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涼月如你
眾人也有回過味兒的，一車人除了織金，全都腿軟腳軟,使不上力氣了。本來湊到段姑姑周圍要為她掐人中,送醫(yī)館的,現(xiàn)在誰也沒工夫管這些閑事了，春生家的狠狠剜了段姑姑的‘尸體’一眼,自己一家子的命都快不保了,誰還管這老貨的死活！最好她痛快死了，這才好把所有的事兒往她身上推！
春生家的正吃不準(zhǔn)該怎樣,那胖媳婦卻先一個‘砰砰砰’地拍著車廂,紅著眼睛嘶喊起來：“老趙！趕馬車掉頭回去！趁著城門沒關(guān)，趕緊著回唐府！”
織金冷眼看著眾生相,只做不知。
另外幾個也都不顧段姑姑了，大多沒有主意，想先回去和丈夫商量。
雜線衣裳的媳婦急道：“趁著還沒改織機(jī)，咱們先給改回來呀！”
“糊涂蛋！”春生家的罵她：“改了就和賬對不上了！”
胖媳婦急得直拍大腿：“都火燒眉毛了,還不快回去和太太謝罪去！去莊子上和老爺們兒也商量不出個花兒來！”胖臉上的肉急得直抖,指了倒在車?yán)锏亩喂霉茫骸胺凑撬羲舻?錢也大多是她拿去的！”
雜線衣裳病急亂投醫(yī),慌亂中淚眼汪汪地拉起織金的手來：“你和太太還能說上話，給咱們出個主意哪！”
織金只做關(guān)心段姑姑的身體：“這是怎么說的？趕緊找大夫治病救人要緊！”
……
立了夏，白日就長了，連帶著歲月似乎也長了似的。
珊娘亦換了薄衫紗裙，端端立在黃昏的琉璃窗前。
手里捏著兩方帕子，自來了京都，她就日日在琢磨它們。
帕子都是絹做的，粗看沒有差別，沖著日光細(xì)看，便能看出一方織的密實，一方則略稀疏。前者是趙州莊子上織的，后者是京都莊子織的。
“太太明察秋毫，那些織機(jī)確實有些松，一斤絲能出九尺絹，趙州莊子最多只能出八尺半。”慈姑在一旁道。
“明兒就把織機(jī)師傅送到滿昌的莊子上�！�
“是，”慈姑道，“太太這一動，整個兒京里的莊子都要變天了�！�
珊娘摩挲著那塊較為稀疏的絹帕：“一斤絲就能克扣半尺絹，這一年下來，損失萬把銀子是小事，把唐家的招牌砸了才是天要塌了�！�
慈姑扶著主子坐下來，端上一杯松蘿茶。
珊娘翻開桌面上的一本大大冊子，里頭竟如現(xiàn)代剪報一般地粘著大大小小的紙張紙條，細(xì)看，原來都是各種信箋，字跡來自同一個人，落款卻回回不同——有的只一個‘帆’字；有的是‘黑人’，大約是在某地曬黑了；有的是‘貨郎兒’，因店里的貨越賣越雜；有的是‘莊頭’；有的是‘對瀟瀟暮雨’；也有的是‘笑笑爹’……
珊娘把手里的字條貼在新的一頁，這字條上卻沒有落款，只有兩個字——嚴(yán)辦！
背面又不甘心地寫得幾個小字——是夜，涼月如你。
珊娘的臉上有些少見的羞澀，抿了口茶，問：“笑笑呢？”
簪花在一旁道：“姑娘在后院廚房呢，說是在學(xué)集上買到了一種稀罕的豆子，正跟蕊娘商量著要把那豆子的油脂給榨出來呢。”
“這孩子總也閑不住，”珊娘搖頭一笑，“說是明兒要去同學(xué)家去？”
簪花回道：“聽說在學(xué)里極為要好的，是熟絲魏家的姑娘，住在京里的紫笛巷�！�
“那里離皇宮也不遠(yuǎn)了，明兒無論坐不坐車，咱們家的馬車都要跟著�！贝裙迷谝慌苑愿�，“讓團(tuán)喜也跟著，再派兩個身手好的暗中保護(hù)著�！�
珊娘不覺道：“哪兒至于如此。”
慈姑道：“老爺一向叮囑，太太姑娘的安危是首要的，再者，趙州出了落梯子那檔子事兒，我就一直不踏實�！�
珊娘只道：“瞧瞧京里的賬目，豈不是稍微不慎就樹敵了呢，自家小心便罷。”
“太太說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慈姑連連點頭，“要不要再加派幾個人手保護(hù)著姑娘？”
說的珊娘笑起來：“對了，今兒個笑笑都在集上買了什么？”
“說是給老太太和太太都挑了首飾，還給大奶奶和四少爺一人買了只蟈蟈�！�
珊娘一愣：“蟈蟈？寶娣現(xiàn)在懷著身子，那蟈蟈聒噪，怕會吵了她�！�
簪花笑道：“大少奶奶卻喜歡得緊呢，她自來不愛養(yǎng)貓養(yǎng)鳥的，倒是偏愛聽這蟲鳴的�！�
“也罷了，隨她去吧。”珊娘親手把貼信的冊子收進(jìn)柜子，又問：“明兒去同學(xué)家空著手總不像樣，該帶些上門的禮品的。”
“因是商賈人家串門兒，姑娘給準(zhǔn)備了四匹時新錦緞，又帶了個裝曲奇餅的攢盒兒，說那魏家老太太愛吃軟糯的。再有就是姑娘家的一些針線玩物了�！�
珊娘道：“第一次登門，一個攢盒兒到底禮薄些，再給備上一個唐家四季禮盒，還有今日莊子上新送的鮮果子，那草莓、櫻桃、桑葚，再有南邊來的枇杷，揀好看的籃子各裝上一籃子�！闭f著又想起什么：“明兒穿得鮮艷些，家里有老人兒的都不喜歡姑娘家穿的太素凈了。”
簪花直笑：“奴婢都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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