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疑點
董曉悅和杜蘅出了牢房, 先找了個衙差,讓把押解嫌犯沈氏到州府的洪陽縣官差找來。
兩名官差此時還在客舍里, 正準備收拾行裝回洪陽縣,就被帶到了府署。
那兩人一個瘦高,一個矮胖, 都長得歪瓜裂棗。
董曉悅本來就為沈氏身上的傷惱火, 一見那兩個官差如此其貌不揚,火氣越發大了。
沒找著驚堂木, 把塊大理石鎮紙重重往案上一拍,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嚇得那兩個差人肝膽俱裂, 忙不迭地磕頭。
“說, 嫌犯沈氏可是你們打傷的?”
那瘦高的差人嚇得哆哆嗦嗦不敢開口,矮胖的喊起冤來:“小人冤枉啊,請府君明鑒!”
“那她的傷哪來的?快快從實招來!不然休怪本官大刑伺候!”董曉悅吹胡子瞪眼睛, 她此時體積龐大, 作威作福起來頗有威懾力。
杜蘅站在旁邊實在看不下去, 默默退到墻邊, 假裝自己是朵壁花。
連那矮胖的差人都打起寒顫來:“啟……啟稟府君,那沈娘子……不不不, 那犯婦沈氏真不是小的兩人打傷的, 小的們上路的時候她已經是這副形狀, 小的們見她著實可憐, 一路上都……都都沒為難她。”
那瘦高個也恢復了些神智, 連連點頭。
“哦?”董曉悅捋捋美髯,“不是你們打的,那一定是高縣令嚴刑逼供、屈打成招了。”
兩個差人聞言心虛地對視一眼,那瘦高個首先回過神來:“回稟府君,高縣令不曾屈打過嫌犯沈氏,府君明鑒,明鑒。”
“當真沒有?”董曉悅冷笑道,“哼,要是讓本官鑒出來你們在說謊……”
“小的不敢……不敢……”矮胖差人眼珠子亂轉。
那瘦高個卻是個老實胚子,被董曉悅一唬,臉上汗如雨下,不住地抬袖子揩抹。
董曉悅便知道該從哪兒突破,對那矮胖差人喝道:“你閉嘴,讓他說。”
瘦高個登時仆倒在地上:“府……府君饒命……”
“我問你,”董曉悅身子往前傾了傾,“你如實回答我就不追究你。”
“是……是……”瘦高個點頭如搗蒜。
“你說說看,高縣令審那沈氏的時候可有動刑?”
瘦高個抹了把臉,咂咂嘴,心一橫:“回……回府君的話,有……”
“哦?怎么打的?打了幾下?”
“回府君的話……上……上了一次夾棍……”
董曉悅憤怒地一拍桌案:“這還不叫屈打成招!”
兩個差人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一口,不過在他們看來上一次夾棍還真算不上屈打成招。
董曉悅把兩人罵了一頓打發走了。
“那官差慫得要命,應該不會作假,看來沈氏臉上和身上那些傷真的不是縣令屈打出來的。”董曉悅嘆了口氣。
不是縣令打的,那就是在李家受的虐待,杜蘅也覺得心里有點堵,只點點頭道:“再去仔細看看案宗罷。”
兩人便回到司獄司,又把案宗從頭至尾細細看了一遍。
李家三口是被利器割喉死的,兩個男人的身體相對完整,只是被割去x器,根據仵作的驗尸報告,還是死了之后割的。
李三春的妻子陸氏就比較悲催,她被剜去雙目,拔了舌頭,削去雙耳和鼻尖,剁去十指,還都是活著的時候進行的。
根據案宗記載,一家三口半夜死在正院的臥房內。
最后一個被殺的應當是陸氏,時間是丑時三刻前后,仆人聽到慘叫趕到現場,見夫婦倆倒在血泊中,男主人已經咽氣,而陸氏那時還沒死透。
現場找到一把沾滿血的鋒利柴刀,因劈砍骨頭卷了刃,仵作比對過刀刃缺口和尸體上的傷痕,能對得上,應該就是兇器了。
兩人剛才急著去地牢里見沈氏,只是把案情匆匆瀏覽了一遍,很多細節都沒看仔細,只是隱約感到有諸多疑點,此時細細想來,才明白哪里不對勁。
“阿蘅,你怎么看?”董曉悅問杜蘅,問完自己突然撲哧笑出聲來。
杜蘅莫名其妙地瞟了她一眼,雖然他很敬愛自己的父親,但不得不說那張臉配上嬌俏的表情,著實有礙觀瞻。
