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7.唐金聯姻
消息傳到唐老太太耳朵里的時候, 老人家正透過微啟的明瓦窗,欣賞那東廂房廊下的紅絨繡球花, 夕陽的光照在嬌艷的花朵上,格外喜氣。
可掬就坐在祖母的榻旁,為祖母念話本子。
安嬤嬤帶回來的消息,暫時打斷了祖孫二人安閑的閱讀時光——可掬捧著書,不動聲色地聽著安嬤嬤的話;老太太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那些紅絨繡球, 末了才道:“嗯, 知道了, 等她們回來, 讓五丫頭直接回三房, 免得大家打趣她!
“是!卑矉邒弑疽詾槔咸犃诉@消息會笑逐顏開,自家也準備好添油加醋講一講金家花宴上的事, 說不定能得個大賞。哪里知道主人竟如此平靜以待, 令人著實不解其味,旁的話此刻也不敢多說了。
“二丫頭去了?”老太太的目光自窗外折回房里,古夜藍的抹額壓得很低,令表情陰晴不定。
原來老太太是惦記著二姑娘,安嬤嬤急忙回道:“二太太是有心讓二姑娘去,只是……那頸部的紅痕還有些明顯, 撲了好些粉也遮不住!
自從二房出了那檔子事兒,老太太就從未過問過一句, 所有知道消息的人全都自緘其口, 半個字兒也不敢往外漏。
“翁家的人來過了?”老太太從榻上起了身, 讓可掬扶著去看正間房里那幾盆含苞待放的牡丹。
安嬤嬤就一直躬身跟在其后:“來過兩回了,每回都帶了不少禮品,第一回是翁太太自己來的,第二回是翁太太和他們家姑太太一起來的,他們姑太太嫁到了湖筆陳家,生意起的還算大些。”
“賣湖筆的,只知道一個曾家!崩咸H自執起竹壺,將那幾盆牡丹次第澆灌。
“二太太也是這么說的!卑矉邒呦雵@一口氣,又覺得這口氣還輪不到自己一個老家奴來嘆,便又繼續說道,“據說第一次同翁太太見面,二太太一直冷著臉,只是后來出了二姑娘想不開的那件事兒……再次見面,話就比頭一次多了幾句!
到底心有不甘。二太太一向心比天高,自家又是正經的官宦小姐,哪能容忍自己的嫡長女嫁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翁家,開雜貨鋪的?二太太當初一聽見雜貨鋪三個字,當場就暈厥過去了。
若那翁家公子爭氣也行,偏偏還是個不學無術的,整日里給那些歌人戲子寫酸曲兒——這行當也是他玩兒的?他當他是金仲倫呢?從天上掉下來也有十八層祥云接著?!
老太太專心致志澆灌著牡丹花,這些花兒們倒比孫女聽話爭氣,只要澆夠了水,見足了光,到了節氣就會開出美麗的花。
“等孩子們從金家回來,讓她們都過來吧,”老太太瞇著眼睛去觀察那一朵含苞待放的粉色牡丹,也不知會是正暈還是倒暈,亦或是二喬,“三房的不必過來了,珊娘的身子也重!
“是!
等那安嬤嬤離去了,屋子里就剩下了祖孫二人,可掬輕聲道:“祖母,屋里暗了,咱們去院中坐坐?”
老太太拍了拍可掬的手:“還是小時候好,長大了,就都成了外人!
可掬翹翹嘴角,暗恨自己不夠心靈口巧,此刻竟想不出貼心的話來安慰祖母,自己若此刻立下誓言,如那些‘一輩子不離開家,永遠守著祖母’之類的話,一來虛偽,二來只會凸顯自己,對其他姐妹不公。再說,祖母也不喜歡聽那些虛套子的傻話。
“可掬只知道,幾位姑母那里一得了什么好的,總是先一個想著祖母!笨赊湟呀浄鲋咸铝碎T廊,當院擺著的竹桌竹椅被夕照染上了一層緋紅的顏色。
老太太臉上勉強有了些笑意,坐在了竹椅上,又招手讓可掬也坐下:“沒想到,金家花宴上的大花環,讓五丫頭給得了。”
可掬甜甜一笑:“金家哥哥長得好看,我五姐姐也長得好看,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就像神仙似的!
“看來可掬為此事高興,”老太太望著眼前這個由自己撫養長大的孫女兒,這孩子雖是庶出,卻強過好幾個嫡女,“可掬覺得,誰會不高興?”
可掬自小跟在老太太身邊,還從未被問到過這樣敏感的話題。
五姐姐得了金仲倫的花環,誰會不高興?
