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走近了阮清才看清楚少年的長相,瘦瘦長長的臉,下巴微尖,紅唇寬窄適宜,鼻梁高挺,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好像夜里的星子,看人時并不回避,一眼便像是直看進了人的心里。只膚色有些黑,倒也不是太黑,只是同他們這些常年“不見天日”的人比起來更趨于健康的膚色,像麥子。
阮清對李恪的印象不錯,直覺這樣的人應當是率性直接的。果然。不等他開口,李恪便大步走了過來,“你就是保平郡王?”
阮清大失所望,李恪的聲音太難聽了,好像被人掐住脖兒的鴨子。
他不知道李恪正處于變聲期,平日里又在武館吆來喝去的,自然多半時候都是沙啞的。還以為李恪的嗓音天生如此,不由的同情的望了李恪一眼:真是可憐,長得挺精神的,卻是一開口毀所有啊。
“你怎么不說話?”李恪無法領會阮清的眼神,還當郡王架子大不屑理他,面上薄怒,冷哼道:“先前燕松對我吹噓的時候我便不信,果然,就看你這瘦瘦小小嬌弱不堪的模樣,別說是進武館,在門口看一眼怕是也會嚇哭了罷。”又對著阮清的臉好一陣打量,奇道:“你怎的這么白,莫不是還擦粉了吧?”
果然率性,果然直接,簡直就是當著面便毀人不倦啊。阮清又是感嘆又是羞惱,忍不住還嘴,“那你這么黑,倒是剛剛從灶里鉆出來不成?”
蘇燕青和蘇燕松兩個噗的一聲齊齊笑了出來。
李恪原本不算黑的臉噔時紅的越發黑了,剛要張嘴,阮清卻瞥了他一眼,轉身朝暖閣走去,嗓音軟軟的道:“都等你老半天了,趕緊到暖閣里說話吧,我的臉都要凍麻了。”
李恪悻悻的嘀咕了一句:“嬌氣!”
可不就是嬌氣,阮清出生便是含著金湯匙的,雖然父親沒等到他出生就撒手人寰了,娘親又常年瘋瘋癲癲,但府里的人卻是將他供在手心里養著的,尤其皇上還格外的關注寵愛這個侄子。桂嬤嬤更是盡心盡力,一應吃穿都嚴格把關,每餐吃什么菜,吃哪幾樣水果,甚至喝什么茶都按著太醫給出的建議來。且不允許阮清有自己的喜好,桂嬤嬤曾居宮中,深知宮里的規矩,貴人們是不能隨意泄露自己的喜好的,避免被人所趁下了毒。獨獨來到定王府的這些日子,阮清每每故意撇開桂嬤嬤纏著蘇輒親自喂飯,桂嬤嬤這才無法時刻監管。所以蘇輒曾經奇怪為什么一只雞腿也能將郡王饞的那樣,全是有據可循的。
這半天的功夫,原來沏泡的茶水已經涼了,婢女潑了又重新沖泡,泡的是紫金袍,冬日里喝最是暖身。阮清卻怕桂嬤嬤嘮叨,不敢多喝,端著茶杯淺抿了一口便放到了一旁,吩咐旁邊沏茶的婢女,“你再泡一壺百香果茶來,多添一些蜂蜜。”
婢女應是,又問:“方才桂嬤嬤來傳話,說是小廚房剛剛出鍋的芙蓉糕,要不要端來給小公子們一起嘗嘗。”
桂嬤嬤親手做的糕點,實是郡王殿下不敢恭維的。阮清卻是眼珠子骨碌碌一轉,道:“去端來吧。”
婢女見阮清要往后靠,忙在阮清身后又加了一個軟軟的墊子,這才快步走出門去端糕點。
李恪目瞪口呆的看了半天,訥訥道:“你怎么跟個娘們似得······”
阮清最恨別人說他娘了,尤其在男兒氣概將將升起就被太傅無情湮滅的當頭,便是沒好氣的白了很男兒氣概滿溢的李恪一眼,“我聽燕松說你的身手極好,你都會些什么?會騎馬嗎?會射箭嗎?”
