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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阿寶


  此為防盜章

  師兄弟倆的住處直線距離大約五百米, 只不過房舍依著山勢錯落,山路崎嶇,雖則雞犬相聞,走起來卻挺費時間。

  等他們到達師兄宸霄住處時, 宸白羽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

  董曉悅悄悄瞥了他一眼,方才在室內沒注意,到了陽光下才發(fā)現這小師侄臉色很不好, 蒼白中透著青,特別是眼下和嘴周,看起來病怏怏的——想來淪落到他們這夕陽紅門派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見到天鏡派第十七代掌門宸霄,董曉悅由衷地感慨, 燕王殿下真是勤儉持家、節(jié)能減排。

  這宸霄道長分明就是拿上個夢的陳子略微改頭換面,去掉了臉上的字,根據設定加了幾道皺紋和白發(fā), 十分敷衍。

  再回過頭來一想,幾次夢里見面, 燕王殿下穿的都是同一身衣裳, 正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大約現實中也不是太寬裕, 難怪老大不小了連王妃都沒討到。

  宸霄正在房內打坐,見到師弟像是久旱逢甘霖,也不端什么掌門架子, 從蒲團上跳將起來, 不顧腿麻跌跌撞撞地撲上前來, 被徒弟險險扶住。

  他激動地攀著董曉悅的胳膊,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好像卡在想哭和想笑之間無法抉擇,良久哽咽著道:“好!好!好!天不亡我天鏡派!”

  董曉悅不明就里,只覺得這師兄瘋瘋癲癲的,勁兒還賊大,估計胳膊都被他掐青了。

  好在這時宸白羽見義勇為:“師父,師叔剛出關,還有些昏昏然,勞累不得,你們先坐下敘敘舊,徒兒去沏茶。”

  宸霄這才察覺自己的失態(tài),整了整冠履,給董曉悅挪了個坐榻過來請她上坐。

  董曉悅謙讓一番,最后推辭不過,勉為其難地坐下。

  這時宸白羽也沏了茶來,給兩位長輩奉上,乖乖坐在下座聆聽教誨。

  師兄弟兩人互相噓寒問暖,一派兄友弟恭,董曉悅卻是提心吊膽,不敢有半分大意。

  上個夢的陳子也是禮賢下士做足了表面功夫,結果坑起人來毫不手軟,這張臉實在很難贏得她的信賴。

  “賢弟閉關三載,不知可還記得師父所傳道法?”宸霄呷了一口茶,問董曉悅。

  董曉悅閉上眼睛暝想片刻,那些奇奇怪怪的符咒便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涌出來,仿佛這些法術已經刻進血脈中,成了某種本能。

  夢里這種事也不奇怪,比如董小姐有陣子常夢見自己在地鐵二號線上拉二胡要飯,拉得有板有眼,實際上她連半根弦都沒摸過。

  董曉悅不敢把話說死:“似乎還記得一些……”

  宸霄隨手從案頭扯了張黃麻紙,吩咐徒弟取來朱墨和筆硯:“賢弟不如試試寫張注靈符?”

  注靈符是天鏡派馭尸最常用的符咒之一,難度中等,可為低階尸體注入靈智,令其能“明白”一些基本指令。

  董曉悅回想片刻,提起筆,蘸飽墨,清心凝神,從符座、符竅到符腳一氣貫注,毫無遲滯和猶疑。

  艷紅朱墨宛如鮮血,筆畫間隱隱有金光流轉,一看便是張充溢著靈力的上佳作品。

  天鏡派的符咒大多以尸字為符座,乍一看有些瘆人,不過董曉悅對自己的處女作十分滿意,畫完拎起來湊到嘴前吹了吹,恨不得裱起來掛墻上。

  此符一出,宸霄喜不自勝,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佛祖保佑,賢弟此次出關,道法一發(fā)精進,是我天鏡派興盛之兆!”

