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菲薄年華
冰璣道:“奴婢這就去小廚房喚那燒水的廚娘起來。”
笑笑微笑:“我病的這幾日,大伙都累壞了,那燒水的嬸子也該好好歇歇了。爹娘雖疼我,也總不能仗著父母的寵愛就一味輕狂,傳了出去給人家說三道四就不好了。”
“姑娘不過夜里要些熱水,這是再平常沒有的事了。”冰璣的聲音已不似方才響亮,“誰的皮癢了,敢去嚼姑娘和太太的舌根。”
“唐家大了,什么人沒有。”笑笑微側著頭,眼睛輕輕掃了眼冰璣。
冰璣不敢再分辨,急忙披了衣裳出去燒水了。
窗外春寒料峭,月光透過大杏樹的花梢,在院中灑下一層寒紗。冰璣此時已顧不得腹誹,只是納悶:姑娘這一摔,像變了一個人,不不,像是長大了幾歲?以前那個和丫頭們混吃混玩、沒心沒肺的姑娘哪兒去了?姑娘不是整日就知道埋頭畫她的畫兒,看她的書,研究她那些個無用的小玩意兒么?
小笛兒出屋點亮了廊上的紗燈,給冰璣留了些光亮。回到房里,見姑娘正自出神,便去那花梨香幾上取了銀箸子撥灰,香爐是一只彩瓷小鴨,裊裊幽香自鴨口飄出,小笛兒輕聲道:“姑娘,再添些香么?”
“不必了。”唐笑笑心不在焉道。
小笛兒輕聲道:“姑娘身上可還有不適?”
“腿有些酸軟,怕是躺得太久了。”腿麻了。
“奴婢給姑娘按一按吧,松松筋骨。”
笑笑還真不習慣這樣的服務,但對方的力道剛剛好,腿部非常受用,便想象著自己是去足浴店接受服務去了。
“你學過松骨?”
“奴婢一直跟著管藥房的張嬤嬤,她家祖上是開藥鋪的,會些簡單的醫(yī)術,奴婢便也跟著學些皮毛,左不過是拔火罐子,刮痧,松松筋骨解個乏罷了。”
“這手法真是好。”笑笑從不吝惜真實的贊美。
小笛兒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若是喜歡,奴婢常常來給姑娘按一按。”
或許是初來此地的陌生感,令笑笑對眼前這丫頭產生了莫名的珍惜,由衷道:“你可愿長久跟著我?”——這話真別扭,可這間房子叫個什么名字姐還不知道啊,怡紅院漱芳齋碎玉軒還是天涯海閣啊?到底給姐個話兒啊。——小笛兒,可愿意留在這碎玉軒長久地伺候小主?笛女俠,可愿在天涯海閣為主人掌管圣藥?——笑笑撩開額前的青絲,一不小心又天馬行空了一下下。
小笛兒的手停了停,抬頭用黑黑的眼睛看了看姑娘的黑眼睛,任何話也未說,退后兩步,給姑娘磕了個頭。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唐笑笑,你又開始得瑟了,辦得到辦不到先把大話說出去了,這下子勢必要想法子把這丫頭留在身邊了。不作不行么。
咳咳,還是先岔開話題吧,小小的年紀實在不習慣被人跪,令那小笛兒起了身,方道:“小笛兒,那香爐里熏的什么香?淡淡的竟聞不到什么。”
“回姑娘,是杏花香餅。”
“難怪呢,我這**中本也養(yǎng)著杏花,那香薰竟與真花的香氣渾然一體了。”笑笑看了看那高香幾上的**爐三事,真是古雅幽香,不覺又思忖起來,這元龍朝究竟是個什么朝代呢?自己正史看得不多,只是愛看些個雜書,紅樓夢時代似乎就不流行熏香了。人家寶姐姐不是說了嗎:“我最怕熏香,好好的衣服熏的煙氣火燎的。”人家那個誰雪雁不是說了嗎:“我們姑娘素日屋內,除擺新鮮花草、木瓜之類,又不大喜熏衣服。”這元龍朝是什么鬼啊,怎么比紅樓夢還古老啊,還讓不讓姐用菊花葉兒桂花蕊熏的綠豆面子洗手了啊?還讓不讓人好好兒地洗手了啊?
收起亂云飛渡的思維,笑笑靠著云絲軟墊,拈起桌上的茶盞,上面青花繪著兩只小蝦,蝦須畢現(xiàn),精致有趣。輕輕抿了一口溫溫的茶,遙想十二歲的自己還正是貪玩的年紀,父母的教育皆是無為而治,只有和外公學工筆畫的時候才能勉強靜下來。
這一世的唐笑笑看來也是如此,父母只有自己一個女兒,沒人與自己爭奪父母寵愛,且住的是趙州這樣的小地方,并無高朋貴鄰來對自己評頭論足,內院里瘋跑瘋玩無拘無束,不用長什么心眼子,因為根本就沒人會明目張膽地挑釁你。包括母親,上一世便是個精神大條的媽媽,紙上算賬算得精,但婚姻生活卻是一筆糊涂賬,再看看這一世的母親,果然也是個簡單無爭的性子。
難免被人看輕,譬如方才那個叫冰璣的丫頭。竟就那樣明目張膽在姑娘房里議論老爺太太的是非。
笑笑將剩下的半盞涼茶潑在地上,寧可遭人恨,不可被人嫌。
上一世,近三十年的人生,父母離異,好友早逝,放棄理想,混進水深火熱的影視圈,總得有點兒生存經驗。雖說菲薄如紙,總也聊勝于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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