原本想銼一銼李恪的銳氣,沒想李恪聞言立馬洋洋得意的昂起尖尖的下巴,“這算什么,我還可以騎著馬射箭,百米內可精準的射中靶心。”
阮清瞪大眼睛,“那么遠也可以射中?”
蘇燕青在旁捧場的叫嚷道:“是呢,我親眼見過,李恪的箭法是受了大將軍親自教導的,十分了得,往年狩獵的時候李恪也會跟隨一道去,每次都能打好多獵物。”
阮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還可以射中活物?”
聽著阮清崇拜的語氣,李恪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說話間也帶了一絲笑,“你不會射箭么?”
阮清誠實的垂下頭,“我連彈弓都打不好呢,射箭就更別提了,大概是連弓都拉不動的。”
雪白的小臉低垂著,露出一點晶瑩的鼻尖,卷翹的睫毛輕輕扇動,讓人看了不由的聯想到精致的烤瓷娃娃,熒光閃閃,一觸即碎。李恪有點恍神,暗自腹誹了一句,果然像個娘們兒,然口氣卻緩了許多,“這有何難,你若想學,以后我教你便是。只要你勤加練習不說像我一般,打只鳥還是沒問題的。”
阮清頓時轉悲為喜,殷勤的招呼婢女給李恪添茶。然而想起早上的信,雀躍的心情接茬兒又掉了回去,“可是······蘇叔叔不讓我去武館習武。”
蘇燕青和蘇燕松最是了解蘇輒的性子,不由得也同情起阮清來,還是李恪撓了撓頭,啞著嗓子問:“我聽說定王近日遠行了,他不在府里卻還怎的約束著你?”
阮清便將每七日都要寫信匯報情況的事情說了。李恪聽后哈哈大笑,“你可真傻,定王又看不見,你倒全無保留的自己招供了。而且,定王說的是不許你去武館習武,卻沒說不許你在府里學射箭,你便直接學了,來個先斬后奏就是了。回頭定王回來問起,你就裝糊涂,咬定自己聽從了他的話沒有去武館不就得了。”
“這樣也可以?那豈不是誆騙蘇叔叔?”
李恪怒其不爭的翻了個白眼,“這怎么算是誆騙,只不過事情不值一提,你不小心忘了說罷了。再說了,射個箭還能射出什么問題來不成?有哪個兒郎連射箭都不會的?你也太膽小了!”
阮清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頓時看李恪又順眼了許多,忙挪了挪屁股坐到李恪身邊,問起李恪的父親威武大將軍的光榮事跡。
李恪的父親李威是駐守南境的虎賁軍的統帥,常年坐鎮南境邊防,在京中府里都是由李威的弟弟李瀾掌理。前些年南塞一直不大安定,與堯國接壤的魯國屢屢來犯,都被李威給打了回去。
便是八年前同魯國的一戰最是轟動。當時魯國集結了三十萬人馬,意欲攻打堯國的邊境商城,搶占堯國通往西域的商路,被李威領二十萬大軍給一路逼了回去。李威凌厲悍勇,用兵如神,打的魯國節節敗退,最后反失了與堯國接壤的兩座城池,不得不臨時舉了白旗簽訂了喪權辱國的契約,十年不戰。
到如今距離契約結束還剩了兩年而已,所以李威偶然回京述職加起來不過一兩年的時間,便又返駐南邊,操練士兵,隨時防備著魯國發難。
當年那一戰,其實最初領兵的將軍并非李威,而是阮清的父親阮蕭楓,便是那一戰,阮蕭楓中了敵計意外身亡,皇上才會另派了李威前去接替支援。阮清出生時,李威剛好打了勝仗,大敗魯國。八竿子打不著的阮清因此稀里糊涂的被奉為堯國的福星,皇上當時就下旨冊封了郡王之位。
阮清回憶起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傷感之余,又為李威的神勇所折服,聽到最后熱血沸騰,連喝了好幾杯百香果茶,最后還是被婢女膽戰心驚的喊住了,才停手。
正逢糕點端了上來,阮清自己卻是不吃,討好的挑了一塊遞給李恪,“這芙蓉糕是桂嬤嬤親手做的,特別好吃,你嘗嘗。”
李恪十分受用的接了,咬了一口,眉頭卻皺了起來,“這也叫好吃?連一點甜味都沒有,還不如饅頭呢。”
阮清無辜而天真的笑著,“有嗎?我從小就是吃著桂嬤嬤做的糕長大的,覺得還好啦。難道糕不都是這樣子的么?”