  “……”你一個道教掌門不拜三清拜佛祖,門派能興盛就有鬼了。

  宸白羽大約早對師父的顛三倒四習以為常,只默默低著頭,似乎對碗里渾濁的茶湯異常感興趣。

  “愚兄夜觀天象,見東南隱燭山上空有赤氣如匹,彌月不散。熒惑失行,反道三舍,大約是應在這上頭了。”宸霄拈著胡須,眼冒精光。

  董曉悅只會念咒畫符,神神叨叨的星相學就完全不懂了。

  宸白羽見她毫無反應,便貼心地解釋起來:“師叔想是忘了,那隱燭山自古以來是藏風聚氣的至福之地,前朝梁王地宮就藏于此山中。然而天地陰陽,有無相生,禍福相依,至福與至兇有時只在一線間……”

  在某些極端天象之下,星辰逆行,陰陽倒轉,至福之地就變成了至兇之地,而一般人避之惟恐不及的大兇之象,在天鏡派這些窮瘋了的道士眼里卻是天賜良機。

  一般道士多少都懂些星象,天鏡派術業(yè)有專攻,獨門觀星術與老本行密切相關。

  論專業(yè)課,宸霄在天才師弟面前就是渣渣,只好在這些選修科目上下功夫,倒是無心插柳,成為數代掌門中雜學造詣最深的一個。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這一甲子等一回的熒惑失行之兆,加上天空中不同尋常的赤氣,與三百多年前尸王出世時的情形如出一轍。

  那隱燭山自古以來都是風水寶地,正常情況下出不了僵尸,因而沒被掘尸團隊盯上,山中又藏著梁王墓,陪葬者甚眾,簡直是為天鏡派量身打造的黃金尸源地。

  董曉悅一聽梁王名號便留了心——也是個王爺,封號里還帶個梁字,很難不聯想到燕王梁玄。

  宸霄認為異象必定是應在這位倒霉催的天潢貴胄身上——生作人杰,死后才有資格為鬼雄,窮**絲連成了僵尸都不能出尸頭地。

  “這真是千載難逢的良機,”宸霄捋了捋胡子道,“錯過這一回,又得等上一甲子……”

  況且六十年之后符應的地點未必合適,六十年之中可能的變數也太多了,下一個甲子他們天鏡派是否存在還是兩說。

  總之天賜良機絕不能錯過,于是這個重擔就落到了門派之光宸彥肩上了。

  “白羽,”宸霄此時仿佛終于記起了充當壁花的徒弟,“你跟著師叔一起去,好生學著點,若遇險境,須得舍身護住師叔周全。”

  宸白羽歡天喜地領了命:“徒兒遵命!師父請放心,徒兒即便粉身碎骨也會護住師叔。”

  掌門把任務派發(fā)出去,又交代了起棺移尸的注意事項,便打發(fā)兩人回去休息,養(yǎng)足精神,一旬之后好上路。

  宸霄的卜算并不十分精確,而異象從顯現到結束至多不過一炷香的時間,他們必須提前幾天守在梁王墓附近,去晚了就是白跑一趟了。

  掌門本人完全沒有出工出力的自覺,一臉“我就是個發(fā)任務的npc你還想咋滴?”

  宸白羽倒是雀躍非常,從師父山房里走出去都是一蹦三跳的,若不是知道此行是去降尸王,董曉悅定會當他要去度蜜月。

  離啟程之日還有十來天,宸彥道長一窮二白,沒有什么行裝可收拾,大把的空閑時間便泡在了象征著天鏡派五百年傳承的藏書樓里。

  藏書樓上下三層,年久失修,木樓梯踩上去嘎吱嘎吱響,董曉悅站在布滿蛛網塵灰的書架前翻找書卷,時不時有不明生物從她腳背上躥過去。

  除了一脈相傳的正統(tǒng)馭尸秘法之外,藏書樓里還有許多不務正業(yè)的前輩留下的智慧結晶,隔著幾百年的光陰仍舊閃爍著蛋疼的光芒。

  比如有一部無名氏所著的《幽冥雜錄》,不但記載了許多職業(yè)生涯中的奇聞逸事,還羅列了一些沒什么大用處卻很好玩的小符咒,其中有一種“化尸**”,聽著來頭很大,其實是把施術者偽裝成一具僵尸,效果可以維持一刻鐘,道人的靈力越強,所化的僵尸等級也越高;另有一種“異香術”,能夠用低階僵尸模擬出高階僵尸身上特有的濃郁“醬香”,帶出門去倍兒有面子——不過萬一碰上真正高階僵尸的主人找你切磋切磋,那就丟臉丟到姥姥家了。

  董曉悅讀得津津有味,可惜那套書卷帙浩繁,共計有四十九卷,雖然這具身軀有著復印機一般的記憶力,奈何時間有限,她還得抓緊把正經馭尸理論溫故知新一遍,沒空從頭到尾通讀閑書,書又是刻在竹簡上的,不方便隨身帶著,她只好隨手撿出幾卷,囫圇吞棗地瀏覽一番。

