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21章
淡黃色的畫卷上,青黑磚墻,皚皚白雪,一株枝椏斜橫的寒梅艷艷怒綻,鮮紅的花蕊如血,被雪覆蓋,星星點點的潑灑在枝頭,瑰美而又驚心。畫風清麗,筆觸簡約流暢,意境卻是縹緲生動,令人看去便如置身其間。
天地廣闊,風聲寂寂,唯漫天潔凈里的紅霞燦燦,和詭異的吊在樹梢的一盞看不出什么造型的燈······
“咦?這是什么時候掛上去的?我記得上次來還沒有,莫不是你新得的?”趙連祁稱奇,一只手懶懶的搭在蘇輒肩上,瞇著眼睛裝模作樣的欣賞畫作。
“這畫意境卻是不錯,只是畫功仍稍欠火候,稚嫩了些,不似是大家之作······該不會是你背著我找了哪個相好的,此畫乃是相好的所贈?可······既是要送給你的,好歹也裝裱一下吧,這也太不細致了!”
蘇輒一記冷眼飛過去,“滿口的胡說八道!”
趙連祁更加狐疑了,回想進門時蘇輒的反應,心頭一亮,若有所悟道:“瞧你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有這么幅畫,到底是誰這么狂放大膽,竟趁你不在偷偷潛入府里,將畫掛在了你房里?這先斬后奏的作風我喜歡,必須要認識認識!”
“你口不渴了?”蘇輒冷聲冷氣的甩開世子爺搭在他肩上的手,“若是不渴,就趕緊回去聽從父母之命相看美人。”
世子爺被冷面好友噎的悻悻,摸著鼻子遷怒的對門外叫喊:“來人!給爺上茶!”
元寶早就去招呼了人上茶,百合手中正端著泡好的茶,進了門安靜而恭敬的替兩人斟茶。
金芒茶清淡好聞的香氣漸漸彌散在鼻端,縷遭好友冷懟的世子爺這才心情好了些,吊兒郎當的擎起茶杯,對百合道:“小百合,你去看看我那個小表弟在做什么,沒事的話就將他領過來,我好正式認認親。”
百合早已習慣了這位世子爺的不正經,并不搭理,聞言先看了蘇輒一眼。
蘇輒慢慢飲了一口茶,“去帶阿阮過來吧。”
百合卻低頭道:“回王爺,郡王一大早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呢。”
蘇輒頓了頓手中的茶杯,烏眉豎起,“他去哪兒了?”
一早他便傳了消息回來,會在今日回府,便是因為小兒在信中巴巴的說盼著自己回來。可這個時候卻不在家候著?
還能再虛偽一點嗎!
果真是養不熟的小白眼狼!
百合并未感受到王爺心中的不滿,誠實的回道:“郡王是同太子殿下約好了一起去西郊放紙鳶,還叫上了兩位小公子和李將軍家的李恪公子。桂嬤嬤和天七十五都去了。大概午膳也會在外面用了。”
“放紙鳶?”不等蘇輒再出聲,趙連祁搶先奇道:“我這個小表弟不是才八歲嗎?這么快就跟太子玩到一塊去了?太子竟也真同他玩的來?這年齡差也太······”
百合沒回話。心里卻道,這也叫年齡差?我家王爺年齡差的更多,同小殿下在一處時,不也玩的挺好?不過她也奇怪,殿下小小的年紀竟全不似那種懵懂不知事的,好像同誰都能玩到一塊去,倒真是老少皆宜。
見王爺繃著臉不知在想什么,沒再有吩咐,百合安靜的退下,同元寶一道守在了門外。
趙連祁歪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望著蘇輒,嘖嘖道:“太子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出宮的,以前那是因為你教他課業,他才會偶爾來王府,可如今你卸職了,他也就沒了出宮的機會。皇上怎么會這么輕易就放他出宮戲耍?還······放紙鳶?”這不是娘們玩的把戲么?
蘇輒垂眼喝茶,面繃如鼓,“我如何知道。”
趙連祁:“······”真是不能好好對話了!
傍晚時分,蘇輒終于送走了沒話說還偏賴著蹭了頓酒的好友,看了看天色,讓人去廚房煮了一碗醒酒湯,喝過之后邊直接回了書房。
進門抬頭,再次看見懸在墻上的雪梅圖,微微出了一會兒神,喊了元寶進來。
“阿阮還沒回來嗎?”
元寶在他身后立定,“剛剛奴才從前院過來的時候正看到殿下的馬車回來了,殿下約是玩累了,路上就睡著了,桂嬤嬤已經抱著殿下回清風苑了。”
蘇輒眸色微微一沉,原地站了一會兒,聽不出什么情緒的吩咐了一句,“去將這段時間積壓的折子拿來。”
看了半夜的折子,蘇輒方才回房睡下。
然而躺下之后便覺得空蕩,這段日子在外,他也是沒有睡好,直覺是換了地方不習慣,可回到自己的床上才發現習慣的可怕。不過是數日“同床共枕”,竟是如刻入骨子里一般,無法舍棄。
這一夜迷迷糊糊中便是不自覺的伸手攬向身側,每次都是在觸摸到一片冰涼的虛空之后醒來,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蘇輒掛著一雙青黑的眼圈,進宮去了早朝。
被蘇輒掛念了整晚的人,卻是舒舒坦坦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桂嬤嬤準備好了早膳,領了服侍更衣洗漱的人來喚阮清起床,卻發現阮清裹在被子里,臉頰通紅,手在額頭輕輕一觸便燙的厲害。桂嬤嬤嚇了一跳,連忙去請從鄞州隨行而來的李太醫。
李太醫原本是太醫院的人,后來隨著桂嬤嬤一道去了鄞州照料樂安長公主和阮清的身子。大概也是李太醫常年在身邊看著,阮清雖瘦弱卻并不常生病,只每隔十天半月李太醫便給阮清請個平安脈。回京之后,李太醫就返回了太醫院,隔幾天還會來定王府請脈。
可太醫院距離定王府并不近,一來一回也要費些時辰。桂嬤嬤好在有些經驗,想著大概是昨日阮清跑出了一身的汗,又冒了風,所以才會生病,等著李太醫的時候便親自執了冷帕子給阮清擦臉擦手。
只是直到快中午的時候,李太醫還沒有來,蘇輒卻下了朝回來了,進門聽說了阮清生病的事,便是直接來了清風苑。
一屋子的丫鬟婢女端著臉盆帕子進進出出,蘇輒問了句:“請過大夫了嗎?”