“你盡管大膽說,這兒就咱們娘兩個!崩咸瞬柽^來的丫頭,擺了擺手,讓其先回去。
可掬的眼睛望著院子里的春蘭,自己的頭上如今也簪著蘭花,今日是女兒節,姐姐們都去金家赴宴去了,自己年紀小便只能留在家里,老太太吩咐小廚房給做了白花杜鵑煎餅,還有木香糕、藤蘿餅、野薔薇酥,這些都是專為自己做的,一想到這些,心里便暖暖的。
家里的這些姐妹們,有的同自己近些,有的遠些,但誰真心對自己好,可掬心里很清楚。
二房的人從來看不起五房,更別提自己這個不起眼的庶女了,三姐姐因同為庶女,對自己便有些例外,但其為人一向孤冷自守,自己更未與其親近過;至于自己的兩個嫡親姐姐,比起別家來,算是對自己極好的了,但仍能從其態度上感覺出嫡庶的不同;要說對自己最好的,大概就是五姐姐了,她對自己的這種好,是一種平等友愛的好,換言之,她對所有姐妹的態度都是一樣的,從未厚此薄彼過,包括對待自己和三姐姐,甚至是一向對她出言不遜的四姐姐,她也不過淡一淡,一笑了之罷了。
要說誰不高興,第一個不高興的肯定是四姐姐,她對那位金二公子的心意,只怕全府都知道了,不只是她,只怕整個二房都不會高興——前一陣子才出了二姐姐上吊求死的大事,幸虧是救下來了,不然后果不堪設想。二伯母視這件事為奇恥大辱,恨不能借自己的二女兒扳回自己所有的面子。——這件事倒是瞞得緊,自己也是在老太太這邊聽說了一二,旁人至今一無所知。
二房不高興,五房肯定也不高興,自己的嫡母本就無子,一對雙胞胎女兒就是她的全部支柱,每回參加花宴都要極盡心思把兩個女兒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嫡母也曾經拉著自己說過:可掬你也要爭氣,將來嫁到一戶好人家,省得別的房頭的人瞧不起咱們五房!
四房并沒有女兒,四嬸嬸阮氏一向與五姐姐親厚,定然會為她高興吧。
大房也會高興,尤其是金寶娣,本就是親家的兩家又做了親家,這可是親上又加親,金寶娣同自己娘家就可以來往得更加頻繁了。
可掬眨眨眼,將落在那蘭花上的目光收回來:“不高興的,怕是某些大商家吧。唐金兩家這一回做親,愈加強強聯合,密不可分,那些想要與之結盟的商家只能望洋興嘆,而那些與之對立的商家更是無可奈何了。”
老太太聞言,不由對可掬刮目相看:“想不到我最小的孫女兒竟是個大格局的。”
可掬第一次受到祖母這樣的夸,面色微紅,心里卻是高興的。
“你倒是說說看,假若唐金兩家再次聯姻,于彼此之間又有何好處呢?”老太太再次問。
可掬認真想了想:宸大哥哥是唐家大房的,雖說只中了同進士,但畢竟家大業大,想要入仕并不難,想要從商也簡單。大房主要經營著翡翠玉器,且寰二哥哥又有自己的產業,估計玉器這一塊早晚也是由大哥哥來繼承。而金寶娣從娘家帶來的則是金家兩個很大的藥鋪,且金寶娣又有經營手段,日后這一房頭的生活定然蒸蒸日上。
金仲倫與其姊乃是一母同胞,日后他得到的應該也是藥鋪方面的生意,至于他自己經營的戲院,雖然可掬很是看好,但長輩們并不認同,在老人們眼中,戲院的生意大可以忽略不計。而唐家這邊,五姐姐乃是三房的嫡女,三房的生意算得上是唐家幾個房頭里出類拔萃的,三伯父定然不會虧待自己的女兒,五姐姐也必將有一份極其豐厚的嫁妝,那些成衣鋪子綢緞莊子是必不可少的,更重要的是,五姐姐還經營著自己的生意,單只說那京都少女們人手一份的《悅己》,就已經是一塊人人眼饞的肥肉了。
五姐姐若是嫁過去,那就等于《悅己》改姓了金。
這個帳要按照純商人的思路來算,唐家還真有些不劃算。
金家的資源十分單一,相比起來唐家更具潛力——更不要提五姐姐那些令人驚嘆的主意了,就算唐家沒有準備嫁妝,單單五姐姐這個人,就是一棵搖錢樹。
“若論才智,我真想不出有哪個人能配得上我五姐姐。”可掬說出心中所想。
老太太見她所答非所問,不覺笑起來:“我從不擔心五丫頭,只要她愿意,嫁到誰家都成!
可掬聞言微怔,隨即便梨渦一現,笑起來:“三伯父三伯母定然也是這樣想的,因此也絕不會為今天的事而沾沾自喜!”
……
竹里館,唐起帆也聽說了送花環的消息,吃了一半的晚飯停下來:“金仲倫?他倒是膽子大!
珊娘在一旁笑道:“那孩子的相貌是極好的。”
“好嗎?我怎么沒看出來!碧破鸱耐盹埐淮蛩愠粤恕
珊娘只笑不語。
“笑笑還是小孩子!逼鸱哪X海中浮現起笑笑五六歲時的模樣來,圓圓的臉,頭上梳兩個小揪揪。
“再過兩三個月就十四歲了!鄙耗锾嵝炎约旱恼煞。
“不過才十四歲!
“我就是十四歲時認識的三郎!
起帆怔了怔,半晌不語。
慈姑第一次見起帆這樣使性子,便在一旁輕聲道:“有些人家的姑娘早早定下來,到了十七八歲才過門!
起帆算了算賬:“笑笑,只能再陪咱們三四年的光景了?”
“金家離得也不遠,常常回來就是了!贝裙迷囂降卣f道。
“又沒說定是他們家!逼鸱肫鸾鹬賯愒浛途釉谧约杭遥洺@πυ趫@子里玩,說不定那時候他便起了這個心,立意要把笑笑拐回他們家做媳婦。
出了一陣神,忽而聽見慈姑在同珊娘說著什么:“記得金公子屬羊,豬兔羊大三合,咱們姑娘正好屬兔,屬相上也對!”
“又沒說定是他們家!逼鸱蝗惶岣呗曇舭褍扇硕紘樍艘惶。
“我信我的笑笑,她的終身大事就由她自己定。”珊娘拍了拍起帆的手臂。
起帆微微展了展眉:“嗯,就聽笑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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