣,他也不知道李道玄看見了什么,趁著李道玄失神的那一個間隙,他發現金仙靈力似乎有些動蕩,他抓準那個時機立刻離開了放鹿天,只知道趕緊離開,身后發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當離開玄武山脈很遠之后,孟長青才終于從驚惶中走出來些,緊接著他有種難以相信的感覺,他剛剛丟出去的那個幻術,竟是能困住李道玄。他當時是真的驚恐,丟出去的幻術也極為粗糙,回想起來,他自己都止不住地心驚。

  幻術這種東西,被道門眾人列為術法末流上千年,一直為人所瞧不起,可世上最難參破的東西其實是人心,幻術,玩弄的就是人心。

  孟長青坐在了玄武附近的鎮子里,看著天一點點亮了,一直到現在,他袖中的手仍是在控制不住地輕微顫抖著。

  不知過了多久,一只手忽然按在他的肩上,他一下子回頭看去,眼中的猩紅還未冒出來,又在見著來人的瞬間消失。

  “你怎么來了?”

  白瞎子披著件灰色袍子,兜帽幾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他胸前掛著一枚銅板,他低聲道:“我過來找你。”他說著話輕輕地拍了下孟長青的肩。

  這里是東臨,玄武的地界,雖然玄武中人幾乎全都避世不出,但這里到底是道宗跟腳,大街上隨處可見道行高深的修士。孟長青看了他一眼,兩人同時起身,在街上走了會兒,最終進了一條沒什么人的巷子。

  白瞎子剛剛按著孟長青的肩就感覺到孟長青的渾身都在抖,“你已經見過李道玄了?”

  孟長青沉默了一會兒,點了下頭。

  “他認出你了?”

  孟長青忽然就沒有說話。

  “你沒受傷吧?”

  “沒有。”

  “沒有就好。”白瞎子低聲道:“你要是一旦出事,太白城要大亂。”

  白瞎子又看向孟長青,“過去的事情就不要再過多在乎了,既然人沒事就趕緊離開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回去,幾個孩子新年都不過了,等著和你過上元節呢。”

  孟長青終于道:“走吧。”

  白瞎子聽著孟長青離開的腳步聲,陽光下,他胸前那枚銅板微微閃著光。

  白瞎子顯然是有私心的,他不在乎對這世上的恩怨,他在乎的只有太白城的寧靜。這些年道門對鬼魂和妖邪的打壓令他們全都苦不堪言,如今好不容易才稍微好了一些,孟長青是他如今能爭取到的唯一一樣東西,孟長青的修為、宿命、還有他的性格都注定了他是最合適不過的人。

  為了拉攏孟長青,他付出了千年的道行和性命,他自然是打從心底里希望孟長青從此和道門再無半分瓜葛,能夠水火不容是再好不過,所以當年他看見孟長青給李道玄修書試圖說明吳聆一事真相的時候,他扣下了那封信燒了,今日聽說孟長青到了玄武,他也立刻跟了過來。

  本就是要走上這條路的人,宿命如此,就不要多做無謂的糾纏與躊躇,徒添煩惱罷了。

  白瞎子對著孟長青道:“城東的酒樓新來了一個廚子,生前是春南一個酒樓的主廚,做了一輩子菜,死了還只想著做菜,便化成了鬼,聽說做的佛手抄是一絕,回去后一起去嘗嘗吧。”

  孟長青有一會兒沒說話,然后他回過頭道:“那走吧,你站著干什么?”

  白瞎子慢慢地走了上去,低聲道:“做人呢,開心一些,有失必有得,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后的好日子還長著呢。”

  孟長青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雪落在巷子里無聲無息的。一直到白瞎子走過去了,他才緩緩地抬起一只手撐在了墻上。

  作者有話要說: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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