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顏是真的忙，幾分鐘的時間就接了三個電話。

　　她談工作的時候分外認真，眉眼冷冷地吊著，勾人的桃花眼眼波無瀾，眼里有著流光微轉，薄唇緊抿，開口的時候是一股好聽的京腔。

　　吃到一半她就走了。

　　江衍對著剩下的飯菜默了默，最后叫了外面的助理過來收拾。

　　下午的時候，法務部部長拿著文件過來問他關于招標案的事情。

　　雖然說此次招標是公開招標，但是在招標之前，法務部也會事先挑選一些紅圈律所，名氣大，對塑造企業形象大有裨益。

　　最終商定的有兩家律所。

　　一家是正安律所；

　　另外一家則是瑞奧律所。

　　兩所都是紅圈知名律所，不同的在于，江氏制藥之前就已與正安有過合作，合作過程也是相當美好，中途并未出過叉子；而瑞奧的投資人之一是英國人，團隊氛圍相對而言比國內的更輕松融洽一些，在處理案件上也會有不同的考慮方式。

　　部長說：“我的意見呢，是可以嘗試新的律所，瑞奧近年來的口碑著實不錯。”

　　江衍指尖抵著下顎，思忖片刻，道：“看到時候的中標結果吧。”

　　換做以前，他倒是覺得無所謂，但今時不同往日。

　　畢竟有她在。

　　·

　　霍朝顏最近很忙，非常忙。

　　既要準備招標案的事情，又要忙別的案子，畢竟律所不是為了一個招標案而活的。她每天看一堆案卷，跟著師傅開庭、寫辯護詞、調解、見當事人，所有的這些她都忙前忙后的，很多施媛媛準備自己干的事兒，也都被她攬了下來。

　　見完當事人，下樓的時候，施媛媛說：“你是我帶過的，最努力的徒弟了。”

　　霍朝顏表現得很謙虛：“我話比較多，您別嫌煩。”

　　“哪有，”施媛媛無不贊嘆道，“就怕你不問。”

　　霍朝顏微微笑了笑。

　　她目光遠眺，看到城市燈火通明，宛若耀眼星河閃爍。

　　驀地，身邊響起一陣問好聲。

　　“小施，好久不見。”

　　“嗯？陳律師，是你呀。”

　　霍朝顏緩緩轉頭，往另一邊看去。

　　走廊另一側樓梯口，兩個人駐足而立，一男一女，男的身形挺拔，眉眼深邃，三十歲左右的模樣，一身西裝盡顯成熟男人的魅麗。

　　女的也穿著職業套裝，窈窕腰肢在迷離昏暗的燈光中若隱若現，嘴角掛著溫柔笑意。

　　霍朝顏看清來人，嘴角一扯，露出兩個漂亮梨渦出來。

　　他們二人緩緩走了過來。

　　四人面對面站著。

　　陳志遠語氣暗藏驚喜：“這么巧？”

　　施媛媛聲音輕飄飄地：“對啊，這么巧。”

　　陳志遠摸了摸鼻子，“這是你徒弟嗎？不介紹一下？”

　　施媛媛嫌棄地睨了他一眼：“不要每看到一個女的，就上趕著要聯系方式好嗎？你也不看看你長啥模樣。”

　　霍朝顏默默地聽著二人的對話，似乎，他們兩個，很熟。

　　陳志遠嘆了口氣，“媛媛，我——”

　　“——停，打住。”施媛媛截斷他的話，說：“我徒弟，霍朝顏，是我的小師妹，人好學又上進。”

　　霍朝顏微微頷首，“陳律師，您好。”

　　陳志遠目光淺淺，很快從她身上略過。

　　“你吃晚飯了嗎？如果沒吃，我們一起吃吧。”

　　他的語氣熟稔，態度熱絡，臉上帶著明顯的討好神色。

　　再看向施媛媛，她自從見到陳志遠之后，就擺著臉色。

　　此刻也是，硬邦邦地說：“不餓，不吃。”

　　陳志遠軟下聲來：“人是鐵飯是鋼，怎么可以不吃呢？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日料店，我們一起過去吃吧。”頓了頓，他似乎是想起邊上還有旁人在場，馬上說：“小陸，你和霍朝顏也一起來，咱們四個人一起吃。”

　　陸希音搖了搖手，她快步走到霍朝顏身邊，動作親昵地拉著霍朝顏的手，說：“不啦，師傅，你和施律師好久沒見了，你倆一起吃吧，我和霍朝顏一起吃。”

　　陳志遠目光猶疑地在她們二人之間徘徊：“你倆……以前認識？”

　　陸希音：“嗯，她是我大學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吶。”

　　施媛媛詫異，視線落在霍朝顏身上，“真的嗎？”

　　霍朝顏的神色沒有任何異樣，低低地笑著：“嗯。”

　　陸希音說的沒有錯，她們兩個，確實是大學時候最要好的朋友，但時間狀語清晰明白，她們的友誼僅在大學階段而已。

　　陸希音拉著霍朝顏往外走，邊走邊說：“師傅，我們先走啦，你們用餐愉快呀。”