  董曉悅很快便發(fā)現,最后一卷不知去了哪里。

  大約得不到的總是好的,她對那四十九卷格外好奇,里里外外仔細找了一遍,發(fā)現底層架子上有個不太顯眼的空檔,正好是一卷竹簡的大小。

  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上沾了厚厚一層灰,看來是很久以前被人取走的。

  雖是無關緊要的閑書,董曉悅卻莫名有些在意,還特地去問了師兄和師侄。

  不求上進的宸白羽連書名都沒聽說過,師兄宸霄冥思苦想了一番,略帶遲疑地表示未曾見過。

  出發(fā)的日期將近,董曉悅便把這件小事忘在了腦后。

  楚世子等了半晌,見那魯姬一臉事不關己地杵在一邊,也不指望她伺候了,自力更生地脫了衣裳。

  董曉悅并不是真的沒眼色,只是樂得裝傻充愣,一個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脫件衣服還要等人來伺候,都是慣出來的毛病。

  “魯姬請就寢罷。”

  他們已經成婚,按理說世子該稱她一聲夫人了,叫得這么生分顯然是帶了情緒,董曉悅假裝對他語氣中的尖銳毫無所覺,拿出當年專應付傻逼領導和客戶的標準笑容:“世子先請。”

  世子禮讓過了,盡到了義務,便不再跟她客氣,掀開被褥上了床,側躺著默默看向她,眼神在燭光中顯得迷離。

  紅燭喜帳,美人醉臥,面對如此賞心悅目的美景,饒是董小姐這樣的二皮臉也禁不住一陣小鹿亂撞。

  “夜來風涼,魯姬早些安置,免得受寒。”楚世子把被子掀開一角,輕輕拍了拍床板。

  董曉悅生怕再猶豫下去惹得他起疑,麻溜地脫了軟緞珠履,鉆進被窩里。

  兩人并排仰躺著,董曉悅感覺到男人溫熱的氣息近在咫尺,她心如擂鼓,只盼著他喝高了快點睡著。倒不是她舍不得一身剮,她也知道男人那什么的時候防御力最低,刺殺的成功率最高,只是關鍵時刻她那條斷子絕孫腿發(fā)作起來不受控制,她實在不敢冒險。

  然而這是洞房花燭夜,董小姐的盤算注定要落空。楚世子從那日郊外驚鴻一瞥開始數著日子盼,哪舍得輕而易舉睡過去。

  只不過他未經人事,臉皮薄得很,不知這種事要怎么啟齒。

  他聽著嘀嘀嗒嗒的更漏,一直數到九十九,終于鼓起勇氣把臉對著她:“夫人我們”聲音帶著點壓抑的喑啞,有種別樣的蠱惑。

  董曉悅的心思卻不在這上頭,她是個輕微潔癖外加病入膏肓的強迫癥,明知道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卻糾結得無法自拔、百爪撓心,終于還是忍不住,放軟了聲氣道:“那個世子殿下”

  楚世子聽她聲音嬌軟,問得小心翼翼,心頭像有羽毛拂過,轉念一想,她辭別家人和故國,遠嫁到這里來,有幾分失落也是難免,他很不該同她計較,便溫柔地攢住她的手,體貼道:“我們已經結為連理,從今往后你我為敵體,喚我無咎便是。”

  “無咎”董曉悅諂媚地叫了一聲,“我妾,妾就是想問問”

  無咎被她這一聲叫得面酣耳熱,一個激動翻身覆了上去,身下軟綿綿暖烘烘的女子身軀讓他幾乎筋骨酥軟,只有一處剛勁又蓬勃。他渾身戰(zhàn)栗,一開口聲音都是發(fā)顫的,不過還是強裝鎮(zhèn)定,一手扣住她手腕,一手挑開她落在臉側的一綹頭發(fā),望著她的雙眼柔聲道:“夫人想問什么?直說無妨。”

  董曉悅咬咬牙,惡向膽邊生:“世子殿下睡前洗腳了嗎?”

  無咎怔了怔,旋即松開她的手腕,麻溜地翻了個身,卷了被子面朝墻壁,拿屁股對著她。

  果然生氣了,董曉悅有點懊惱,同時又松了一口氣,經過這么一出,世子應該沒心情和她行周公之禮了。

  被子讓世子一卷,董曉悅半邊身子露在外面,覺得有些冷,便拉住被角扯了扯。

  把自己裹成個大蠶蛹的世子殿下哼了一聲,把被子松開了一些,甕聲道:“孤沐浴了。”

  楚世子很受傷,他為了娶個媳婦特地齋戒七日,日日沐浴焚香,里里外外都香噴噴的,沒想到還是被嫌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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