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2.如履薄冰
“你方才說, 這事兒遂了你二姐姐的心?”笑笑不免停下手中的箸子, “那沈英白就算是商業奇才, 但也是……鰥夫吧!
笑笑還不習慣說這兩個字,但那沈英白到底是死了老婆的人, 不是鰥夫又是什么。
而澹臺芍藥, 可是堂堂澹臺家的嫡女, 且又生得花容月貌,總不可能去給人家做繼室吧。
澹臺芙蓉聽了笑笑的話,不覺輕輕搖頭:“沒辦法,沈英白在京都商圈兒的名聲太大了,不用說首任的繼室,就算是二任三任, 這些京都的千金們也都會趨之若鶩。”
“還二任三任, 瞧你這張嘴!”笑笑曾聽祖母講過沈家這位大少爺的故事, 就連父親唐起帆也曾對其贊不絕口,畢竟其既做大了沈家的琉璃生意, 又獲得了皇家的信任, 這樣兩全其美的事情, 古今難得。
“沈家算是第一皇商,在京都的琉璃商家里,只有沈家獲準能把琉璃賣到其他國家, 僅這一點就是幾輩子修來的殊榮!試想, 咱們這些做首飾綢緞成衣的, 誰家能有如此獨一份兒的優待?”澹臺芙蓉結束了早餐, 用茶水漱了漱口。
原來如此,沈家這個皇商是能為本國創匯的,人家算是民族企業家了,難怪能得皇家如此器重。
笑笑不覺小聲問:“這些琉璃出口所得的財富,定然也要分給皇宮一杯羹的吧!
“這里頭的事兒我也不清楚,想來該是這樣的!卞E_芙蓉并未想太多,仍舊覺得沈家大爺手段高明。
笑笑卻忍不住暗忖:說是為國創匯,但仔細深究的話,這分明就是在與皇上合伙做生意。帝制王朝不比現代,如今全天下都是皇上的,他怎么可能與人分享財富。
一時又覺得自己太過小心,這制造琉璃的手藝本就是沈家的,而且當年沈英白還將制造工藝獻給了朝廷,因此才得了這一塊御賜的“琉璃第一家”的牌匾。此舉也算斷臂求生了,如此識時務之人,皇上該不會對其斬盡殺絕。
兩人一起離開了飯桌,時候還尚早,澹臺芙蓉就想去看看那園中的牡丹是否開了,笑笑欣然奉陪。
兩人已經穿好了學裙,背上了書包,先去前院辭別了起帆珊娘,這才走出竹里館,向西園南面的那一片牡丹圃走去。
澹臺芙蓉是第一次來,因此走到哪里都覺得新鮮,此時正走過一道紫藤花瀑布編就的月亮門:“你們家園子并不輸那金園!”
笑笑微微搖頭:“像金家那樣的夾岸碧桃,我祖父是絕不會讓種的,如今我祖父母的院子,就是一派農家模樣。”
“那是歸農之心,造進園子里也自成氣韻!卞E_芙蓉怡然自得地走在河灘邊,望著河邊一叢一叢的紫色菖蒲,“那些玉蟬花好看!我至今也分不清玉蟬花,菖蒲花,燕子花,還有鳶尾!”
笑笑認真回答道:“其實這些都屬于鳶尾的,這其中又分了有附著物和無附著物的,太復雜了,我也分不大清!”
澹臺芙蓉聽著都頭大,到底也沒能明白笑笑口中的附著物是指的什么,見前面植著幾棵高大茂盛的關山櫻,不由道:“你喜歡早櫻還是晚櫻?”
“我記得瑞彩和西子都是喜歡早櫻的,我小的時候也喜歡早櫻,如今卻也說不清了,只覺得晚櫻有一種別樣的華麗在其中!毙πμь^望著這些層層疊疊的淡粉色花朵,不覺想起了后世的一種層疊的公主裙。
“我一直都喜歡晚櫻。”澹臺芙蓉一笑,從枝頭又掐了兩朵花下來,正要戴到頭上去,才發覺頭上早已簪了兩朵了。
“你倒是很適合晚櫻的華麗!
“我并不全是為了這份華麗,更多是為了花期長!卞E_芙蓉說得很實在,“早櫻不過五六日的光景,又是一行開一行落的,那些賞早櫻的人,不若說是在賞落花!晚櫻就不同了,有時能開近一個月呢,且始終姿態從容,鮮少飄落!
“你還真不愧是商家的女兒!”笑笑覺得澹臺芙蓉所說很有一番道理。
澹臺芙蓉又抬頭看看遠處的那幾棵大梧桐,此刻都已是紫云蓋頂,又有兩棵雪白的夾雜其中,為那一片花色增添了層次:“要論花期,梧桐更長,至少有一個多月!而且連花瓣兒都不飛,一朵一朵厚厚地墜下來,帶著蜜就能做菜吃~”
“殘紅并逐狂風去,只有桐花不解飛!毙πΣ挥X想起前人的詩句來,經方才芙蓉這么一解釋,梧桐花倒自有其姿態了。
澹臺芙蓉沒聽過這句詩:“我有時候特別羨慕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看見什么可心的風景就能當場吟出兩句詩來~”
笑笑受不了她這樣的夸贊,偏頭一笑,又說道:“其實古人詩詞中的桐花并不全指梧桐花,也有可能是油桐花,那種花兒也不解飛!