　　霍朝顏往回看，施媛媛仍舊不太高興，但被陳志遠拉著手，嘴角下意識地上揚，顯然又是開心的。

　　等離開二人的視線之后，陸希音快速地抽回手。

　　霍朝顏嘴角滑出一個譏諷笑意。

　　她以為兩個人在這里就要分開，結果陸希音突然開口：“一起吃個飯吧。”

　　霍朝顏望向遠處晦暗夜色，薄唇輕抿，“沒這個必要吧？”

　　“怎么會沒必要呢？我聽說你也在負責江氏制藥的招標案，嗬，師傅把這次的招標案全權交給我負責了。”陸希音的聲音很好聽，帶著江南女子的溫婉動人，似是三月春風煙雨，“怎么說，一起吃飯嗎？”

　　霍朝顏收回目光，語氣淡然：“不了。”

　　是真的沒有這個必要了，她們兩個關系破裂的那天起，霍朝顏就沒把她當做自己的朋友了。她當初待陸希音多好呀，但討厭陸希音的時候，也是真的很討厭。

　　她是個極其愛憎分明的人，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對那人也是真的好；不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從頭到腳都能批的一無是處。

　　當初和陸希音好的時候，霍朝顏曾經半夜起來給三十公里之外車子沒油的陸希音送油，大冬天的晚上，寒風凜冽，雪簌簌落下，她凍的十指通紅地給陸希音的車子加油。

　　到市區的時候，天色熹微，天邊露出魚肚白的光亮。

　　她們兩個一人捧著一塊烤番薯，霧氣氤氳著眉目如畫的二人。

　　后來回去之后，面對著黑臉的江衍，被他好生訓了一頓。

　　但依然覺得欣喜，烤番薯那樣香，又那樣甜，浸的那個冬天，空氣里都有著醇厚香味。

　　霍朝顏曾經對陸希音是真的好啊，就連陸希音去追江衍，她心里再不適應、覺得奇怪，也都幫陸希音追他了。

　　當時她咬著冰棍，說：“你比我還小半歲吶，你要是和江衍在一起，他還得叫我一聲姐姐！”

　　話音落下，她就咬到了舌頭，口腔里的涼意陣陣，她捂著腮幫子嗷嗷地叫。

　　陸希音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來。

　　霍朝顏莫名地也跟著笑。

　　那時的她們，是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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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朝顏眼眸微垂，狹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來。

　　霓虹燈光閃爍，照的她的神情影影綽綽地、不甚清楚。

　　只是她的語氣疏離，微帶了一點兒刺：“陸希音，我和你不是那種可以客客氣氣坐在一起吃飯回憶往事或是探討未來的關系。”

　　“就因為那件事，你就這樣對我？”有風吹過，帶來她身上的好聞香氣。

　　霍朝顏聞到了空中的淡淡果香，心臟有股鈍鈍的痛感襲來，她當年送給陸希音的第一瓶香水就是安娜蘇的香水，如今她依然在用。

　　感情牌是真的打得很好，怪不得當初江衍罵她笨蛋，

　　——就知道裝腔作勢嚇唬人，其實就是一慫包！

　　但是她也不是不思進取的人。

　　霍朝顏嗤笑一聲：“我倒想眼不見為凈，但我又不是吸塵器，看不慣你還能把你吸走？”

　　陸希音的神情變得詭譎起來，“你還是這么能說會道。”

　　霍朝顏不以為意地晃了晃手，“還行還行。”

　　陸希音說，“禍水兒。”

　　“差不多得了。”霍朝顏的語氣徹底冷了下來，她面朝著陸希音，夜風吹得她頭發飄散，霓虹燈閃爍，她眼里的冷厲明顯：“陸希音，我最后告訴你一次，別和我湊近乎，我和你不熟。還有，關于招標案的事情，你再努力好了，反正到頭來都是我的，你不是說了嗎，‘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東西，就都能得到’。我原本一點都不在意，但你三番五次的這么說，抱歉，這次招標案，我會讓你輸的徹徹底底。”

　　陸希音：“不是因為江衍？”

　　“江衍個狗屁。”霍朝顏語氣輕蔑道，“我要是用江衍的關系，你以為還會有招標案的存在嗎？我說東，江衍絕不往西。”

　　話音落下，不遠處傳來一陣紛紛擾擾的調笑聲。

　　霍朝顏眼神輕佻地往那邊看去。

　　倏地，整個人怔住。

　　離她不過十米左右的距離，有人倚靠在路燈下，神色晦暗，眼里映著模糊笑意，他單手抄兜，另一只手上西裝外套對折搭著。

　　那位說東不會往西的狗屁江衍，此刻正凝視著霍朝顏。

　　驀地，他伸手隨意地松了松領結。

　　并不算白皙的路燈在他的頭上灑下一片光暈，他唇角微抿，似笑非笑地看向霍朝顏。

　　霍朝顏：“……”

　　她眼神飄忽，心虛地吞了吞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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