“啊?”李恪驚訝的望著阮清,在心里又給阮清添了一個可憐的標簽,隨之滿臉嫌棄的將剩下的半塊糕放回去,頭頭有道的說道:“你大概是沒吃過外面正宗的糕,尤其是這芙蓉糕,甜膩的口感最是重要,一口咬下去,既有芙蓉的香,又有蜂蜜的甜,酥軟的入口即化。你這糕······頂多也就只能稱之為糕了。”
阮清心向往之的眨了下明媚的大眼,“你說的,我沒吃過,不知道······”
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看的李恪好似什么從心口上掃了過去,癢癢的,很想伸手去捏一把。便是越看阮清越覺得神奇,一個男孩子居然可以長得這么好看,也難怪把蘇燕青幾個都迷惑的暈頭轉向。
可嘆他本也不是個有定力的,當下拍著胸脯道:“我下次再來的時候給你帶些來,你喜歡吃什么糕,告訴我,我保管買到城中最好吃的給你。”
阮清睜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軟儒儒的問:“可以每樣都來一點么?”
李恪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雪亮的大白牙,“你這是故意的吧?拿了這糕來給我吃,就是想讓我從外面給你帶糕是不是?你可真是鬼機靈!貴為郡王,難道嬤嬤們都不許你吃好吃的不成?”
阮清被拆穿了也不臉紅,微抿著嘴道:“桂嬤嬤管的可寬了,什么都不許我吃,我又出不去門,只能聽之任之。”
李恪樂得前仰后合,沙啞的笑聲好像荼毒了一百只鴨子。阮清為了自己的糕,強自忍著捂上耳朵的沖動,舔著臉笑。
李恪很守信用。第三天便帶了糕點來登門,他自聽說了桂嬤嬤的厲害,便多了一個心眼,來到定王府之后并沒有立即去清風苑,只叫人去清風苑傳信給阮清,約了在東暖閣碰面。打算偷偷的將糕點塞給阮清。
蘇燕青和蘇燕松今日去了學堂,并不在府中。李恪便一個人坐在暖閣里等著阮清前來。在他手邊還有一把制作精巧的小弓,是他要送給阮清的禮物,打算以后就用這張弓教阮清射箭。
然而等了半天也還是沒見阮清的身影,李恪是個急性子,不免有些坐不住了,在游廊里張望了半晌兒,才見著去傳話的婢女回來,道是郡王早上的時候央求了楊太妃要同兩位小公子去學堂長見識去了。
李恪轉身便拎了糕點和小弓出了定王府,一路騎馬朝蘇燕青兄弟就讀的學堂而去。
阮清所謂的長見識,也不過看著青松兩兄弟進了學堂,自個兒坐在馬車上瞭望幾眼罷了。鳳揚跟著蘇輒去了尤平,留了兩名身手同樣精煉的護衛隨身保護阮清的安全。這兩名護衛不像鳳揚那么冷臉嚇人,比較好說話。阮清軟磨硬泡之下,馬車便離開了學堂門口,在大街上穿街走巷起來。
經過一家點心鋪子的時候,阮清拍著車板叫停。護衛不知所以,停住馬車問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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