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射箭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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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是去還什么愿?”還愿, 只有達成了某個愿望才會去還愿的。
“奴婢這便不知了。”織金的表情有些曖昧, “太太的私事,奴婢們怎知。”
“我視你為自己人, 你的猜測也好, 下人們的傳言也好, 你但說無妨。”
織金驚訝于姑娘的靈敏,只得道:“奴仆們都說太太……太太求子已成,故而還愿。”說得臉頰紅紅的, “奴婢不該傳主子的私事的。”
母親懷孕了?這是好事啊, 怎么還包著瞞著呢?
“人們說, 太太未足三個月, 或許是不愿聲張, 等坐穩(wěn)了胎再說不遲。”
笑笑越想越覺得人們的猜測不靠譜,若真懷了孕, 回京之事必然會延后, 不可能讓一個孕婦承受馬車顛簸之苦。但, 人們傳得多了,不由人不信了, 且那織金已說過,母親早便為還愿一行做了準備, 也就是說, 早在那日出事之前, 這個消息就已經(jīng)暗暗傳開了。
“太太最早何時說的還愿?”
“最初定的便是正月十五, 勖嬤嬤說大正月里諸神還未歸位,不如等過了二月二再去也不遲。”
看來正月十五前便提了此事,有人為此留了心,如果說這一系列事情是個預謀的話,笑笑大膽認為,此事的由頭便是母親懷孕這件事。
有人不想母親懷孕?
丟金鎖應該不是偶然,那人為何偷金鎖?如果僅為了圖財,大可以去換了錢,又何必放回到柴房里呢?是為了讓老太太因丟鎖之事,煩了這對不知惜福的母女?還是為了布一條長線,只為了摔梯子那日,把笑笑身邊的織金支開?若是織金在,必不會讓姑娘上梯子的。還有那描紅,當日是補位去的柏林寺,補的是掬月觀魚的位,這兩個丫頭怎會在去還愿的節(jié)骨眼上拉肚子呢?因為若是描紅在姑娘身邊,也必然不會讓姑娘去冒險爬梯子!
為的什么?摔死唐笑笑?
唐笑笑死了,于他(她)有何好處?唐笑笑死了,最倒霉的人是誰?
是唐笑笑的母親。
是谷珊娘。
真狠。
見過那妒恨她人有孕,想方設法令其墮胎的。
卻沒見過直接殘害其他子女的。
殺了唐笑笑,谷珊娘會怎樣?極度傷心之下,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也必然保不住。犯了這么一個看女不當,致女殞命的罪大惡極的錯誤,不被休也難以在世人面前立足。
依著谷珊娘的性子,怎么還能活得成?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要么瘋了,要么自盡,再無其他。
一向擅長戢鱗潛翼的唐笑笑,此刻也按捺不住奔涌的情緒,緊緊咬著嘴唇,半晌沒聲。
織金重新斟了熱茶:“姑娘的身子還未好利索,思慮過多難免傷身。若真有那狼子奸人起了謀害之心,這回姑娘自那高房摔下仍安然無恙,那奸人怕是也自此歇了心了。我們老家有句土話,‘命**得天也轉(zhuǎn)’,有福之人自有神靈庇佑,豈是那些小人左右得了的?!”看姑娘仍舊緊鎖的眉頭,又道:“姑娘不可動氣,實在不值當?shù)模心敲匆豢跉鈨海蝗缌糁哪亍!?br />
笑笑聽著織金的話,句句在理,句句肺腑,不由感動。不禁聯(lián)想到下個月便要舉家回京一事,早便想問問自己的幾個貼身丫頭,看看她們的想法,時時與員工談談心也是很有必要的。
“你可愿隨我回京?還同往日一樣待在這莫莫軒。”
此話一出口,倒唬了織金一跳,連忙又跪下了:“論理,織金該一輩子服侍姑娘的。”
“一輩子長著呢,誰又能陪了誰幾時。”笑笑讓她起身:“我不過問問你的真實意思,過后也一樣會同那描紅染碧談的,你們?nèi)粲懈玫娜ヌ帲乙蔡婺銈兏吲d,不枉服侍我一場。”
這一次織金卻未起身,低首道:“我與描紅,自七歲起便在姑娘房里伺候了,從那粗使丫頭一步步熬到今日,姑娘心慈,我們與姑娘的情分自不必說。便是那走了的余白,死了的含黛,也是這一輩子都忘不了的。”
這兩個人,自己一點印象也沒有,索性一問到底:“那兩個丫頭,為何走的走,死的死?”