“這樣說來,古詩詞里也有好多寫刺桐花的,原來一樣桐花就有這么多層含義呢!卞E_芙蓉一向最怕研究這些瑣碎的東西,但此刻說起刺桐花,便想起小時候二姐姐拿刺桐花打趣自己,說這種花還有個雅稱叫做“狗頭芙蓉”,如今想來,真真是充滿了惡意。
“我就算明兒回去了,也再不搭理她了!”
笑笑不明白為何芙蓉會突然沒頭沒腦的冒出這么一句來,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明兒就回去?怎么這樣心急?”
“我不放心我們老太太,我的閨閣生活也不剩幾年了,還是多陪陪我祖母要緊!”澹臺芙蓉提到祖母就有些動容,畢竟自己是跟著他老人家長大的,“至于我二姐姐……等今日沈太太去了我家,就有她好看的了!
“怎么?”
“沈太太肯定是為了她的二兒子,那個沈鸚鵡啊,還真對得起他的名字,慣會人云亦云,又好與那些紈绔子弟瞎胡混,他追求過不少商圈的姑娘,有時是為著美貌,有時是為著家業,還有時只是為了個賭約。”澹臺芙蓉說起這些商圈子弟來,如數家珍,當初沒少被她二姐姐洗耳朵。
“你怎知沈太太是為了她那二兒子?”笑笑連鸚鵡兩個字都懶得說,自己一向覺得鸚鵡還是挺可愛的一種動物,突然被比作這樣無聊的紈绔子弟,鸚鵡表示很委屈。
“沈英白當初看上的可是薛慧那樣的人才,我二姐姐拿什么跟人家比?論頭腦?論實干?還是論過日子?”澹臺芙蓉說著就笑起來,“她可是一樣兒都比不了人家!”
話題莫名其妙就又回到了薛慧身上,笑笑不免又說道:“按說薛學姐已經生過一胎了,第二胎不該難產的!
“可不是嘛,聽說這次還是請的御用的接生嬤嬤,也算是皇家重視沈家這皇商的身份,特地開恩賞賜下來的,誰知道沈家竟這樣福薄。”澹臺芙蓉輕輕一嘆。
“那走了的,可是個男胎?”
“你猜得真對,聽說就是個男胎的!
笑笑心里哆嗦了一下,雖說自來不擅長動那些后宅的陰毒心思,但此事涉及到與皇家合作生意,便不由自己不多想——若是陰謀論一下,說不定這是皇家不想讓沈家過早立起來。
沈英白一旦有了子嗣,自然會手把手教兒子做生意,那孩子有沈英白與薛慧這樣的父母,智商肯定沒問題,若再加上教導有方,定然能早早立起來,屆時沈家羽翼豐滿,子孫繁榮,再加上本身就是皇商,定然與商圈官圈甚至宮廷,都有著盤根交錯的關系——看來皇上是不愿意過早看到這樣一個巨頭出現。
笑笑很多地方還想不明白,就算以后沈家翅膀長硬了,動了旁的心思,以當今皇上的權力,連根拔起一個京都巨商,有那么難?也值得動用這種下三濫的后宅手段?!
又或者,此事的主謀不是皇上,而是皇上身邊的什么人,沈家或許已經觸犯到了這個人的利益?笑笑不敢再往深處想,雖然這是沈家的事兒,但全京都的商家,豈不是牽一發以動全身?
笑笑如今只盼著圣上能夠準了祖父的請求——祖父早在幾年前就嘗試著辭去黃金承采的身份,并以子孫各有事業為由,謝絕了朝廷“子承父業”的安排。
為此,唐家的其他幾房多有不滿,認為祖父放棄了到嘴的肥肉,尤其是五叔,甚至想過向朝廷自薦,祖父聽聞此事,差點兒一镢頭敲死他,五叔這才不敢提了。
笑笑運上口氣,才覺得呼吸漸漸勻了:皇商,聽上去體面,卻原來是踩著鋼絲的舞蹈。
“真不愧是珍品牡丹圃!”澹臺芙蓉驚嘆了一句。
笑笑這才發現,自己已和芙蓉不知不覺來到了牡丹圃,此時已有一部分初開的牡丹花了,笑笑認識的有御金黃,還有歐碧,另有一種紫白相間的二喬牡丹,也不知正名叫個什么。
“我真是奇怪,你們家有這么多的牡丹花,為何不辦個牡丹花宴呢?”澹臺芙蓉問道,接下來又小聲對笑笑說:“你們家又不是沒有待嫁的姑娘,未娶的少爺,按理說該辦花宴的啊?”
“誰知道長輩們都怎么想的呢?我們這些小輩兒也不好問。”
澹臺芙蓉緊鎖著眉頭:“打我記事兒起,你們唐家就從來沒有辦過花宴!明明有這么大的園子,有這么好的花兒,為什么不辦一場花宴呢?!”
“大概是我祖父的歸農之心吧,不愿意添這份熱鬧!毙π鷣y敷衍了兩句,心里卻是清楚的——唐家在竭力地收斂鋒芒,一來是不愿意引人注目,第二個原因怕是只有笑笑和祖父母知道了——自然是因為舜華。
若是經常舉辦宴會的話,定然會有賓客注意到那座舜華樓,就算是有姑太太這樣的理由作幌子,時間久了卻不由人不猜想,無論怎樣的傳言,都對唐家沒什么好處。
因此,唐家即使是辦喜事,也都是打開正廳大門,只在瑞陽廳與瑞云廳擺宴,后園的門幾乎都不開。
笑笑有時會殘忍地希望,皇上趕緊淡忘了舜華吧,而且最好能走在舜華前頭,到最后一刻也想不起她……這么一來,這條危險的線就能徹底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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