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菊英寄心
那簪花想起什么，向太太道：“前些日子訂的驢肉，今兒那家老店便送來了，說是剛出鍋的，太太可要給姑娘嘗嘗鮮？”
母親想了想：“罷了，大早晨的吃肉難免膩膩的。這驢肉雖味美，但同那鯰魚似的，容易勾起人的舊病來，笑笑的身子才好些，還是不吃的好。”
笑笑以前曾去趙縣旅游過，知道這驢肉是趙州特產(chǎn)。
母親道：“你爹好吃那一口，本是給他訂下的，原想著春分他定能回來的�！�
笑笑能聽出母親語氣里的遺憾：“春分快到了么？”
“明日可不就是春分了。”母親道。
真快，二十四番花信風(fēng)都要吹過去了。
“娘，春分咱們都做什么？”爹不在，自己便陪著娘好好地過節(jié)吧。
母親看著笑笑認(rèn)真的模樣，不覺好笑：“這春分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不過簪花飲酒罷了。”
“小人小孩都要簪花飲酒么？”
“難怪你不記得，咱們家有三年沒有過春分了。”母親的眼睛望著炕邊花架子上的一盆墨蘭：“你爹那時(shí)候總讓給他簪兩朵墨蘭的。”
海闊，墨蘭。不知怎么，笑笑還覺得挺和諧的。
古代男子也愛簪花，那“風(fēng)前橫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的，并不僅限于狂士。
母親道：“以前生意不似這般忙碌，每到重陽，你爹都會和我一同采摘新鮮菊花，泡制兩壇菊英酒，至來年春分時(shí)候打開一壇來喝，味道格外清芬，非常適合賞桃看柳；至重陽時(shí)節(jié)再打開一壇，酒香便濃郁許多了，恰恰適宜觀菊對月�！�
“咱們明日可有菊英酒喝么？”笑笑問。
母親打量著笑笑，發(fā)覺女兒已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這還是笑笑第一次主動提出飲酒，那菊英酒屬于甜酒，即便小孩子貪玩喝一小杯也不礙事的，于是便笑道：“這些年我一個(gè)大閑人，除了幫你爹理理賬目，也就是種花泡酒了�！�
一個(gè)小三口的商賈之家，并無復(fù)雜的內(nèi)宅之爭，家務(wù)事也相對簡單，且又有勖嬤嬤與慈姑這兩個(gè)得力干將，母親這些年的日子過得很是清閑，這清閑之中怕也伴隨著難言的寂寞。
在深秋的日子里，一個(gè)人摘菊花，一個(gè)人泡酒，再一個(gè)人飲下，會是何種滋味呢。
笑笑想了想：“爹有三年沒回家過春分，那咱們便將娘這三年做的菊英酒全都捎給他嘗嘗可好？爹一個(gè)人在外頭也很難喝到家里的酒吧�！�
見母親不語，身旁的慈姑輕笑道：“太太，姑娘長大了，這是在替娘著想呢。依奴婢看，這主意甚好，不為別的，只為老爺能喝到家里的酒，這還不夠么�！笨刺耘f不語，便繼續(xù)道：“祿子他們也回來幾日了，莊子上的事也打點(diǎn)得差不多了，明兒就讓他們回京，捎帶上那些菊英酒，還有老爺愛吃的趙州驢肉�！�
“慈姑說的是，趁驢肉還新鮮，明兒讓爹也嘗嘗，原本就是為他買來的呢�！毙π惖侥赣H身邊，一臉孩子氣。這一點(diǎn)做起來，比其他穿越人士要容易，畢竟眼前的母親就是自己的母親，無需裝傻賣呆地演戲。
母親撫了撫笑笑的頭頂，向慈姑道：“到底是父女連心，什么好的都先想著她父親呢。罷了，你去選三個(gè)合適的酒罐子，將我這三年泡的菊英酒裝上，記著在罐子上標(biāo)明年份。”
慈姑滿眼喜色：“太太說的是，奴婢這就去辦�！�
笑笑則湊到那花架子旁邊去嗅那盆墨蘭，香氣雖然沁入肺腑，卻是一股疏離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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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紅站在廊下，借著日光看那一本厚厚的庫房儲物單子。
“還有幾頁單子沒錄進(jìn)去呢，”染碧拿著幾張單子走過來，“我這大字也不認(rèn)識幾個(gè)，姐姐看看這些可是咱們姑娘的東西么？”
描紅別過臉來，看了看染碧手上的單子：“黑釉瓷罐收秋海棠提糖一罐，桂花提糖一罐，柑橘柚子提糖一罐……青花瓷**收鹽漬綠萼梅三**，鹽漬臘梅三**，錫**收柏葉末子四**……琉璃**收野薔薇花露一**，牡丹花露二**，甘菊花露三**，玉簪花露三**……這可不就是姑娘這兩年做的提糖，蒸的花露么�！�
染碧輕聲笑道：“這些東西全拉到京都去，還不得給咱們專設(shè)幾間庫房呀！”一時(shí)又看了看西廂臥房的窗戶，“何時(shí)睡的？這會子也該醒了�！�
描紅只用余光看了看那書房的窗子，道：“今兒晌午就沒有睡，讓我給鋪了紙研了墨，就把人都打發(fā)出來了�！�
“姑娘這是又興起什么新鮮想法了？”染碧已經(jīng)習(xí)慣了姑娘的性子，因?yàn)槟臣虑橥蝗慌d起，埋頭鉆研個(gè)幾天幾夜，這也是常有的事。撒起歡兒來像小鹿亂蹦，沉靜下來又像……一匹老馬？一只睡貓？還是……幸而染碧不知道樹懶，看來大元龍朝還沒有引進(jìn)樹懶這個(gè)物種。
“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咱們做好分內(nèi)的便得了�！泵杓t輕描淡寫道。
染碧點(diǎn)點(diǎn)頭，將手里的單子給了描紅，低頭看到廊前掉落的杏花：“姑娘屋子里的花兒該換了，我去剪些新鮮的�！�
描紅笑道：“你說起這花兒，我倒想起來了，前兒姑娘還問起染碧描了那新鮮的花樣子沒有，也不知你又許下姑娘什么了�！�
染碧聽了，不覺‘哎’了一聲：“可不是呢，那貓眼兒回了趟家，就把人給跑丟了，拖了好幾日不回來，聽說勖嬤嬤讓人去她家找，竟連家都找不見了。論起來，她還有一個(gè)月的月錢沒領(lǐng)呢�！�
描紅心里也覺得奇怪，嘴上說道：“說不準(zhǔn)是把她家住處弄錯(cuò)了，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她應(yīng)了我的描花樣的新本子也泡湯了，我還許下姑娘給她繡個(gè)松鼠葡萄的香囊呢�！�
描紅聽了，不覺笑起來：“那花紋可不是小姑娘家用的，鼠為子，葡萄也多子……”說著說著，便想到應(yīng)該是姑娘給太太做的。
染碧呵呵笑道：“那有什么，姑娘可以留到出閣了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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