他默默移開視線,咳嗽了兩聲道:“用作兇器的柴刀是李家之物,若那兇犯是外人,便是臨時起意,可看這三具尸首的模樣,非有深仇大恨斷然不會如此。”
董曉悅慈愛地摸摸他的腦袋:“孺子可教,其實世上也有一種變態,以殘殺虐待別人為樂,不過這種人一般有備而來。我贊同你的看法,如果是外人用李家的刀,多半是臨時起意。阿蘅,你說得很好。”
董曉悅拍拍他肩膀以示鼓勵。
這當爹還當上癮了!杜蘅十分不忿。
董曉悅看他氣鼓鼓的,本就有點嬰兒肥的臉頰越發圓潤,還飄著兩朵紅霞,別提多可愛了,當下惡向膽邊生,伸手捏了捏他的腮幫子。
“你……”杜蘅這下真的快出離憤怒了。
董曉悅見好就收,左手抓著住右手手腕,活動活動手指:“對不住,大概是你阿耶軀體中殘留的慈父之愛在作祟,令我控制不住這只手。”
“……”
“你接著說。”
“還有,案發時間大約是丑時前后,為何那李大郎會在他父母房中?”
“會不會是兇手把他弄過去的?”董曉悅忖道。
“不無可能,若是如此,兇犯又為何非要冒險將李大郎帶到正院殺害呢?”
董曉悅想了想,也覺得十分蹊蹺,在哪兒殺不是殺,顯然就地殺死最方便。
李大郎要不就是自己半夜三更跑到爹娘房里去,要不就是被兇手帶過去殺死,不管哪種情況,都十分蹊蹺。
“還有一事也很古怪,”杜蘅接著道,“案發時正院中的仆人去了哪里?”
李家是富商,仆人或許沒有官宦人家多,可案發當時整個正院里都沒個下人也很奇怪。而且兇手又是殺人又是挖眼睛割耳朵的,總有些動靜吧,難道那些下人都不去看看?
總之到處是疑點,董曉悅抽出仆人的口供,第一個發現主人尸體仆人叫做阿臘,是李三春身邊的小廝。
她又把李家其余人等的口供看了一遍,再比對沈氏的具結書,若有所思地用指尖敲敲書案:“沒人提到兇案發生前沈氏在哪里,沈氏自己的口供也不清不楚。”
她只供認那三人是她殺的,對具體殺人手法和細節卻一概模糊過去,像是沒到過現場一樣。
她的口供中唯一能和現場證據對得上的就是那把柴刀。
不過她自己對罪行供認不諱,又說出了兇器,縣令正愁破不了案,便據此將她認定為兇嫌了。
董曉悅對古代的刑偵水平也沒抱多大期待,但是像這位高縣令這樣不負責任隨便糊弄的,大約也不怎么多見。
這案宗看著有厚厚一疊,似乎挺詳實,可全然經不起推敲。
杜蘅也是蹙起了眉:“李家是當地巨賈,與那縣令想來多有往來,不知內里有何勾當。”
“這就說不通了,關系好不更應該查出真兇,把兇手繩之以法嗎?為什么隨便抓個人搪塞?”
杜蘅眉頭緊鎖默然不語,這件案子里說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沈氏是為了給人抵罪,那個真正的兇手又是誰?會是李家人嗎?”董曉悅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
“這就不得而知了。”
“總之這件案子里有太多模糊和說不通的地方,”董曉悅想了想道,“看來還是得去一趟洪陽縣。”
杜蘅沒有異議:“我這就吩咐下人備車。”
“說起來你阿耶可以隨便往外跑嗎?公務怎么辦?”
杜蘅經她這么一提醒才想起來,他阿耶耶初到蜀州時是很忙的,當時一州事務百廢待興,幾乎天天在府署中處理公務到日暮,有時候甚至要忙到深夜。
不過他們在這兒待了半日,也沒有通判、典史等人找來,很不尋常。
他思索了一下,大約因為是夢,終究有別于現實,或許只需斷清這樁疑案便可。
“你會處理公務嗎?”杜蘅反問道。
“……”董曉悅一時被他問住,“這孩子,真不會說話。”
杜蘅沒理她,直接出去吩咐衙差備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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