“余白的爹在外頭掙了錢,拿銀子將女兒贖了回去,這倒是件好事,據(jù)說還嫁了個殷實人家,論起來那都是在蘇州時候的事了。至于含黛,也是在蘇州的那幾年……”
病死了?還是,讓刁蠻小主子給活活打死了?
“姑娘不記得了?在蘇州時,宅子比這邊要大上兩倍,家里還有一小處園林。姑娘有一日失足掉進了園子里的池塘,當時陪著姑娘的就只有含黛。幸而姑娘福大命大,被救上來后咳嗽兩日,便好了。自出事后,含黛便被關進柴房等待發(fā)落,兩日后姑娘痊愈,著人去放了含黛,誰知那丫頭竟早就在柴房里懸梁自盡了。”織金不禁取帕子來擦了擦眼睛。
這含黛或許是以為姑娘救不過來,又傷心又害怕,一時想不開才自盡的。又或許是,其他緣故?
但是,怎么就會好好兒地掉進池塘里去呢:“我那時候多大?”
“差不多十歲了,就是出了那件事,老爺太太不免忌諱起那處宅子,才搬了家。恰逢趙州新起了幾個大莊子,一家子便搬回來了,想著也離京都近些。”
都十歲了,還那般貪玩么?許是最近的事情令人極度敏感,笑笑都不免往那個看不見的殺手身上聯(lián)系。
或許是多慮了。
自己把日子過得誠惶誠恐,反倒遂了某些人的心。不如從容些的好,自己一向磊落,并無把柄在人手中,至于那些小人的鬼魅心思,終究是見不得光的,何必為此煩惱,只需日后留心便是。
唐笑笑最擅長以寫生的方式作工筆畫。她一向認為,有詩情的人才適合作寫意畫,所謂詩在畫中,畫在詩中,這些需要意境的烘托。而自己,在這些方面實在匱乏。
于是,這么多年來,一直畢恭畢敬以寫實的態(tài)度畫畫,以至于有個畫畫的朋友調(diào)侃她:你不如改行去攝影吧。
但,今日偏偏就需要這種作畫技巧。找來當年父母喝酒用的酒壺,酒杯,又找那叫簪花的大丫頭問清了在蘇州時父母房內(nèi)的軒窗樣子,便信心滿滿地提筆作畫了。
并非十足寫實,只是以鏡頭般的方式記錄了真實的墨蘭、酒具和月洞窗,其他則以想象為主,花樹枝條充滿夢幻,點綴幾只小小蝴蝶也是為了令畫面生動起來。
沒有畫人物,有此情此物此景,足矣。
往往,我們思念起多年前的某個人,也是很少清晰地回憶其面孔身影,想到最多的反而是同其在一起的碎片般的記憶:某日深夜街燈的光影,某個清晨細密的雨絲,某一幕電影里長長的鏡頭,某一首老歌里顫顫的尾音,某一碗番茄雞蛋面的親切味道,某一個黃昏不絕于耳的海浪聲……
我不過是把曾經(jīng)那些年的早春收集起來,取一個碎片給父親看。
只要找到準確的切入點,一個碎片足以令人疼痛并清醒。
母親口中的春分歡聚,特別像一首詩里說的: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因這元龍朝之前便是正史的元朝,再向前推,皆是正史。父親也不難看出,這是五代詩人馮延巳的《長命女春日宴》。
春日宴會,夫婦祝酒陳愿,且是以妻子口吻娓娓道來,的確很應景。
但不知怎的,唐笑笑并不喜歡這首詩。
或許是現(xiàn)代女子的緣故,總覺得詩中的女子姿態(tài)頗低。若是從父親的角度來看呢?應該會覺得自己娶了個很好的妻子吧,與之舉案齊眉,白頭偕老,好到不能再好吧。