玲瓏在門口迎著,也是一臉著急,“桂嬤嬤已經讓人去太醫院請李太醫了,算著時間應該就快到了。”
蘇輒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胡鬧!太醫院一來一回最少也兩個時辰,阿阮病了就不知道就近找個大夫嗎!便是常給母妃瞧身子的杜大夫也很擅長小兒科,怎么不去找!”
玲瓏低下頭不知道怎么答,她也是這么想的,可是桂嬤嬤堅持要請李太醫,她也是沒辦法。
“還不快些去請杜大夫過來!”元寶會意的對玲瓏提醒了一句。蘇輒已經進了內室。就看見桂嬤嬤在床邊半跪著給床上的人擦手。
小兒仍在睡著,露在被子外面的臉燒得通紅,柔軟的眉毛微微蹙著,似是很難受的樣子。
徹夜難眠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他還沒來得及質問小兒昨日未能恭迎王駕的罪行,人倒是及時的病了。這是成心不給他機會立規矩,偏給他添堵不成!
桂嬤嬤聽到腳步聲連忙站了起來行禮。
“阿阮病的這么嚴重,怎么不去請大夫卻硬拖著?他還這么小,若是燒壞了身子怎么辦?你是在他身邊伺候的老人了,竟是連這點也做不好嗎!”
王爺立意要立規矩,便是從不落空,小兒因病逃過一劫,少不得另要有人來頂上才好。桂嬤嬤作為小兒背后的大樹,首當其沖接下了王爺的怒火。
雖然王爺極力壓低了嗓門,但語氣里的寒意卻是擋都擋不住。
一屋子人都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一個,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跪地。
桂嬤嬤低斂著頭,語聲努力平靜道:“王爺息怒。殿下是昨日冒了風寒,所以發起了燒,李太醫一直照看殿下的身子,對殿下的情況最是了解,奴婢已經讓人去請了。”
蘇輒冷冷的朝桂嬤嬤看了過去,“若是李太醫來不了,就讓他這樣一直燒著嗎!你——”
“來了來了!李太醫來了!”門外就在這時響起元寶的疾呼。蘇輒將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回頭就見李太醫提著藥箱滿頭大汗的跑了進來。
“不用拘禮了,趕緊去看看保平郡王怎么樣了。”蘇輒見李太醫看到他欲行禮,直接打斷了他,冷著臉讓開了床邊的位置。
李太醫也顧不上多說,急急忙忙的奔到床邊,放下藥箱就給阮清把脈,頭也不回道:“還請王爺和各位先出去候著,屋子里需得保持通風良好,都圍在這里更加不利于病情。”
蘇輒只得憋著一肚子火帶了人退出內室。
出了內室,蘇輒的臉再次沉了下來,在椅子上坐了,冷冷的看著腳邊的人,“桂嬤嬤是打小就在保平郡王身邊伺候的,知冷知熱,這一次卻怎的犯這樣的錯誤?桂嬤嬤是從宮里出來的,宮里的規矩應該不用本王來告訴你。在主子身邊伺候,該怎么做想必桂嬤嬤也清楚的很,保平郡王信任你依賴你,卻不是要你恃寵而驕獨斷專行,替主子拿主意,拿主子的身體來開玩笑!”
“這次是奴婢大意了,沒有看顧好殿下的身子,奴婢有罪,還請王爺責罰。”桂嬤嬤跪在地上,聲音里雖有畏懼,卻又隱隱有著一股子不知所謂的堅持,“奴婢自作主張去請了李太醫,也是想著李太醫熟悉殿下的情況,怕別的大夫不知根底傷了殿下的身子。而且太后和皇后娘娘也信任李太醫的醫術,出宮前曾就此事仔細叮囑過奴婢,奴婢也是依著娘娘的話來做的。”
蘇輒目光一寒,周遭的空氣都似乎凝了冰氣,“你這是在告訴本王錯不在你,要本王去質問太后,質問皇后娘娘嗎?”
桂嬤嬤顫了顫,仍是不卑不亢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聽命行事罷了。若王爺要罰,奴婢自是甘愿領罰。”
蘇輒氣的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若不是看在這些年真心侍奉小兒的份上,早就一刀下去將這愚忠蠢笨的奴才剁成兩半了。
眾人跪在一旁心思巨顫,暗暗想著,果然不愧是宮里出來的,膽兒大的不是一般二般,也難怪郡王跟著她有樣學樣,俱是不怕王爺。但王爺喜愛包容郡王,不代表會對一個奴婢另眼相待,這可是作了一把好死。
眼瞅著王爺的手背都要攥出青筋,一個忍不住就要砍人的緊要關頭,李太醫從內室走了出來。
蘇輒立時站了起來,聲音里含了連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緊張,“他怎么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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