但母親之前又有什么不好呢,不是一直都是個賢妻良母么,如果現(xiàn)在那小三已經(jīng)出現(xiàn),又豈是幾句賢德的祝酒詞便能輕松挽回的呢?這首詩反倒像在不停提醒父親:你有妻子,你有家庭,你不要胡思亂想。
越是這樣,越是煎熬。求之不得,輾轉(zhuǎn)反復。
就好像一個長跑運動員沿著長長跑道跑步,跑到一個岔路的時候,他發(fā)覺另一條路上鳥語花香,很吸引他,便想改變路線。但是,他深知自己應該沿著既定的跑道前進,于是便矛盾重重:要么沿著跑道枯燥無味地跑下去,要么如脫韁野馬一般向另一條路上飛奔過去,要么,就是停留在這個岔路口,又憧憬又沮喪地發(fā)著呆。
這時候,如果在那規(guī)定跑道的方向樹立一個指示牌,畫上一個正確的箭頭來引導他,往往會適得其反,他也許會覺得這是對自己的捆縛,說不定還會激起逆反心理。
想到這兒,笑笑將寫好的那張《春日宴》撕掉了。
再者說,畫本是自己畫的,以女兒的口吻來題夫妻祝酒詩,也并不合適。
明朝之后的詩詞,笑笑本無意剽竊,但無奈自己的才情薄薄,又偏偏在上一世為了能提高知名度,參加了個詩詞大賽的節(jié)目,花了大半年的時間背了好幾本子詩詞,很多好詩好詞都印在腦子里了,需要的時候就嗖嗖往外冒。笑笑想好了,絕不會把別人的作品署名是自己的,不問便罷了,問了,就說是海外一個叫中華國的詩人們寫的,那個國家人才濟濟,納蘭容若,吳藻,汪國真,席慕蓉……
想好了就用了吧。
納蘭先生,對不住了啊。
笑笑提起筆來,格外認真地在畫畔寫下一行小楷:記當時,垂柳絲,花枝,滿庭胡蝶兒。
納蘭容若《河傳》的最末一句,明媚又蕭瑟的話,仿佛是深秋里做了初春的一個夢:你是否還記得,幾年前的早春時節(jié),你我簪花飲酒,賞桃看柳,有東風拂面,蝴蝶掠鬢。
畫是女兒畫的,字是女兒寫的,即便說是笑笑對兒時春分的記憶,也不足為過。
只看你的心在何處了。
笑笑打開手邊一只天青釉的橢圓印盒子,將其中一只金絲楠素方章取出來,印在題詩下方——陰文的“莫莫軒小主”。
既然莫莫軒這間書房的名字是他唐海闊給取的,落款便也順了他的意吧。
正自欣賞著,便聽織金在書房門口說道:“太太說等姑娘午睡醒了用些點心,姑娘午飯吃的不多。”
笑笑伸了個懶腰,走出書房門,見織金正將托盤上的點心蜜餞擺在正間的黃花梨方桌上,笑笑看了看,一樣馬蹄卷,一樣冰糖琥珀糕,一樣蜜餞金桔,一樣風雨梅,茶依然是三友茶。
織金道:“太太說,那新龍井雖下來了,但姑娘此時身子弱,不宜飲綠茶,等收了上好杏仁兒,太太親自給姑娘制冰杏茶喝。”
三友茶的其中一味是核桃仁研成的粉,笑笑每次都有喝六個核桃的感覺,聽了織金關于冰杏茶的介紹,感覺基本上就是露露。笑笑喝一口茶,略顯疲憊地靠在椅子上,信手拈了個梅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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